綰寧收到國公府邀請的消息，吳氏也是知道的。</br> 她大約明白國公府想做什么，也聽說了宋淵會回來，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br> 不過對于她來說，誰來都無所謂。</br> 無論國公府做什么，有皇后在，都改變不了結果。</br> 這一次，只要皇帝不松口，她就不會讓國公府破壞這件事情。</br> 現在國公府想出頭，就讓他們去。</br> 國公府出事，吳氏也挺期待的。</br> 吳氏朝著國公府的方向白了一眼，那神情，頗有些吃不著葡萄便說葡萄酸的意味。</br> 外頭，蘇雨瀾推門進來。</br> 吳氏看見蘇雨瀾，面色緩和。</br> 她看得出來，這幾日蘇雨瀾肉眼可見的沉著了許多。</br> 這是好事。</br> 她不知道上一回入宮發生了什么，但是看蘇雨瀾如此，是往好的方向發展，也就沒有細問。</br> “瀾兒來了，坐吧。”</br> 蘇雨瀾也不拐彎抹角，徑直問她：“蘇綰寧要去國公府？”</br> 吳氏：“是。”</br> 蘇雨瀾：“這個時候去，會不會出什么意外？</br> 國公府應該不會希望她入宮吧，如果到時候求到皇帝面前，陛下沒準會放了她，到底是國公府。”</br> 吳氏看向蘇雨瀾，搖頭，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br> “瀾兒，你還年輕，不懂上頭人的心思。對于陛下來說，全天下都是他的，想要一個女子怎么了？</br> 在陛下看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若是國公府不同意，那豈不是在說陛下不好，皇宮不好，入宮不好？</br> 你覺得，陛下會如何想？</br> 除非國公府破釜沉舟，不要這個國公府的頭銜，不要這百年基業，沒準能保得住蘇綰寧。</br> 只是他們怎么會這樣做呢，大家都削尖了腦袋往上爬，哪有人會自尋死路。</br> 一個蘇綰寧而已，宋淵若是想，多少兒女沒有。</br> 而且，他們放棄國公府，就蘇綰寧這副美貌，沒有權利，誰護得住。</br> 到時候，更是我們讓她如何她便如何。”</br> 蘇雨瀾到底年輕，對于這些道理不是太明白，只覺得有道理，又覺得太冒險了些。</br> 主要是她年紀小，覺得人世間尚有感情。</br> 而吳氏眼中只有利益，自然看其他人也都是利益至上。</br> 所謂以己度人，便是如此，自己是什么樣的，便覺得其他人也是什么樣的。</br> “母親說，明日會下雨嗎？”</br> 今日她往外頭走了一圈，長街上到處都在討論著六月初一會不會下雨。</br> 聽起來，大多數人都當笑話聽，但是也有一部分人堅信不疑，因為上一次趙硯臣對于賀縣的預判非常準確。</br> 說到這個，吳氏的臉色嚴肅起來。</br> 這件事無論他們在不在意，都不可否認，經過了幾天的發酵，已經差不多成了決定性的因素。</br> 如果明日不下，趙硯臣必死無疑，一切照舊。</br> 如果明日下雨，綰寧入宮這件事怕是就不好說了。</br> 吳氏自然不希望出現這種情況，但是老天爺下不下雨，誰也不知道，她現在怎么也做不了，只能等著看六月初一。</br> 蘇雨瀾走到窗前，看著窗外陽光明媚的天空：“母親，若明日下雨，我們該當如何？”</br> 吳氏想也不想，笑道：</br> “下雨了又能證明什么，這半月都沒有下雨，六月初一下雨也正常，沒準就是瞎貓撞上死耗子，也不是不可能。”</br> 蘇雨瀾回過頭看向她：</br> “若真的像欽天監說的那樣，六月初一上天有警示，六日之后的六月初七會有天罰，那個時候又會如何？”</br> 蘇雨瀾擔心，擔心趙硯臣說的是真的。</br> 吳氏搖頭：</br> “不可能的，就算是經驗豐富的農人，也不可能算得如此清楚。</br> 瀾兒上回不是說了嗎，是那欽天監一朝得富貴，想沽名釣譽而已。</br> 不會有人算得那么準的，六月初一下雨我能信，但是六月初七什么天罰，不可能的。”</br> 蘇雨瀾眉頭皺起：“母親說的是，只是這幾日，他們一直沒有動作，如果真的是策王的手筆，也太沉得住氣了。”</br> 吳氏：“瀾兒，你要知道，他們是皇子，從小，便受到了這樣的教育。哪怕他們看起來沒有動作，我們也不能小覷。</br> 他們身為皇子，除了自己，身邊還有無數幕僚，宮中還有后妃娘娘，每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br> 我們只有身邊幾個人可以商量，但是他們身邊，幾乎全是學識淵博，見識深遠之人，和我們不可同日而語。</br> 有些事，我們看不清，并不是它真的不合理，而是我們自己的見識不夠。</br> 宮宴那一日，是皇后娘娘引著蘇綰寧給陛下瞧見，在場有許多的小姐都看著的。</br> 這件事瞞不過去，更別說淑貴妃還在現場，一看就知道這件事有貓膩，策王絕對不會善罷甘休。</br> 比起說欽天監有這個本事，我更傾向于是策王想做什么，以此為幌子來掩蓋其他更大的目的，只是我們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而已。</br> 如今我們已經做了我們該做的，剩下的便是策王和恒王打擂臺，我們不必再管太多。</br> 只有一點，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陛下看上的人，一定不會放手。</br> 看從前的林美人蘭美人就知道，無論你家是誰，背景如何，陛下要你入宮，你便非入不可。”</br> 吳氏說得篤定。</br> 就是因為有這些前車之鑒，她才敢做這個打算。</br> 若是讓國公府輕描淡寫幾句話，就把綰寧弄出去了，她們豈不是白忙活一場。</br> 竹籃打水一場空，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事她不會做。皇后亦是算清了皇帝的心思，看清了各自的局勢，才敢動手。</br> 蘇雨瀾點點頭：“是，女兒受教了。”</br> 吳氏看著這樣的蘇雨瀾，眼中露出欣慰的表情，想到她現在的處境，語氣里帶著心疼：“瀾兒，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br> 蘇雨瀾知道吳氏說的是什么，低下頭沒有說話。</br> 為了穩住綰寧，蘇雨瀾現在除了住在偏院，每日還計劃著要去佛堂跪上幾個時辰。</br> 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過上這樣的日子，但是現在，不得不忍受。</br> “左不過也就這幾日了，等蘇綰寧入宮，我便不必再受這種苦。”</br> 吳氏看她如此，心疼的擦了擦眼角：</br> “是是是，瀾兒能如此想最好，等她入宮，母親一定好好補償你。”</br> 蘇雨瀾沒有說話，算是默認。</br> 她知道自己越是不鬧，吳氏便越覺得對她愧疚。</br> 以后她想要提出什么要求的時候，也才越好說話。</br> 蘇雨瀾心中打著自己的小九九，另外一邊，綰寧坐上馬車，從大門出，往國公府而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