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過頭來,眉頭微微皺著。</br> 這個皇后他并不喜歡,但是她沒犯什么大錯。在這個位置上,也還算盡職盡責。</br> 那么多年,大家彼此相敬如賓,沒什么大事幾乎不見。</br> 今日他也不是沖著她來的,不過聽說這里熱鬧,便想著來瞧瞧。</br> 平時皇后行事得體,但今日,怎么這般沒規矩?</br> 但是大庭廣眾之下,皇后說話了,他也不能不給面子。</br> 皇帝回過頭看向皇后,只是眼中帶著些微不滿。</br> 淑貴妃看著皇帝,有些急了,皇后這一出先斬后奏,不要臉皮都要往皇帝面前送人,她也沒得法子了。</br> 心中只得暗自琢磨著,后面可以怎么挽回。</br> 皇后看到了皇帝眼中的不滿,微微垂眸,沒有退縮。</br> 她沒想太多,只一門心思要把綰寧送到皇帝跟前。</br> 反正她這個皇后,也只占了個名頭。左右皇帝對她不喜,能為兒子多籌謀些,她也沒什么顧忌的了。</br> “陛下,寧兒這孩子臣妾知道,最是體貼。</br> 貴妃妹妹也夸過她,臣妾想著,由她來送最合適不過。”</br> 皇帝一時都沒看出來皇后想做什么,只是對她這個行為非常不屑。</br> 不過皇后話說到這里,皇帝的目光下意識的往綰寧撇了一眼。</br> 這一撇不要緊,雙眼頓時一愣,神情變幻,又很快恢復平靜。</br> 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綰寧的身上。</br> 思緒回到了幾日前。</br> 有一日下午,他處理國事太困,睡著了過去。</br>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聞到了一股和從前不一樣的清香,緊接著眼前出現了一個女子,像是在畫中,又像是真人在他面前。</br> 那裝扮就和綰寧今日一模一樣。</br> 他還記得當日自己看到那幅畫時心中驚為天人的印象。沒想到才短短幾日功夫,居然就真的見到了這個人。</br> 皇帝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看臺上那么多人,大家大氣都不敢出。</br> 大家睜著眼睛,看著這詭異的一幕。</br> “你是誰?”</br> 綰寧從前不社交,也就上回進了一次宮,皇帝不認識她很正常。</br> 綰寧的表情有些錯愕,上前半步:</br> “回陛下的話,臣女蘇府綰寧。”</br> 皇帝想了想,開口問道:</br> “蘇家蘇長榮的女兒?”</br> 綰寧點點頭:“陛下說的正是家父。”</br> 皇帝:“排行第幾?”</br> 綰寧:“綰寧是蘇家長女。”</br> 皇帝:“朕記得上回給蘇家的小姐賜了婚。”</br> 綰寧回答:“是,陛下說的是臣女的妹妹。”</br> 皇帝看著綰寧,眼神中意味不明:“妹妹?”</br> 綰寧:“是。”</br> 皇帝看著她,開口:“今日這身衣裳不錯。”</br> 綰寧:“是臣女的母親準備的,臣女很少出門,母親怕臣女失禮。”</br> 皇帝:“呵,不見得。”</br> 普通人頭一回對上他,哪里能這般清晰的和他對話,怕是都嚇得語無倫次了。</br> 綰寧雖然臉上也有害怕,但可以看出來內心是沉靜的。</br> 皇帝:“一會的午膳來長春宮吃飯。長春宮的魚可是一絕。”</br> 綰寧臉上露出些驚訝:“臣女惶恐。”</br> 皇后適時出身:“陛下之賞,旁人求都求不來,你怎么拒絕呢?”</br> 綰寧趕忙道:“臣女不敢。”</br> 皇帝目光看向綰寧,最后落在皇后身上:</br> “皇后繼續看戲吧。”</br> 皇后低頭:“是,多謝陛下關懷。”</br> 皇上說完,和淑貴妃一起離開了戲樓。</br> 走之前還看了綰寧一眼。</br> 綰寧始終低著頭,但是可以感覺得到落在她身上探究的視線。</br> 等皇帝離開,眾人紛紛看向綰寧,有些人已經看出了其中不太對勁的苗頭。</br> 只是萬萬想不到,皇后居然舔著臉干拉皮條的事情。</br> 眾人不敢議論,不過心里都有些自己的想法。</br> 到現在看起來,今日這一場戲,怕就是一場鴻門宴了。</br> 皇后看著皇帝離開的背影,等人看不見,才終于松了一口氣,由宮女扶著,在一旁坐下來。</br> 皇帝初見綰寧那一剎的眼神,說明她們之前做的準備起了作用。</br> 皇帝還問了綰寧的身份,確認了她不是他賜婚的那位小姐。</br> 又夸了綰寧的衣服,還邀請她去長春宮吃飯……</br> 皇后和皇帝二十余載夫妻,雖不得皇帝的喜愛,但自問還算了解皇帝。</br> 她敢肯定皇帝一定對綰寧上了心。</br> 有八成幾率,會納綰寧入宮。</br> 現在,一切都按她們設想的發展,皇帝對綰寧上了心,淑貴妃想破壞也沒有辦法,而且,一個不好,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br> 皇后按了按眉心,接過宮女遞來的茶喝了一口。</br> 今日這件事也算是有驚無險,只不過等后面綰寧被冊封,大家想到這一日的事情,難免對她有些不好的言論,說她拐彎抹角想著法的給皇帝送人。</br> 說出去總歸是不好聽,不過,對皇后來說,也無所謂了。</br> 名聲和兒子的前程比起來,不足掛齒。</br> 而且這件事,皇帝本身是喜歡的,自己也不會有危險。</br> 如此想著,皇后的心中狠狠松了一口氣。</br> 一旁的蘇雨瀾,依舊緊緊的攥著手帕,天知道,剛剛皇帝問話的時候,她一顆心都快要跳出來了。</br> 雖然問的不是她,但是她在一旁聽著都覺得膽戰心驚,生怕出了什么差錯,讓計劃泡湯。</br> 但是看皇后的反應,一切應該是有驚無險。</br> 她抬頭看向綰寧。</br> 到這一步,綰寧的命運已經被定下來了。</br> 要不然皇帝不會問她是哪家的女兒,不會特地留她去長春宮吃飯。能和皇帝貴妃一起用飯,一個普通的大小姐絕對沒有這樣的機會。</br> 蘇雨瀾心中升起一股報復的快,感。</br> 很快,她就能把蘇綰寧打入地獄里。她聽說了,宮里,可是人吃人的地方,覺都睡不好的地方……,呵。</br> 到時候,她拿捏住蘇綰寧,絕對不會讓她有好日子過。</br> 蘇雨瀾看著綰寧,眼神里是赤,裸裸的恨意。</br> 皇帝走了,眾人紛紛起身,到這里蘇雨瀾才真正松懈了下來。</br> 現在事情做完了,她只想立刻見恒王一面,然后回家。</br> 她受夠了被別人肆無忌憚指指點點,也受夠了別人帶著有色眼睛看她。</br> 不過很快,這種狀況就會消失,等蘇綰寧的事情確認下來,她就能緩一口氣了。</br> 皇帝指定人選納妃入宮,這件事一定會:很轟動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