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大門口，綰寧停下，回過頭來，看著頭頂蘇府兩個大字，嘴唇微勾。</br> 從前她出門，小心翼翼從側門避開人，跟做賊似的。現在，光明正大，大方地從大門走過，一路還有丫鬟小廝候著。</br> 綰寧想起前世在宮中，那些人教會她的道理：</br> 想要的東西不會從天上掉下來，要善于為自己籌謀，才能走出康莊大道。</br> 綰寧到死才明白：不能把期望放在別人身上，一個人唯一的期待，只有自己。</br> 身后蘇雨瀾跟上來：“姐姐，怎么了？”</br> 綰寧微微一笑：“在等妹妹呢。”</br> “妹妹可是腿腳不適，看妹妹有些行路不便的樣子。”</br> 蘇雨瀾低頭，暗自咬牙，總覺得綰寧是故意的，故意要看她的笑話。</br> “是有些酸痛，這幾日我聽姐姐的話，每日跪在佛堂面前，反思自己做得不對的地方。</br> 以前母親沒有這樣罰過我，是以跪了幾日，有些不適應。”</br> 蘇雨瀾嘴上說著沒關系，但是語氣多多少少帶著點幽怨。</br> 綰寧：“哦，這樣嗎，看起來以后沒事多跪跪，習慣了就好了。”</br> 蘇雨瀾語塞，掩住眼底的情緒：“姐姐說笑了，我們走吧，晚了不太好。”</br> 說完，往前兩步，引著綰寧往前走。</br> 蘇府大門口，停著兩輛馬車。</br> 蘇雨瀾這回乖乖巧巧的，沒有和綰寧爭，一臉表忠心的態度。</br> 綰寧在馬車前停下，蘇雨瀾打開了前面那輛馬車的車簾。</br> “姐姐，以前是我不對，什么都想和姐姐爭，但是以后不會了，以后我凡事都會讓著姐姐，絕對不跟姐姐爭。</br> 姐姐你看，這是我為你準備的馬車，里頭的內飾都是新的，非常的舒服。</br> 底下全部用厚厚的墊子摞起來，在京城這樣的路上，絕對不會有半點顛簸。”</br> 蘇雨瀾的示好，突兀卻表現得極為真誠，綰寧心知肚明，看在眼里，便頗有欲蓋彌彰的意味。</br> 綰寧往里頭看了一眼，點了點頭，笑道：“那就多謝妹妹了。”</br> 蘇雨瀾臉上的笑容燦爛：“姐姐太客氣了，你我姐妹本該互相關照。</br> 從前是我不懂事，在這里便借花獻佛，希望姐姐以后能原諒我。”</br> 綰寧看著她一臉真誠的模樣，好似沒有半點虛假。心中唏噓，有些人會騙人，是天生的本事。</br> 她嗯了一聲，算是回答。</br> 就著蘇雨瀾撩開的簾子，直接上了馬車。</br> 坐在馬車上的位置上感受了一下，確實舒服，看起來是用心了的。</br> “多謝妹妹。”</br> 蘇雨瀾笑道：“姐姐滿意便好。”</br> 綰寧今天穿的衣裳比較繁復，半夏和杜若捧著她的裙子，一左一右把裙子理順，這才放下了簾子。</br> 蘇雨瀾退了兩步，坐上了后面那輛馬車。</br> 紅葉替她按著膝蓋，蘇雨瀾忍住酸脹，眼睛透過簾子看向綰寧，一副要把對方生吞活剝了的模樣。</br> 紅葉感覺到蘇雨瀾的情緒，低著頭不敢說話。</br> 馬車緩緩駛離蘇府。</br> 很快到了宮墻下，宮門口陸陸續續已經到了許多小姐，這會見著蘇府的馬車，都看過來。</br> 其中傳來竊竊私語聲。</br> 大家礙于面子，沒有多話，但是言語間的興味明顯。</br> “那是蘇家的馬車。”</br> “是，蘇家的小姐來了。”</br> “不知是哪位小姐？”</br> “兩輛馬車，想來是大小姐和四小姐都來了。”