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容旭在衛所里學的就是弓.箭.射.術,應用起來很是順手。他瞄準了和父親纏斗不休的中年男人,弓箭如閃電般飛了出去。
他周身給人很凜冽的氣勢,偏生唇紅齒白的,長得一副柔弱美少年模樣。這是一種特別的吸引力,讓人看一眼都覺得移不開眼。在這一點上,陳容旭和陳容與倒是很像。不愧為親生的兄弟。
中年男人的名字叫趙營輝,正是朱宸寧的副將。此人身材高大,一臉的絡腮胡子,看起來十分兇猛。
趙營輝縱馬一閃,憑借多年的戰斗意識,躲了過去。雪亮的箭頭擦過他的耳邊,嗖的一聲。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也就在這一剎那,陳汝的大刀砍向趙營輝座下的棗紅色駿馬。
“嘶……”
刺耳的馬鳴聲響起,棗紅色駿馬摔在了地上,同時摔在地上的還有趙營輝。陳汝的大刀緊跟著又到了,趙營輝索性滾了一圈,身子向后翻,站了起來。手拿長.矛和陳汝糾纏在一起。
有騎兵察覺出弓箭的厲害,不顧自身催馬上前,還沒到跟前,就被迎面而來的利箭穿胸而過。
兩方人馬正打的熱鬧,陳容與的馬車緩緩駛到了。后面是身穿青綠色錦繡服,腰佩繡春刀的錦衣衛,約千人有余。跑步跟著馬車,腳步整齊劃一。
“世子爺,您快點下來吧,咱們府門前……”
離得還遠呢,坐在馭位的吳華便驚叫起來。
陳容與撩起一邊的帷帳,探頭往外看。然后,迅速跳下馬車。抽過百戶長腰間的繡春刀,沖了上去。他的雙腿自從痊愈了之后,每日都會鍛煉身體,也跟著父親練習防身的本領,雖不出眾,但殺幾個人還是可以的。
隨著陳容與以及錦衣衛的加入,戰況幾乎是一邊倒。等陳汝砍下了趙營輝的頭顱,騎兵死的死、傷的傷,一敗涂地。
“你不是進宮了嗎?”
陳汝一手捂住汩汩冒血的胳膊,問道:“現在是什么情況?怎地錦衣衛都過來了。”
“父親,咱們進去說話。”
陳容與招呼吳華,讓他找府里的管家過來,清理一下地面和胡同的傷兵、馬匹等。
陳容安也受了傷,右腿的腳踝骨斷了,和人拼命的時候還不覺得,一停下來鉆心的疼。陳容旭拿著弓箭也迎了出來,看到陳汝和陳容與,拱手行禮:“父親、大哥。”
陳汝拍拍他的肩膀,贊道:“好旭哥兒,你長大了。”要不是旭哥兒的臨時組織了弓箭手過來,他們估計就扛不住了。
陳容旭笑了笑:“父親,我也是陳家的一份子,這都是應該做的。”他頓了頓,又說:“父親,您的傷勢要趕緊包扎一下……”
“不必。”
陳汝說道:“你二哥要馬上過去聽雪堂讓李大夫診治,你留下來守著大門,以防再有意外。”
陳容旭應“是”,把手里的弓箭交給一旁的小廝。
陳容安被兩個小廝架走了,他走的時候還和陳容與了打招呼。
“父親,我不能在家里久待。”
陳容與說著話,便和陳汝一起過了影壁:“太子爺和恭王爺確定要謀反了,皇城的部署還不完全。”他從懷里拿出玉牌,“這是皇上給的,可以隨時差遣錦衣衛……”
“我和你一起去。”
陳汝說道:“咱們陳家一向是忠君愛國,出了這樣的事,自然要一馬當先,摧毀太子爺的陰謀詭計。”
“也好。”
陳容與想了想,陳家這邊留下錦衣衛守著,沒什么問題。父親有行兵打仗的經驗,他跟著去,還是會很好多的。
陳汝轉身先去書房包扎傷口,又囑咐長子:“你先回去吧。我要趕去上林苑一趟,你母親懷著身孕,這叮咣五四的一鬧……我怕她受不了。還有你祖母年紀也大了,我也得過去安撫一二。”
陳容與點點頭,和陳汝拱手告辭。他心里也擔憂白雪,上午出門時應該告知她一聲的。
景廡苑里。
白雪正站在廡廊下往遠處看,嘴唇都咬破了。秋菊站在一旁,想勸慰兩句都不知道怎么開口。內院的各個院落都守的有護衛,她們要出去打聽下情況都被擋了回來。
“……夫人。”
秋芙端了一盞熱茶,遞給白雪:“奴婢聽著外面都安靜了,想必無礙了。您喝點茶水吧,潤潤嗓子。”
白雪長嘆一聲,擺手拒絕了,“我那里喝得下。”她也不知道外邊究竟是怎樣了……陳容與呢?他去宮里回來了沒有?
