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邱發燒了, 有三十九度, 重度高燒。
病情來的迅猛而急促,令人有些措手不及。
石青認識他這么久以來, 該有大半年了吧,兩個人在一起也快半年了,還從未見過他生過病, 從未見過他如此虛弱。
那日, 她還以為他是在裝傻充愣,她以為他是故意的,等回過神來時, 這才發覺,他渾身冰涼,可又渾身發燙著。
原來他的虛弱不是偽裝的,他真的成了一只收了傷, 毫無攻擊力的動物了。
石青這才覺得有些慌了。
好在趙然恰好下來了,只幫著她一同將人給半扶著上去呢。
后來才知道,原來那日淋了一場大雨, 后又在雨后寒冷的天氣里,穿著淡薄的衣服, 等了她一整天。
原本是要分手的,可是, 稀里糊涂的,卻又變成了照顧生病的他。
她對他,終究是狠不下心來的。
其實徐少邱神色還有幾分清明, 尚且能夠走路的,只頭有些暈,身子覺得有些冷而已。
一進屋,石青便將人扶到了床上,替他脫了外套,脫了鞋襪,又替他蓋了被子,預備去給他倒杯水,或者尋些退燒的藥給他吃了。
卻不想,她剛一起身,手被被他緊緊的握住了。
便是在如何虛弱無力,手上的力道依然是很重的,緊緊地。
石青輕輕地掙扎了一下,沒有掙脫過來。
只見他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眼了,眼睛里沒有往日的明亮,只微微瞇著一道縫隙,正一動不動的瞧著她。
只抓著她的手,不讓她走。
生病的人,平日里在如何盛氣凌人,只要與一個病字掛了鉤,總歸會顯得虛弱了起來。
石青心下一軟,只湊過去,看著他,輕聲的道著:“我去拿藥···”
頓了頓,又補充著:“吃了藥就沒有那么難受了···”
只覺得像是在哄小孩子似的。
想起方才,他抱著她喊著難受,那個時候,竟然覺得極為依賴著她似的。
石青去拿藥,只覺得他的視線一直追隨著她,明明雙眼皮已經沉得在打架了,去還是強自睜著眼。
石青拿著杯子,拿著藥,喂著他吞下了,她就坐在了床頭,他面對著她側身躺著,只一手摟著她的腰,將臉貼在了她的大腿處。
許是吃了藥,不一會兒便迷迷糊糊的昏睡了過去。
石青坐在床頭坐了許久,見他似乎熟睡了,便輕輕地起身,可是剛將他摟在她腰間的手掰開,便察覺他的身子輕顫了一下。
恍然間,頭只往她的大腿處輕輕地蹭著,像小時候村子里養的小白狗似的。
石青便不敢在亂動了。
如此反復了幾次,直到徹底的深睡了過去,石青這才脫開了身。
一時,只蹲在床邊,將臉湊過去,與他平視著。
感覺好久好久沒有見過了似的,他出差了半個月,兩個人還從未分開過這么久了,便是過年那一回,最多也不過只有半個月而已。
沒想到,這半個月,竟然發生了這么多的事情。
頭發長長了些了,他的頭發長得可真是快啊,每個月都要修剪的,走時只覺得伸手摸著還有些刺手呢,這會子耳尖上那幾縷仿佛將要貼在了耳朵上了。
又覺得人瘦了些,又憔悴了些,可是依然那樣英俊好看,面上帶著些許虛弱,只將平日里那樣眉目分明的棱角給沖散了些,只覺得整個人柔和了許多。
石青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瞧著,嘴里喃喃的道著:“究竟該怎么辦才好啊···”
徐少邱這一覺睡得極沉,仿佛是睡了一個世紀似的,他是被一股香氣給誘醒來的,醒來的時候頭還有些沉,神色還有幾分恍惚。
一時又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身在何處,記憶中這幾日在好幾個國家打轉,每每睜開眼睛總是要適應一會兒,才漸漸清明。
這會兒最直觀的感受便是肚子有些餓了,在鼻尖繚繞的香味只勾得人饞涎欲滴。
聽到旁邊有些細微的動靜傳了過來,徐少邱微微側頭看了過去,一眼就瞧見有個女人,身上正穿著一身圍裙,只輕手輕腳的在客廳與廚房間來回穿行了。
她的頭發似乎長長了一些了,許是嫌礙事,用頭繩隨意的往腦后綁了個小馬尾,就那么短短的一撮,兩鬢間時不時的有幾縷細細碎碎的散發碎落了下來。
明明很隨意,很簡單,甚是有些輕微凌亂的發型,卻沒由來的透著一絲溫婉,一絲溫柔。
徐少邱只定定的瞧著,心里有些發熱。
廚房正蹲著筒子骨肉粥了,小伙慢燉了一個早上,已經很黏糊了,石青正欲去看看里頭的人是個什么情況,尋思著睡了一整晚,十幾個小時了,該是要將人喚醒了。
卻不想,一抬頭,發現人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早早的醒來了,正靠在床榻坐著,盯著她瞧著呢。
昨夜他渾身燙得厲害,石青用毛巾給他擦拭身子,給他降溫,許是吃了藥吧,渾身燙得厲害。
石青一上來,他便纏著抱了過來。
石青昨晚一整晚,只覺得置身火爐之中似的,好在她本身就有些畏寒,并不覺得難熬,倒是他,出了一身的汗,連她的睡衣都沾染上了。
此刻見他眉眼間仿是已然帶了一絲清明了。
兩人對視了一陣。
他的眼神就如同昨日身體上的溫度那樣燙人,石青只覺得仿佛要灼燒了她的心頭。
只忙收回了自己的視線,裝作沒有瞧見似的。
過去問著他,低聲的問著:“感覺好些了么?”
