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跋涉山川,不諳水土,人畜飲啖,誤中于毒!”謝婉兒成竹在胸,將《千金要方》的內容搬了出來。
這一段出自《千金要方》卷二十四,解食毒第一,連同解百藥第二,解五石第三,這三篇謝婉兒均可以倒背如流。
孫九霄做老師的能力,不及他中醫的千萬分之一,根本沒有教過謝婉兒一點一滴的內容。
但書讀百遍其義自現,這個道理總不會錯,謝婉兒讀得多了,也就會背了,也就通透了。
“曾老和九霄常說,中醫死于暴斃,我先前還不懂,現在是真正的懂了。”謝婉兒在名醫堂坐診中醫身上掃過一圈,笑意略顯冷淡,“你們這些中醫,太過自以為是,診斷救治全然不用腦子。腦子是個好東西,可惜你們都沒有!”
“小丫頭,不要以為你的身份,就可以口出狂言!”
“笑話!肥胖癥你診成了水土不服,當真是笑話!”
“中醫協會若是這點斤兩,當年我沒加入,也是好事!”
“……”
謝婉兒年紀輕輕,如此教訓,已經算作無禮,這些老中醫嘴上不愿與之一般見識,一言一語中盡是輕蔑之意。
“是么?”謝婉兒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反問道:“那能否站出來一個人,先承認這個診斷方劑是你所開,我在與你坐而論道。”
“是我!”一個胡子花白的中醫挺身而出。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張琛更是面如死灰,這已經將華夏名醫堂,將他張琛坐定了作弊一責。
“還請不吝賜教!”老中醫看起來也有六七十歲了,蒼白老邁,嘴上謙虛謹慎,實則一臉傲氣。
人到了這個年紀很難再有傲氣,這個表情叫做驕傲,他們這種年紀,若是從做學徒開始算起,從事中醫一職起碼有四五十年的時間。
他們雖然不算高明的中醫,但很自信,絕不可能在這種小事上失誤。
“賜教不敢當,我只說兩點。”謝婉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第一,患者來求診的并非肝郁氣滯。患者的年紀也有四十多歲,這個體型已經伴隨了他相當久的時間,早已習慣,早已平衡,他來求診的必然是水土不服!”
謝婉兒是現學現賣,引用了今天一早,孫九霄的驚世理論。
但除了孫九霄之外,很少有人能夠想到這些,而能從只字片語中聽懂這一理論的,為數也不算多。
曾浮生一定能聽懂,但現場這些名醫堂的中醫,醫道就沒有那么深刻了。
“這位患者,我聽你的口音是巴蜀人士吧。”謝婉兒轉而看向患者,“你之前從未來過雷州,是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大胖子十分意外,解釋道:“我這次來雷州做客,才住了不到一周。”
“那你這次來求醫,是想治肥胖?”謝婉兒又問道。
“我都這把年紀了,再說又管不住這張嘴……”大胖子尷尬一笑,弱弱的說道:“就是想治一治頭疼腦熱,上吐下瀉,治好這個就行。我這身肉,就是我的命,丟不得,丟不得……”
“第二!中醫之道,在養不在治,能不用藥,高明的中醫都要避免用藥。”謝婉兒收起了笑容,認真說道:“你如果近期沒有歸鄉的打算,可以用蒼術、藿香、白芷、橘皮、佩蘭、艾葉、大青葉、金銀花等中藥材中選出幾味制成香囊,常伴左右。”
頓了頓,謝婉兒又補充道:“羌活、板藍根、白茅根煎服,也可調理身體,克服水土。”
謝婉兒輕聲細語,開出方劑的同時,將在場一干中醫全部貶了一遍。
但她說的沒有錯,是藥三分毒,高明的中醫都會避免用藥,中醫之道實則以養生為主。
做完這一切,謝婉兒才重新看向那老中醫,“這位前輩,不知小可的診治方劑,可有不妥?”
“小小年紀,竟然熟讀《千金要方》,老朽拜服!”胡子花白的老中醫面色一正,自知失誤,又下意識的將話題岔開來。
四五十年的醫齡,就算稱不上高明,也要杏林滿園,這個年紀的人很少有自認不足的。
假意歸假意,老中醫并不是虛情,傳統中醫入門是《湯頭歌》,死記本草,才能硬背千金方。
而且這些都是死記硬背下來,莫說熟絡運用,在三十歲之前都很少有人能將書本知識搬到現實里來。
“這還要拜某人所賜。”謝婉兒冷冷一笑,余光瞥見張琛,“如果不是有人投毒于我,陷害于孫九霄,我也不會背下《千金要方》中的這三篇,今日,我也勝不了這一場!”
