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br> 宋淵一回京先入了宮，從宮中一出來，直奔國公府。</br> 老夫人見著宋淵，百感交集，有一籮筐的話想說。</br> 前廳里，宋淵一身風霜，都來不及換下衣袍，問老夫人究竟怎么回事。</br> 當年，因為宋老夫人想讓宋淵娶周家的女兒，宋淵不愿意，母子二人有些隔閡。</br> 那么多年，也沒有這般心平氣和的坐下來說話過。</br> 看著眼前這一幕，宋老夫人心中酸楚，亦有些唏噓。</br> 老夫人定了定神，當即把綰寧的身世說了一遍，以及自己到慧慈庵的調查，對身邊一些人的調查，還有宋淵的回話，多方驗證，差不多已經確認了綰寧是國公府血脈的事實。</br> 宋淵心里一時也說不上來是什么感受，從他知道這個消息的那一刻，是又驚又喜，又是迷茫。</br> 喜的是，那么多年過去，自己這個年紀了，居然有一個流落在外的女兒。</br> 驚的是，這件事情，他從來沒有想過，迷茫的是，這個女兒居然是吳氏生的。</br> 這讓他一直有些無法自處。</br> 回來之前，從老夫人來信的言語中，他就知道，這件事的真實性幾乎是九八不離十。</br> 但是現在，兩人見面親口對上這件事情的始末，又莫名感覺到有一絲荒謬。</br> 老夫人心底忍住要問那句話的沖動。</br> 她在給宋淵時間，先讓他從這件事情里反應出來，然后再討論別的。</br> 宋淵在屋子里走來走去，顯然是在消化這件事情。</br> 那件事時間久遠，但是對于他來說依舊記憶猶新。</br> 也就是因為那件事情，蘇梓月才跟他疏遠的，想來肯定是知道了，他跟吳氏之間的關系。</br> 但是那一次他是被陷害的，其實他都不知道對方是誰。</br> 現在知道，就是吳氏了，不過一想到這個，他心里便硌的慌。</br> 他根本就不喜歡吳氏，他喜歡的人如今已經香消玉殞了。</br> 一想到這一點，宋淵心中又是一陣唏噓。</br> 宋老夫人看他的模樣，就知道他心中掙扎，試探著問道：</br> “這件事，你預備如何？”</br> 宋淵眉頭緊鎖，“既是我國公府的血脈，自然該認祖歸宗。”</br> 老夫人道：</br> “吳氏怕是不會同意，綰寧認祖歸宗了，這件事便會大白于天下，對她，對寧丫頭都不是好事。”</br> 宋淵：“那母親以為如何？”</br> 老夫人：“我來認下這個干孫女，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讓寧丫頭入住國公府，享受她應享受的一切。”</br> 宋淵想了想，眼底有些掙扎，但到底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br> 這個女兒，對于他來說驚大于喜。</br> 誠然，人到中年，多了個孩子，肯定是高興的。</br> 但是他根本不認識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樣的人，長成了什么樣的心性，他都不知道。</br> 甚至他還不知道她長什么模樣。</br> 而且還不是自己所愛的人所出，要說有多重的感情，那真的沒有。</br> 但是好歹是自己的女兒，該負的責任都總要負，該給的一樣也不能落下。</br> “母親安排就好。”</br> 老夫人看他的態度，心中已經明白了七八分，但是事關綰寧，她不敢大意，便還是問了一句：</br> “那吳氏……”</br> 宋淵想了想：“有了個孩子，總該是去見一面的，該補償給她的，國公府也絕對不會吝嗇，無論如何，她生下了孩子，還把孩子養大了。”</br> 老夫人想到這些日子發生的事，生怕宋淵做出什么讓綰寧傷心的事情來，趕忙把自己知道的那些，吳氏對綰寧不好的事情，都告訴了宋淵。</br> 宋淵聽完，眉頭皺的更深了，這個吳氏他一直不喜歡，但是沒想到她居然能做出那些事。</br> “到底是自己的女兒，為何做到如此？”</br> 宋淵有些氣憤，但是沒有立場責怪。</br> 吳氏生下了這個孩子，就已經是天大的功德。</br> 老夫人忍住心里要說出那個猜測的沖動，把吳氏的那些說辭，跟宋淵原原本本的復述了一遍。</br> 宋淵嘆了口氣：“原來是心中怨我，倒是害了孩子。”</br> 這樣一來，吳氏的行為倒是說的通了。</br> “她確實做得不對，但我卻也說不出指責的話，這么多年我是一絲責任也沒有盡到，現在也不能責怪她哪里做得不好。</br> 那便多補償她一些吧，她另外還有兩個孩子，我會相機看著相幫的。”</br> 老夫人心中焦急，她當初也是跟宋淵一樣的想法，念著吳氏是綰寧的母親，哪怕心里責怪，還是原諒了她，還想要補償她。</br> 但是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越來越讓她懷疑：如果吳氏不是呢。</br> 還好之前，她忍住沒有沖動，若不然怕是綰寧心中不知道怎么傷心。</br> 關于那件事，她現在也只是懷疑，沒有任何證據，所以也不能直截了當的跟宋淵說，只能旁敲側擊讓他自己去想，因為這件事情，宋淵作為當事人，應當更為清楚些。</br> “吳氏對寧丫頭，真是一點也不好。”</br> 老夫人又把郡主府的事，還有在國公府發生的事情，言簡意賅都說了一遍。</br> 宋淵聽完直搖頭，不住的嘆氣，眼神愧疚。</br> “罷了，這些都是小事。</br> 我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回來的路上就已經聽說了，陛下要納她為妃？”</br> 老夫人跺了跺拐杖：“她什么她，那是你的女兒。”</br> 宋淵臉色一白，他知道那是他的女兒，但是憑空出現一個女兒，總感覺怪怪的。</br> “是寧……寧兒，她愿意入宮嗎？”</br> 老夫人長嘆一氣：“當然不愿意。</br> 你怕是還不知道，這件事都是吳氏的手筆，是吳氏親手把她送進了宮，那一日……”</br> 宋淵聽完，無比震驚，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br> “為何？”</br> 老夫人冷哼一聲：“為何？</br> 賣兒求榮，賣女求富貴，你道為何？</br> 他蘇家根基尚淺，若能有一個宮中的寵妃為靠山，那整個蘇家的地位，都將水漲船高。”</br> “啪……”</br> 宋淵忍不住一手拍在紅木桌上，發出重重的一聲響。</br> 張嬤嬤聽了心頭一跳，連忙扶住老夫人。</br> “荒唐，糊涂，自己的女兒也能往那地方送，虧她是寧兒的母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