他一直巴巴的看著她,感覺這一日非常溫順,非常的乖,只輕輕地垂眼,低聲的:“嗯。”
隨即,又抬眼看著她。
石青伸手去探向他的額頭,他任由著她查探。
石青問他肚子餓不餓,他定定的瞧著她,好一會兒,只輕輕地點頭,道著:“餓了···”
聲音還有些沙啞。
許是身體還有些不適,話語不多,她說什么就是什么,她讓他干嘛便干嘛,乖順得不像話。
石青還是頭一回瞧見到他這一面。
只覺得若是放在了尋常,逮著了這樣的機會,定是會劈頭蓋臉的對著她一通指揮著的。
問他感覺好些了沒,定是皺著眉一臉不快的道著:“沒好。”
定是還未待她問起時,便嚷嚷著道著:“餓了···”然后讓她親自喂他。
哪里在床上坐得住啊,一轉身,便又開始嚷嚷上了,腰酸背疼之類的,定是逮著法子折騰著她。
卻不想,這日竟然如此難得,聽話地簡直都快令她有些不大認識他這個人了。
石青將粥遞給了他,他看了她一眼,長長的睫毛眨了眨,半晌,只順從的接過了,竟然也沒有提出要求讓她喂,只坐在了床上,一只手端著碗,一只手默默地舀著往嘴里放。
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有種形單影只的感覺。
吃一口,抬眼看她一眼。
整個過程,默默無聲。
石青只覺得這樣的氣氛過于怪異,還真是讓人極為不習慣呢。
一時,又想起了昨日,她對他道出的那一番話,其實是并非一時沖動所說出的話語,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或者并非只在昨日決定的,那樣的話,那樣的意思早就已經盤旋在了心頭,很早很早已經就隱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甚至早到剛認識他的時候了吧。
學校發生了那樣的事兒,她本來便是預備著要與他挑明的,她與他,終究不能夠那般不清不楚下去了,便是為了她的工作,也斷然不該如此的。
若說原本心中還有那么些許祈盼的話,那么卻在昨日,撞見了那樣一幕后,被生生的遏制住了。
說過一遍的話,在這樣的情況中,自是不好在說第二遍。
他亦是絕口不提。
反倒是那件事,那日在他那里被她撞見的那件事兒,故事的導火線,卻也不見他提及半句。
他是想將那件事就這樣就此揭過么?
反正,石青是過不了的。
其實,也已并不重要了,那樣的環節,早早的便已經跳過去了,她與他之間,面臨的早已不再是那樣一個問題了。
她見他似乎已經吃好了,只是一走過去,卻發現還剩下了半碗,一碗粥都沒有喝完?
這不像是他的胃口啊。
平日里,這樣的,可以喝上三碗了,他人高體壯的,又經常在外奔波,自然消耗得多。
且這一日的粥是用小火慢燉的,用筒子骨的骨髓混合著慢慢的熬著,味道酥糯可口,一向是他的最愛。
石青狐疑的看著他,半晌,只開口道著:“還要不要在吃點···”
頓了頓,倒是沒有將碗遞給他,只自己用勺子舀著,示意著問他還吃不吃,卻見他雙目微閃著,幾不可聞的點了點頭。
石青心下一動,一勺一勺的喂完了,又重新裝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