病患還未評判,張琛還沒認輸,但謝婉兒已經認定,是自己勝了。
“飯桶!一群飯桶!”張琛的內心,幾乎要抓狂。
三個人,輸了三場,被中醫協會挖走一個,逼走一個,又痛罵了剩下所有中醫。
華夏名醫堂今天哪里能叫做開門彩?開門黑才對!
損失的錢財,倒也無妨,但在這一場斗醫比試中丟失的公信力,是無法彌補回來的!
田忌賽馬是穩贏的路數,但張琛從一開始就錯了,他將謝婉兒當做了下等馬,一子錯即可輸全盤。
謀略錯,萬劫不復!
“孫九霄,你很好!”張琛咬牙切齒,閃光燈將他的臉映照成陰測測的。
“我當然很好。”孫九霄暢快之余,也有意外。
“不過,華夏名醫堂已經開幕,這次比斗無傷大雅,無關痛癢,你可不要以為這一次就能將我打倒。”張琛揮了揮手,立即有幾個保安上前去阻止媒體團隊拍照。
“打倒你?”孫九霄笑了,“我早已不將你看作是對手,翰林、夜露、若水……你爺爺挺會取名字的。”
孫九霄才沒有把張琛當做對手,隨著關閻瘋癲,鬼醫一脈落幕,張琛也就跟著被淘汰出局。
之所以他還能活躍在臺前,是因為有一個好爺爺,兩個好叔叔,和一個好姑姑。
這些人的存在,保護了張琛,不然就憑他投毒害人一事,足夠交五毛錢吃一顆槍子兒了。
同時,也是這些人的存在,給了張琛東山再起的機會,偌大華夏名醫堂可不是以一人之力就能籌建起來。
這其中運用了張若水的謀,張翰林的權,張夜露的智,以及張老爺子的勢。
孫九霄都看得出來。
“隨你怎么說,今天的失敗我認了,卻不是敗在能力不足,醫術有欠,而是時間!”張琛認識失敗的態度并不坦然,話鋒一轉,喝道:“孫九霄,敢不敢與我再比一場?中醫協會創建三十余年,自然不是今時今日華夏名醫堂可以比擬,你給我一個月的時間,九月二十!我們再比一場,如何!”
“對不起,我不答應。”出乎意料的,孫九霄搖了搖頭,道:“我學醫是為了懸壺濟世,救治傷痛,而不是好勇斗狠。今天我上門挑斗,只為華夏名醫堂宵小作為。”
頓了頓,孫九霄噗嗤笑了,“你這里的醫資力量確實不能看,還不如把藥品擺在地上讓患者自取,如果不是你使陰謀詭計將中醫協會的患者騙過來,我連來都不想來。”
三場比斗,看似兩勝一負,實則是中醫協會三場全勝。
第一場劉天慶診斷有偏,雖然照著他的結果和方劑也能改善情況,卻不能根治。
第二場羅璋雖然勝了,卻是勝之不武,如若真以技藝而論,孫九霄穩勝羅璋十八條街,可惜出戰的并不是他。
而且羅璋給患者帶來的終身傷痛,難以抹除,孫九霄又不愿出手,那患者最終離開時候的眼神,足以看出此人此生都不會再信奉中醫。
第三場張琛親自出馬,暗箱操作,事先作弊,看似勝券在握,卻被謝婉兒這個在傳統中醫界一文不名的女孩,連批帶罵,力挽狂瀾。
“各位患者,不管你們是從中醫協會的醫療點來到這里,還是從四面八方趕來看熱鬧的……”謝婉兒適時的出面,以形象代言的身份,道:“華夏名醫堂的醫療水平你們也看到了,中醫協會也不會惡意打擊,肆意抹黑,但我站在個人的角度,只能說名醫堂的能力不能信服,或許他們能治頭疼腦熱。”
頓了頓,謝婉兒繼而說道:“今天名醫堂的義診活動,還有下午的四個小時,歡迎各位踴躍參與,中醫協會將不計前嫌,完成許諾,每一個登記在冊的病患都有完全康復的機會,而這些都是無償免費的公益義診。”
謝婉兒的聲音化作啪啪啪的輕響,宛如一記接著一記的耳光,抽打在華夏名醫堂,抽打在張琛的臉上。
華夏名醫堂,上至張琛和慕容天,下到坐診中醫,甚至是臨時招募的年輕爆乳小護士,全都是怒在心頭不敢言。
而煞有介事,將官方代表和媒體團隊引來的張翰林,面色鐵青,恐怕此時連殺人的心思都有了。
“話說起來,有沒有獎狀或是獎杯啊,大老遠的來一趟總不能空手而歸吧。”孫九霄一如既往,補刀如神,自說自話,煞有介事的在場中走過一圈,隨手從獎品臺上拿起一個紅包,“千元紅包?萬元大禮?權當是你們交學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