</br> “啊，蘇四小姐也來了啊……”</br> 蘇雨瀾簾子都不敢打開。</br> 綰寧卻是往外頭撇了一眼，今日，除了那件事，剩下的，就是讓蘇雨瀾體會一把被凌遲處死的感覺。</br> 前世，策王府事件后，她被滿京城的人唾棄。</br> 現在，輪到蘇雨瀾了。</br> 綰寧在策王府事件后沒有用勁，為的就是今日。</br> 她要讓蘇雨瀾，真真的體會一次被指指點點的感覺。</br> 侍衛檢查過之后，馬車一輛一輛有序的入了宮門。</br> 進了內宮門，大家下車。</br> 小姐們陸陸續續跟著引路的宮女往咸福宮走。</br> 蘇雨瀾一下馬車，就感覺到來自四面八方的那些不懷好意的眼神。</br> 但是一想到恒王，整個人又鼓起了勇氣，不去管外頭如何。</br> 綰寧也下了馬車，眾人隨即投來驚艷的目光，還有低低的呼聲：</br> “那是蘇大小姐嗎？太美了。”</br> “今日這蘇大小姐，當得京城第一美人。”</br> “是，前幾日不知道哪里傳出的說法，我還不服氣，這蘇大小姐美是美，總覺得差了點什么。今日一見，確實當得京城第一美人。”</br> “那是流云紗吧，很貴重的料子呢，千金難買。”</br> 只見綰寧一身白色流云紗，在陽光下發出彩虹一般的顏色。</br> 裙擺繡著大朵大朵的青色鳶尾，栩栩如生，更顯雅致。</br> 手臂上挽著緋色的拖裙腰帶，襯得整個人仙氣飄飄。</br> 全套的綠寶石頭面，端莊得體，飛仙髻上插著兩只同色寶石步搖，憑添一絲嫵媚。</br> 她本就長得美，再這么一打扮，端得姿態萬方，傾國傾城。</br> “從前知道蘇家大小姐美，但是不知道居然可以美成這樣。”</br> “果然佛靠金裝，人靠衣裝。”</br> “是啊，要不怎么讓恒王殿下一見鐘情呢？”</br> “噓，別多話。”</br> 關于蘇雨瀾那些事，前幾日京城沸沸揚揚，這會大家見著人，怎么能忍得住。</br> 雖然礙于宮中不能多話，但是幾個要好的姐妹一起，走在路上沒人看著，總免不了低聲討論幾句。</br> “嘖嘖嘖，要不怎么說能搶自己姐姐的婚事呢。</br> 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居然還能如此大搖大擺的走到人前，實在是沒有廉恥。</br> 若是我，怕是半年都不敢出門。”</br> “你也是大家族的人，這種不要臉的人又不是沒見過，人家現在可是恒王側妃呢。”</br> “吁，就她？也配？</br> 也不知道恒王殿下怎么想的，外頭都傳成那樣了，居然還沒有一點風聲。”</br> “誰說沒有，皇后娘娘這不是請大家入宮了嗎，沒準就是想要借此機會解除婚約呢。”</br> “哪有那么容易解除婚約，這可是陛下賜婚。”</br> “也對，不過我聽說，之前皇后娘娘聽到這個消息大發雷霆。”</br> 眾人一聽，紛紛打了個寒顫，心中想著今日一定要機靈些，離蘇雨瀾遠一點，避免遭受池魚之殃。</br> “可憐的還是蘇大小姐，被人當槍使，被搶婚約，被自己的親妹妹陷害，哎。”</br> “誰說不是呢，還有那一日的秀才事件。”</br> “蘇大小姐十六年不出府門，一定心性單純善良，怕是還不知道自家妹妹是個什么德行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