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休整后,月萍一行人也晃晃悠悠地又重新踏上了上京的路途。不過月萍已經沒有之前的欣喜,父親的死亡真相像是一座大山壓在心頭。
靠著馬車的車窗,月萍不住地在想為什么?很顯然父親不知道這假藥的事情,那么假藥定然是經過伯父李訓良之手。那么伯父為什么要這么做呢?雖然父親和伯父是異母同胞,但家中的生意產業一直都掌握在伯父手中。父親雖然醫術出眾,但一直都醉心于研究無心雜事。更何況父親只有自己一個女兒對伯父依舊沒有任何威脅。難道伯父有難言之隱?難道伯父受人威脅?
這些問題都沒有個答案。月萍不想就這么迷迷糊糊的活著,等見到齊佑廷,應該就會有辦法了。
月萍想著齊佑廷,齊佑廷這個時候也想著月萍。這個時候他已經收到了月萍送來的信。看到信上的內容,齊佑廷忽然有種奇妙的感覺:好像每個字都認得,但是字與字連起來的含義一下子有些難以把握。他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他將手中的信交給了長風和破浪,讓他們將信讀給自己聽。
聽完后感覺還是有些懵,心第一次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略帶緊張的問這兩人:“你們說,這是什么意思?”
破浪低頭不看齊佑廷的傻樣,沉著開口回答道:“就是懷孕了,您要當爹了。”
長風聽完后,心想這還要你說。于是揣摩著挖掘月萍這個時候的想法,試探地開口說道:“可能是想進府,抬個身份?”
齊佑廷在聽完破浪的回答后 ,終于從云端回到了地面。難得露出了傻憨憨的笑容,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孩子還沒有出生,自己仿佛看見了小娃娃虎頭虎腦的樣子,仿佛自己的十八般武藝有了用武之地,仿佛這個院子就已經有了歡聲笑語,仿佛……仿佛自己多年的寂寥終于有了一個終止。齊佑廷笑的越來越大聲,越來越暢懷,以至于長風后面說的話他都沒有聽見。
喜笑盈腮、開眉展眼過后是濃濃的擔憂。京城現在已經成為了是非之地。月萍她們來京到底是禍還是福?不過轉瞬之間,憂慮變為期寄和堅定。不管是福還是禍,只要自己尚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讓月萍她們受到一點點傷害。冷靜下來,齊佑廷吩咐長風和破浪進一步完善宅子的安全防護,秘密地挑選一些信得過的下人、奶娘、最功夫丫頭送到宅子里面。另外入口的蔬菜肉蛋都要選擇可靠的渠道,宅子內的臺階屋檐也抓緊時間修葺。一切都靜靜等待月萍和新生命的到來。
京城中另一處院落中,昏黃的燭火下一位淡掃蛾眉的婦人正同丈夫一起端坐在飯桌前。
“子修,你快嘗嘗,這可是我特意為你做的。你這些時日都清瘦了。”說著婦人撿了一筷子的魚肉放在男人的碗里,是魚臉上最嫩的一塊。
“嗯……娘子辛苦了。”男子嘴上說著辛苦,但表情卻僵硬而木訥。要不是今天小舅子黃傅科將自己堵在了上職的路口,自己是真不愿意來吃這頓晚飯。
想起小舅子說的話,張子修默默夾起了碗里的魚肉放進嘴里細細咀嚼。黃傅科說的對,要不是有黃家的一力看護,自己早因為真定府那一戰和寇相落得一樣的下場。不僅自己下獄受罪,還要連累張家上下幾代人。自己的確欠黃家,欠芙萱。有什么資格對甩臉給黃家看,讓黃家的女兒為她日日垂淚,愁眉不展。既然當時下定決心娶了黃芙萱為妻,就演好丈夫的角色。之前的種種都忘了吧。
黃芙萱像是得到鼓勵一樣,又挑了幾樣張子修喜歡的菜,直到張子修的碗里都放不下了,才傻傻地不好意思的笑了。張子修看著眼前的女子,忽然有一陣的心疼。于是舀了一碗芙蓉蓮子羹遞給了黃芙萱。女子眼中滿是驚喜和滿足,蔥白般的手小心地拿著湯匙一口一口地喝了個干凈。
一頓飯吃完,下人們將飯菜收拾了干凈后都默默地退了出去。黃芙萱默默地站在張子修身后,環抱住了張子修。背對著男人,小聲地說:“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別再生我氣了。”
女人的聲音帶著哭腔,似是訴說著無盡的委屈,張子修感覺背后有些濕潤心也越發軟了。轉回身,用手輕輕拭去了女人的眼淚,摟著黃芙萱像是自我催眠地說道:“我們都有錯。不過所幸余生時間還很長,重新來過想必也是夠的。”說不上是激動還是難過,黃芙萱的眼淚流的更多了,抱著張子修久久沒能松手。
不過在張子修看不到的時候眼中透露出得意,心中暗想道:“寇玉梅你個賤人看見了嗎?不管張子修與你前緣如何,就算你給子修生了孩子又如何?如今終是我笑到了最后。”
張子修懷著愧疚帶著一種自我放逐的沉淪與黃芙萱度過了這一夜。等女人熟睡后,張子修才偷偷釋放內心那個記憶的寶盒。像看折子戲一般回憶著與心愛之人的過往。
那時候自己進京趕考寄住在京城附近的一親戚家中。炎炎夏日,到了晚間也酷暑難耐。張子修索性放下書本,走出了室外。借著月光的指引,來到了一片湖水旁。習習地涼風吹散了夏日的燥熱和近日備考的煩悶。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湖邊的亭榭內。看見石桌上放了一把玉兔搗藥圖紋的七弦春箏,于是興致使然便隨性彈奏了一曲。沒想到遠處卻看見了一位黃色衣衫的女子翩翩起舞。仿佛如伯牙與鐘子期相遇一般,這兩人一曲驚為天人,一舞蝕骨銷魂,曲終舞畢遠遠一望便好像定下了終生。
張子修為了避免魯莽的行徑惹惱了女子,便在石桌上留下了一首小詩吐露心意:淺浪彌彌映月妖,瑤琴一曲庸人擾 。忽現驚鴻情絲繞 ,疑是嬋娟下九霄。
原本以為兩人的緣分會因為自己的趕考變得無疾而終 ,沒想到在高中后在拜見恩師的過程中卻再一次看見了她。原來她叫寇玉梅。
可惜,一場真定府之戰斷送了寇家一家老小的性命也斷送了他們的情緣。本來他想買下寇玉梅卻被父親、母親以性命相逼而作罷。后得知她被賣去了黃州。自己便也跟著去了黃州……不過現在,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就這樣過下去吧,反正自己也沒什么可失去的……張子修不斷地安慰著,最終也閉上了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