心里還記掛著母親,有心要去陪著她,卻寸步難行。
白雪心里正五味雜陳,陳容與卻大步走了過來。秋菊、秋芙屈身行禮:“世子爺安好。”
“大哥……”
白雪眼圈一紅,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又急又快。她看到陳容與衣衫上的血跡,嚇得雙腿都軟了:“你怎么了?流了好多血……”WwW.ΧLwEй.coΜ
陳容與緊走幾步,把她攬在了懷里,“我沒事兒,并沒有受傷。身上的血都是別人的。”
白雪卻不信,掙扎著從他的懷里退出來,去檢查他身上各處。果然是沒有受傷,才松了口氣。陳容與溫柔地拂去妻子眼角的淚珠,“我馬上還要去宮里。回來就是想告訴你一聲,別心里著急。”
“還要去?”
白雪很明顯怔住了。
陳容與不想和她過多的解釋,只說道:“為了你,我也會照顧好自己的。”他不能再耽誤時間了,走之前還在交待:“府里已經安全了,你去祖母屋里或者和母親說說話都行。”
白雪知道肯定是發生了天大的事情,要不然,怎么會有人敢攻打西寧侯府?她攔不住陳容與,也不能攔。
雪花慢慢地飄落下來,很小。
白雪伸手去接,針眼大的雪花瓣,很快融化在手心里。連水珠都是微小的,甚至都看不到。前世出現最大的事情就是靖王爺朱宸庸逼宮,也是陳容與帶人平定的。
但是,時間點又不對。
北風呼嘯著,雪花飛舞。那么潔白,又那么輕盈。天色灰蒙蒙的,越來越暗。暴風雪似乎就在眼前了。
皇城里,羊角琉璃燈點亮了。
祝子昂、馬屏高坐于駿馬之上,身后是一群舉著長矛、盾甲的士兵。一字排開,緊緊地護住了午門。
皇上有令,他們要誓死守住午門。
百丈開外,是著盔甲、騎著高頭大馬的朱宸星和朱宸寧。而朱宸宇被幾名士兵押著,站在最前面。他的樣子很憔悴,精神看著還可以。
祝子昂抿了抿嘴唇,眼神很冷漠:“太子爺,我實在是想不通你為何要這么做?你本可以正正經經地登上皇位……”
朱宸星笑了笑,一向儒雅的臉上顯得有幾分無奈:“事已至此,我再說什么也沒有意義了。”
馬屏“啐”了一口:“太子爺和四王爺是親生的兄弟,卻做到這個份上。看來世井傳言都是真的。你當真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你住嘴!”
朱宸寧拎著大錘指著馬屏:“你最好是口下留德,不然待會兒一錘下去,頭給你打開瓢。”
“你來啊!”
馬屏冷哼一聲:“我等著!”
朱宸寧眼珠子轉了轉,加大了聲音:“父皇身體不好,又聞宮中有了小賊,我們不過是想保父皇平安的。”外人的嘴還是要捂一下的,不然也顯得太難看了。
“無恥。”
朱宸宇的聲音十分平靜。他在太子府里倒是沒有受什么大罪,不過是被餓了幾頓。
祝子昂冷笑:“恭王爺逼宮還要找如此借口,不怕被天下人恥笑嗎?”他頓了頓:“你的所作所為,簡直都對不起皇上給你封號。”
朱宸寧的臉色一時很不好看,他想起父皇給他封號的意思——恭為恭敬、孝順。
神機營指揮使不耐煩地開口:“恭王爺,和他們廢什么話,咱們都到了這里,干脆直接攻進去吧。”
朱宸寧也正有此意,他轉頭去看朱宸星。
朱宸星長吁一口氣,“成敗在此一舉了。”
朱宸寧知道這是應允了,他揮手當令牌,“打!”
