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佑廷和劉成、林遠、方越三人對接下來的安排又商討了一番,細細詢問了藏匿火器裝備的地點和可能的逃生躲避的去處。山雨欲來風滿樓,兩浙地區要起風了。
不過為了掩人耳目,該唱的戲還是要唱一唱的。按照既定方案,劉成、林遠、方越三人在官兵的看守和押解之下,將掛在官船示眾的十多名水寇給收斂安葬了。這也算是全了多年以來的兄弟情義。隨后在府衙門口,蓋著三卷草席,故意露出來污穢不堪血淋淋的衣衫的三具尸體,被一輛平板車拖去了亂葬崗。
而在這亂葬崗的周圍,早就被齊佑廷安排了一批埋伏在周圍的士兵,只等水寇那邊派來人來確認。這天的夜晚來的格外早,夜幕像洶涌的江水一樣,籠罩著這里。月亮在這里則像是志怪小說中,食人精血的妖怪一樣,安靜的貪婪的看著自己腳下的這些獵物。
終于遠處走來了兩個人,身影因為害怕黏在了一起。要不是相互攙扶著,估計都進不了官兵監視的區域。等走近些了,才陸續聽到兩人的對話。
“別去了吧,都死了。有什么好確認的?!?br />
“那老大那邊怎么交代???還讓我們埋了呢?好歹也是為兄弟犧牲的?!?br />
“你不說,我不說,老大會知道什么。再說逢年過節記得燒點紙就算了。萬一被什么臟東西纏上怎么辦?”
兩人剛說完話,遠處就傳來了動物的啼叫聲,在這靜謐的夜晚顯得格外的驚心和瘆人。
互相對視一眼,兩人便慢慢往后退,接著轉頭便跑了。樹叢中的官兵,遠遠地跟在他們二人后面。而亂葬崗的三人依舊還是靜靜的躺著,因為他們是真的死了。不過別意外,三人并不是劉成而是杭州府衙的三名死囚而已。
亂葬崗這邊的事情了了,但是另外一處地方好戲才剛剛上演。海風卷集著浪花,向精衛填海一般堅持不懈地敲擊這岸邊的礁石。時間已經來到子時了,這正是人最困倦防備最松懈的時候。草叢內的官兵,握了握手中的刀和蒙汗粉,悄悄地在夜色的掩護下向水寇藏匿火器的地方靠近。不費吹灰之力便干掉了看守的水寇,找到了火器存放的地點。
說起來,這件事還要多虧了大當家汪山,他害怕船上的兄弟發現了火器,可能會釀成什么隱患,所以這火器主要是藏匿在一處干燥通風的山洞中,并沒有放在船上,并且只是象征性得安排了幾個人看守。
齊佑廷和宋莫閑早就在旁邊等候,這個時候知道得手了,便已經移步至山洞里了。只見五六個大箱子里面,滿滿當當裝的都是彈藥和突火槍什么的。看這個制式居然來源還挺多的,有官府的,也有達夏和燕金等國制作的。齊佑廷的眼眸跟著深了深。這可不是從官府手中繳的,看樣子應該是采買的。好大的手筆啊。
既然這些東西見不得光,為什么不充分利用呢?齊佑廷將蓋子重新合上。考慮到洞里面除了自己只有宋莫閑和長風破浪知曉,他便命令眾人將這些物資抬回了軍營之中。
而被打暈的幾個水寇,幽幽轉醒后,睜眼看的第一個人居然是宋莫閑。這可把他們嚇傻了。不過宋莫閑難得心情好的沒有打殺他們,而是吩咐他們繼續留守在此地,等待汪山來取藏在這里的火藥??粗文e似笑非笑的眼,這幾個水寇哪敢有什么不應。千恩萬謝地送走了宋莫閑,看著那幾口大木箱,心里升起了濃濃的憂傷。
接著,為了就沒必要藏著掖著了。齊佑廷吩咐手下人根據劉成提供的位置,將沉入海底的幾大箱財寶抬了出來。同時專門將這一消息透露給了汪山和王海兩兄弟。這一重磅消息出來,齊佑廷看這兩人還能不能跟自己耗下去。
果不其然,不僅是汪氏兄弟傻眼了,連船上的其他人都傻了。自己拼了命就是博一個富貴,結果這眼前的富貴沒了。很多人都想重新上岸做良民了。汪氏兄弟看情況不對,連著殺了好幾個偷跑的,最終才穩定了船上的形勢。不過人心到底已經散了。顧不得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汪山下令全船準備起來與官府正面硬碰。
既然是殊死一戰,汪山自然要拿出自己的最強的武器來武裝兄弟。這個時候就顧不得什么隱患不隱患的。汪山讓船上的兄弟去山洞里搬出來自己囤積的火器和火藥。結果當著眾人的面,掀開了包裹在外面的油沾布,打開了木箱的蓋子,木箱里居然撲面飛出了一大群的蝙蝠,好不容易等蝙蝠盡數而出后,里面只剩下幾塊嶙峋的大石頭。接著汪山又把其他幾個木箱打開,無一例外都不是火器而是什么老鼠、癩蛤蟆、蛇什么的。汪氏兄弟這個時候都氣得腦殼發疼,直罵齊佑廷、宋莫閑是卑鄙小人。奔騰的怒火,已經直沖腦門,容不下任何理智的思考。汪山拿出了自己的小金庫,踩在金銀財寶上對船上的兄弟講,誰要是能將齊佑廷、宋莫閑的人頭取來,自己的這一箱財寶就拱手獻上。
