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審訊的活動臨時設置在杭州知府的衙門里。大家匆匆在衙門里用了點飯，便開始了對兩位水寇的審訊。

　　齊佑廷官職最大，但對兩浙事務并不熟悉。所以詢問工作主要是杭州本地官員來主持。大家都不想做這個事情，最后還是杭州知府宋莫閑自己請纓負責。

　　宋莫閑坐在衙門的桌案前，齊佑廷坐在下首。一眾官員分列兩側。衙役們從沒有見過這個陣仗，帶著犯人上來的時候都哆哆嗦嗦。一時間居然分不清誰是衙役，誰是水寇。

　　啪！驚堂木一拍，衙役們高喊威武，今天終于進入了最重要的審問環節。只聽到宋莫閑問：

　　“堂下所跪何人？報上名來?！?br />
　　“回……回大人，小的是明州府楊家村人士，小的叫楊林。小的也是明州府人士，小的叫馬三?！?br />
　　“你們所犯何事？還不快快說來！”

　　“小的被豬油蒙了心，搶了官船。小的自己也不想的，都是因為水寇作亂害的啊?！?br />
　　“胡說！你自己就是水寇，怎么還怪起水寇來了?！?br />
　　“小的說的句句屬實。小的本來是楊家村種田的莊稼人。前幾日水寇不知道從哪里過來了，對我們村燒殺搶掠。田里的莊稼都糟蹋了，家里的錢財也都被洗劫一空，連小人的老婆和爹娘都被殺了。小人是因為當天上山看看自己設的捕獸機關有沒有起作用才幸免于難的。”說完楊林跪在地上不住地叩頭。

　　馬三也開始說：“小的也是如此。小人的家在明州的海邊上，本來世代都是靠出海捕魚為生。但是自從有了水寇，出海變得危險了。不過總算能有些吃食，可去年水寇越來越猖獗，官府下令不允許我們下海謀生，小人家里又沒有地。這才鋌而走險，干起了打劫的事情。”

　　旁邊的官員聽了一腦門子的汗。

　　“你們一共多少人？平時都在哪里下腳？”

　　“我們都是附近村子里的人，因為不愿意跟著水寇干，才聚在了一起。平時也沒有什么固定的下腳地方，都是在來杭州的山上隨便住著?！?br />
　　宋莫閑問到這里，看了眼齊佑廷。齊佑廷沉思了一會兒，開口道：“聽你的意思有不少附近的人加入水寇嗎？你們為什么不加入？”

　　“這附近很多遭了水寇襲擊的人，最后過不下去都加入了水寇的行列。起碼能有一頓飯吃。我不加入，是因為水寇不僅搶我錢財，還辱我家人。我不愿意與他們為伍?！?br />
　　馬三和楊林一齊叩頭求饒。

　　齊佑廷聽完兩人的陳述想了一會兒，又開口問道：“根據你們的經驗，水寇一般是怎么行事的？仔細回憶，本官可以考慮給你們減輕刑罰?！?br />
　　楊林說：“我當時在山上，依稀記得是亥時，遠遠看見一群人蒙著面拿著火把從村東邊過來。他們先是分散開來殺了幾戶人家，后來有集中起來一戶一戶地把男人殺掉。留下女人和孩子進行拷問，拷問完了就……”

　　楊林說不下去了。

　　齊佑廷想了想，覺得有點想不通，接著問：“先分散殺的幾戶人家，男人很多嗎？”

　　楊林想了想搖頭。

　　“那這幾戶人家很有錢嗎？”

　　楊林想了想再次搖頭。

　　“那你覺得這幾戶人家有什么共同點？”

　　楊林想了想，似是不太肯定的說：“我遠遠地似乎聽到好幾聲狗叫。不知道這算不算？”

　　齊佑廷眼神一亮，又問：“你們村在遭遇水寇之前有外人進來嗎？”

　　楊林想了想，突然大受啟發說：前幾日有個收糧食的進村說要收糧食。結果進了村一陣亂晃，東看看西看看。出村的時候說我們村的糧食要價高暫時不收。大人你一提醒，我突然覺得當天晚上好幾個水寇中間好像就有他。

　　“嗯。好，我清楚了。接下來到你了，馬三?！?br />
　　馬三已經回憶的差不多了，經過齊佑廷的提示，又整理了一番思路，這個時候說起來就更流暢了。

　　“我們在海上捕魚，總是先看見一條大船。接著才會出現好幾條小船。那些小船上的人先是用著火的箭射向我們，逼得我們跳船自保，而后再架著船游過去，將船上的所得拿走。有時他們碰到大船的時候，先會派幾個人潛在水里，游過去靠近。為了保證他們呼吸順暢，他們事先都會準備幾根通氣的蘆葦桿。這樣不管距離長短，他們都不怕。我們昨天也是這樣從岸邊游過去的。等靠近了，再用縛鉤繩扒上大船的圍欄，自己順著繩子慢慢爬上去?！?br />
　　齊佑廷示意宋莫閑自己問完了。于是宋莫閑吩咐衙役們先將人押下去關押起來，再聽發落。

　　審問完了，一眾官員都感到了慚愧。幾年來，這是他們第一次如此細致和認真了解這些水寇的行事作風。如果沒有齊佑廷，恐怕這會兒還是被蒙在鼓里。

　　齊佑廷看天色已經晚了，自己的下馬威已經有了一定的效果。再苛責下去就不美了。于是率先開口說：“今天已經晚了，齊某思緒紛亂，暫時就到這里吧。大家先行回府休息。另外，齊某今日行事有些魯莽，望大家海涵。明天我設宴，給各位大人賠罪，還望各位能賞臉光臨?！?br />
　　一番話說的杭州各位大人都熨帖了不少。

　　杭州的第一天，不知不覺就到了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