神機營的士兵個個舉起了手中的弩.箭,祝子昂則讓盾甲手上前。雙方打成一團。弩.箭的威力大,后面又跟著訓練有素的重甲兵。
祝子昂這方很快就有些吃力了。他拉著馬的韁繩,往后退,帶著士兵,和馬屏一起上了城墻。
皇城上準備了足夠的火油,就等著朱宸星的大軍上前呢。
馬匹的嘶叫聲,潮水般洶涌的人群。不停的有人慘叫著倒下,但是很快又有人站起來。雪慢慢下的大了,卻遮不住滿地的鮮血。
朱宸寧覺得不大對,喝令“停下。”他騎著馬巡視了一番,很快明白了祝子昂的意圖。
“沖車、云梯準備!”
朱宸寧又讓大軍退后,他要準備攻城了。
祝子昂看著一架又一架的云梯,士兵接二連三的往上爬,也下了命令:“倒火油,燒。”
點燃的火油帶著鐵桶滾落下來,一沾染頭發,衣物便熊熊燃燒起來。空氣里“噼里啪啦”都是燒焦的皮肉味,還有嚎聲不絕的哀鳴。
火油的威力巨大,但依舊阻止不了他們的進程。左右兩個掖門都被撞開了縫,眼看就支撐不住了。
朱宸寧笑的猖狂,向城墻上喊話:“祝尚書,你能想到用火油攻擊,實在是不容易……但是你別忘了,我就是帶兵打仗的人,自然比你的法子多。要不然,就投降吧,你態度好一點,興許還能活下去!”
祝子昂不搭理他,和馬屏說道:“馬都督,你去右掖門那里看看,一定不能攻進來。”
馬屏一路躲著飛過來的弩.箭,往右邊跑去。
朱宸星也神情放松的看著周遭的一切,和朱宸宇敘話:“四弟,我早就說過,只要我想要,天下都是我的。你當時還不信,怎么樣?”
朱宸宇低著頭,一句話也不吭。
然而,這絲毫不會影響朱宸星的好心情。他從馬上跳下來,由士兵圍著往前走了幾步,去看城墻下的形式。
朱宸寧都認為勝卷在握了,他甚至和西都督開起了玩笑。而就在這個時候,大軍的后方卻出現了騷.動。
在漫天的白霧和火煙彌漫中,一輛又一輛的特大型馬車沖了進來。六匹駿馬拉著,上面站的是腰胯繡春刀的錦衣衛,正在往人群里倒火油和石灰粉。
為首的倆人正是陳容與和張長林。這還是張長林借用了零陵郡太守楊璇的大破叛軍的石粉、火油法子。張長林手拿長.槍,見人就捅。臉上再沒有往常笑嘻嘻的模樣。他是在趕來西寧侯府的路上碰到了陳汝父子,索性一并說了自己的想法。特大型馬車是張長林一早預備好的,所以節省了很多功夫。
陳汝眼尖,他一眼就看到了被束縛的朱宸宇。指揮著馬車過去,砍了周圍的士兵,拉了朱宸宇上馬車,“四王爺,您沒事吧?”
朱宸宇本來都以為自己要死了,沒想到又被陳汝救了出來。他簡直欣喜若狂,“我好的很。”說話間,拿起了馬車上備用的大刀,加入了戰局。
馬車飛一般的往前跑,把朱宸星的大軍徹底沖亂了。成千的錦衣衛從四面八方圍堵上來,個個出手狠辣。真正的以一敵百。
在這猛然的攻擊之下,戰況出現了巨大的反轉。
張長林直奔朱宸星而去,一把長.槍耍的出神入化。朱宸寧根本就擋不住。
祝子昂在城墻上看了一會兒,打開城門,縱馬殺了出來。在前后的夾擊之下,朱宸星被活捉,朱宸寧則被火燒死了。
亥時左右,這一場驚天之亂,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