要不說什么叫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呢!經過一連串的變故,船上的人早就想走了,不過這一箱的財寶確實誘人。硬搶怕是玉石俱焚,只能拼一拼了。
當天夜里子時,水寇的船慢慢駛離了停泊的港口,像海上的幽魅一般悄悄靠近停泊在慶元港的官船。船只極力地將自己和海邊的山石融合在一起。黑夜中,數十個黑點,從船上躍出。響起了撲通撲通的落水聲。不過海浪聲很快將這些聲響給壓蓋下去了。海邊似乎重新恢復了平靜。
起伏波動的海水中,水寇兵分兩路。一路慢慢游向官船,一路向岸邊靠近。
突然一批夜梟向海面上換氣而出的水寇發起了攻擊,并且盤旋在水寇的周圍,發出尖銳的嘯叫聲。很多官船就陸續點起了火燭,一聲又一聲低鳴的號角聲,喚醒了沉睡的夜。船上的官兵陸續開始在甲板上集合,召回了盤旋的夜梟。接著一批又一批的弓箭手就位,他們在自己的箭頭上涂上了火油,用火把點燃后,向海面上的水寇們射去。
霎時間,海面上燃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火浪,將水寇的行跡暴露無遺。水寇見登船似乎已經不可能了,只能選擇上岸廝殺一番,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
官船并沒有緊追著這批水寇不放,反而將目光瞄準了遠處的大船。齊大人早就交代了,自己只需干掉大船就可以了,至于上岸的敵人自有人來招呼他們。
轟的一聲,一記重炮炸響在官船的旁邊。雖然沒有擊中,但是聲浪和沖擊波依然震動地船只晃了一晃。官船上的指揮官,沒有猶豫,立刻也給水寇安排上相同的待遇。不過這次,炮彈直接在汪山的身后炸開了,船上的剩余之人,死的死傷的傷。還沒等緩過勁來,又是一記重炮。船體直接炸裂。
沒有其他退路了,汪山只能和汪海一同跳下了船。因為很快因為船體下沉,海面將會掀起漩渦巨浪。自己得趁著漩渦還沒有形成,抓緊時間往岸上逃。
汪山沒有受傷,抱起了一片木板就往岸邊游,而汪海情況就不好了,爆炸傷到了他的腿,此時根本沒有力氣,只能抱著木板拽著汪山的衣角被他帶向前。眼看著漩渦慢慢擴散,越來也大,而自己因為汪海的拖累也即將陷入漩渦之中,汪山著急了,大喊一聲,我會為你報仇的。說完扣開了汪海的手,自己奮力向岸邊游。
大海張開了深淵巨口,將附近的一切吞食進去。不過很快又恢復了平靜。遠處的官船上陸續放下一些小船,游向了沉船的附近,不管死活,對浮上來的水寇補上最后一刀。同時查看大當家和二當家在不在其中。
而岸邊上,齊佑廷編練的新兵本來就有一部分是駐守慶元港。聽到號角后,又有一批一批的新兵往慶元港趕來。等汪山好不容易游到岸上就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岸上的士兵對上岸的水寇圍而不攻,雙方都拿著武器僵持著。唯一的區別是官府方面的人沉穩淡定似乎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而自己這邊則是死后逃生的驚慌失措、狼狽不堪。
汪山覺得不能這樣,大聲叱喝道:"兄弟們,快殺出去,等到官府其他的人來了,我們就沒有活路了?,F在他們人少,誰勝誰敗,還不一定呢!"
幾個站在前面的水寇對視一眼,握緊了自己手中的刀,率先發起進攻。只見官府的人隊形雖然也是一字半弧形,但是人員前后順序卻錯略開了。拿著長盾牌的人率先堵在了前面,形成了一道屏障。緊隨其后的就是一批拿著奇怪樹枝武器的人。他們個頭高大,手上拿著武器的前端像是樹枝的枝葉一樣散開,隨風飄揚。但是仔細一看才發現這些所謂的樹枝其實都是帶著密密麻麻倒刺的金屬絲條。
這些絲條很輕易地就能將人困出,因為一旦用力睜開,必然會連皮帶肉地刮傷自己,特別是眼睛等敏感的地方。所以水寇們只能用刀阻擋一二。看到敵人被武器困住,另一批拿著長矛的士兵就見縫插針地戳上一刀,就算不能殺了水寇也能對他們進行干擾。就這樣僅僅兩三個回合,水寇就死了大半。汪山看這樣不行,自己上手捅死了一個兄弟,用他的尸體作為盾牌向前沖。好不容易重開了困出的一字陣。只見官兵們又變幻成人字形陣形,將水寇分割包圍在兩三個地方。
這些被包圍的人要面對的來自兩個方向的進攻,人數又少了,應付起來就更加左支右絀了。遠處傳來了馬蹄聲和行軍聲。汪山知道自己完了。他把手里的刀一扔,大喊一聲:"我有要事要見齊佑廷,你們不能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