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書記穿著寬松的病號服，在病房中來回踱步。
    “曾老！你可算來了！”曾浮生的現身，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吳書記帶著些哭腔，“怎么樣？能不能治？怎么治？多長時間能治好！”
    這世上很少有人不怕死，好端端的得知身體里長了一個比拳頭還要大的肉瘤，換做是誰，一時間都難以接受。
    而且吳書記久經官場，知道那平靜水面下的波濤洶涌，或許在他進入醫院的第一天、第二天會有人來探訪，有昔日同僚和舊日好友來勸誡他放寬心情。
    到了一個月以后，病床邊上就只剩下自己的家人了。
    人與人之間就是這么現實，等到一年半載，你康復痊愈，回到單位的時候，物是人非！
    或許在這段時間，曾經與自己不對頭的那些人爬的更高了一些，替代自己工作的人因為表現出色，永久的替代了自己也說不定。
    千年道行一朝散盡，就是最好的寫實。
    “你看看我把誰帶來了。”曾浮生笑著閃身，露出身后的孫九霄。
    “誒呀！孫神醫！”吳書記喜出望外，一把抓住了孫九霄的手，“孫神醫，這次什么也別說了，我這把老骨頭就交給你來料理！”
    孫九霄僅僅靠切脈，就達到了精密儀器的效果，甚至比之更甚，儀器可不能推斷病情何時惡化，何時變異。
    吳書記與曾浮生交好，對于中醫堅信不疑，對于孫九霄，更是眼見為實，奉若神醫。
    “檢查結果呢？”
    孫九霄剛剛說罷，立即有人將一系列檢查結果遞了上來，其中有彩超，有血液照影，血液檢查，初步診斷，一應俱全。
    檢查結果與孫九霄切脈診斷無異，胸腔息肉，業內罕見！
    也許解牛的庖丁能見過這么大的牛黃，殺狗的屠夫見過這么大的狗寶，但不一定有醫生能見過這么大的胸腔息肉。
    彩色的圖片中，淡粉色息肉填充了胸腔所有的空間，心臟被壓迫之下，縮到了普通的80%大小，已經足夠造成心肌缺氧。
    “手術。”孫九霄想也不想，道：“不過，還要準備一下，因為息肉連著心臟大動脈，氣管、食道都有粘連，稍有不慎就會引發大出血。”
    “那什么時候手術！”吳書記簡直迫不及待了，“下周？還是下個月？”
    “下午就行。”孫九霄想了想，補充一句，“如果你不怕的話，下午就能進行手術。”
    “好！”曾浮生第一個叫好，這件事情越快解決，打在張翰林和反對中醫那些人臉上的耳光，就越是響亮。
    頓了頓，曾浮生問道：“需要準備什么？我從研究室和其他醫院給你調來。”
    “給我買兩只河豚吧。”孫九霄說罷，歪著腦袋想了想，“一只清燉，一只紅燒，我口味偏重一些，少少辣，不加糖。”
    “嚇！”曾浮生不明所以，但覺厲害。
    河豚這種東西可不是隨要隨有，因為尋常人不會料理，也不敢吃，市面上根本沒有出售。
    幾經周折，總算在中午之前聯系到一家河豚養殖基地，挑了兩只肥美的河豚，活生生的運到了仁愛醫院。
    但問題又出現了，醫院的食堂負責人打死不讓孫九霄在廚房料理這種東西，無奈之下只能轉到解剖室，曾浮生隱隱知道了他的意圖，緊隨其后。
    “你會處理河豚？”曾浮生見孫九霄擦拭了兩把解剖刀。
    “當然。”孫九霄頭也不抬，將兩把刀具擺在一旁，道：“河豚毒素都在內臟，不碰到內臟就行了。”
    頓了頓，孫九霄又說道：“上次給關閻吃的河豚毒，就是我解剖出來的，不過是偷偷潛進了人家廚房，只用了一把刀，碰到了內臟又碰到了河豚肉，廢了。”
    “你想用河豚毒素來降低心跳和脈搏，是吧。”曾浮生道出孫九霄的意圖，唏噓不已，“鬼佛傳人果然古怪，尋常醫生哪里能想到這種方法！”
    但凡牽扯到心脈血管的手術，即使是最優秀的外科醫生，也不敢輕易操刀，因為這不僅僅是考驗自己的實力。
    同時也在考驗患者的運氣，天知道那些細如發絲的血管會不會瞬間爆裂。
    所以，有關心臟的手術，即使是頂尖的西醫，也不敢百分百保證成功。
    卻沒有人想到用毒素來抑制心跳和脈搏，隨之血管的張弛也會降到最低一分鐘一次，這其中體現的不僅僅是中醫的變通僻徑之道，更是華夏民族的智慧傳承。
    “其實如果是這個目的，中醫協會的科研室是能在兩個小時內合成河豚毒素。”曾浮生說著，目不轉睛看向孫九霄的雙手。
    孫九霄先是切斷魚鰭之后，比劃兩下，果斷下刀，在河豚鼓囊囊的肚子上劃開一條淺淺的口子。
    不多不少，剛剛好將魚皮劃開，緊接著孫九霄手腕翻轉，行云流水般的將魚皮剖掉。
    “其實主要的原因，還是我想吃。”孫九霄一邊說著，一邊熟練的下刀。
    每一刀都毫不猶豫，行云流水，仿佛是在切豆腐一樣暢快無阻，三下五除二就將瑣碎的工作完成。
    接著，他換了另一把刀，手腕一抖，剖開了河豚肚子，細小的解剖刀深入魚腹中攪了幾下，一團內臟便被倒進了事先準備好的托盤里。
    前后三分鐘，孫九霄就熟練的解剖了兩只河豚，先將盛放魚肉的托盤交給武泰，“去送到食堂，一份清燉，一份紅燒，少少辣，不加糖。”
    “你還真會吃！”武泰翻了個白眼。
    “這些，送到科研室吧。”孫九霄又將裝有內臟的托盤遞給曾浮生。
    “算了，待會兒我讓人丟進保鮮室吧，那邊可以調配出來你要的毒素。”曾浮生也翻了個白眼，無奈之余還是有些欣慰的，“傳統中醫令人詬病的，就是外科手術，你的刀法當真不錯，比慕容天綽綽有余。”
    慕容天的專長就是心臟手術，雙手沉穩，手法精湛，曾經有一個美國的專家團隊在看過慕容天手術視頻之后，都大為贊嘆，開出七位數的美元想要將他挖到美利堅合眾國。
    “不是什么時候都要用無相禪刀來解決問題，總要學一兩手普通的技藝，養家糊口。”孫九霄淡淡說著，慢條斯理的清洗雙手。
    他的一雙手也很漂亮，是標準的鋼琴手，修長白皙，用來彈鋼琴的話起碼有十一二個跨度，羨煞旁人。
    “走吧，先吃飯。”曾浮生若有所思，話鋒轉移，“正好跟我說說昨天的事情，你戰勝華夏名醫堂的細節，還有義診現場的情況。”
    這個時代雖然足不出戶就能知曉天下事，但許多細節，曾浮生還不清楚，尤其是有關孫九霄和中醫，就更要搞清楚明白。
    不多時，等兩盤鮮美的河豚肉端到面前的時候，孫九霄已經講到了第二場，“羅璋的針法，是針譜第八位的天木三針，據他所說，天木三針若是以萬年鐵樹磨制成針，再有五六十年的氣功功底和七八十年的針灸造詣，是可以活死人的！”
    “中醫講究養生長壽，可沒有死而復生這一說。”曾浮生不以為然，道：“天木三針我聽說過，而且我聽說，你的九陽神針也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是真的嗎？”
    “真的！”孫九霄肯定，說道：“九陽神針第九式叫做九九歸一，根據記載，是可以枯木逢春，死而復生的。但從第七式開始，沒有針譜，我也不會。”
    “這樣啊。”曾浮生略顯失望，話鋒一轉，“還是說說名醫堂吧，怎么回事？我得到的情況，名醫堂是張琛創辦，慕容天任職總經理，每一個坐診的醫生都有1%的股份，注冊的資金是五百萬，是要發展成股份有限公司的。”
    五百萬已經是股份公司的保底數字，看來張琛的胃口不小，足以見得他背后有一條充足的資金鏈在支持。
    張家雖然有權有勢有地位，卻沒有什么錢，隨隨便便拿出幾百萬并不是問題，但要是拿出幾千萬乃至上億給張琛揮霍，也很困難。
    “應該是有人支持吧，畢竟有張若水在幕后，錢的問題對于他們來說反倒是最小的問題。”孫九霄不以為然。
    “我還聽說，昨天你贏了之后張琛又挑戰中醫協會？”曾浮生對此，深表懷疑，“按照你的性子，該接了才是，怎么能拒絕呢？”
    “手下敗將，不想跟他們一般計較，我很忙的。”孫九霄吃完了一盤紅燒河豚，臉色微紅，端起手邊的果汁一飲而盡，才說道：“而且有張若水在，我不敢輕易出手。不過白清揚的出現，是一個契機，他多半需要我，而我也會需要他。”
    “你果然不是省油的燈。”曾浮生倍感欣慰，提議道：“再長出頭發來就別剃了，干脆還俗算了。”
    說罷，曾浮生伸出筷子夾了一塊河豚肉，放入口中，緩緩咀嚼。
    卻在這時，武泰從遠處匆匆走來，來到曾浮生身邊后，下意識的就要俯身耳語。
    貼身秘書除了要學會裝聾作啞外，怎么樣用只有兩個人聽到的音量傳遞信息，也是必修功課。
    不過片刻武泰就意識到坐在曾浮生對面的是孫九霄，無需搞這一套，清了清嗓子，才說道：“曾老，醫療專家組的曹日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