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場年久失修，一些用來標記距離的線條早已被風化抹除，不過對于行家里手來說測距并不是問題，趙乾坤自靶子向外走了五十步。
    再回，趙乾坤掂量著手中手槍點點頭，“這把槍的有效射程是五十米，其實在三十米的時候子彈已經被引力拉扯彈道偏移，這個距離剛剛好。”
    “你說了算。”孫九霄聳聳肩，與趙乾坤站在了一條起跑線上。
    “彈夾里八子彈，以總環數定勝負。”趙乾坤說著，退出彈夾，取出兩顆子彈，“我是軍人出身，讓你兩顆子彈。”
    “你高興就好。”孫九霄亦沒有爭論。
    “那就開始吧。”
    趙乾坤有些意外，抬手試探性的瞄了瞄，找到了手感，便沖孫九霄示意。
    趙乾坤對于自己的槍法很有信心，即使是在五十米極限射程，他也能用手槍打出滿環的成績，這一戰可謂勢在必得。
    可他卻沒料到，當他剛剛將槍口對準三十米外的靶心，孫九霄那邊已經響起了槍聲。
    “唔，居然比我還快，他瞄了么？”
    趙乾坤剛剛生起這個念頭，便覺得手掌一痛。
    劇痛之下，握在手中的手槍脫手掉在地上，趙乾坤下意識的朝子彈射的方向看去，正看到孫九霄健步如飛。
    只一個愣神，趙乾坤帶著怒意要泄的時候，就看到自己的手槍被孫九霄撿起來，緊接著孫九霄若無其事的回到原地，用剩下七子彈的那把槍完成了笨拙的射擊。
    “你輸了。”
    孫九霄打完最后一子彈，卸掉了彈夾，將空手槍丟到趙乾坤腳下，道，“我的靶子上怎么說也得有一子彈，但你的靶子上一也沒有。”
    說罷，孫九霄沖邵兵打個手勢，邵兵立即會意，跑上前去報靶。
    “五脫靶，總成績三環。”邵兵念出這個成績的時候，老臉通紅。
    一共八子彈，除了有一打在趙乾坤手上，剩下的竟然只有兩打上了靶子，總成績才三環。
    他的擔心沒有錯，這種成績莫說是趙乾坤讓出兩顆子彈，就是只打一槍也能將其秒殺。
    “這……”
    這時，所有人才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這應該不算吧。”有人試探性的說著，轉頭看向身邊的人，拿捏不準。
    “當然不算。”張琛猛地回過神，仿佛這份屈辱加在了自己身上，十分激動，“孫九霄，你搞什么？你八槍三環的成績我就算用屁股去打也能贏了你。”
    “就是，就是。”
    張琛身后，立即有人附和起來，“你怎么能對趙公子開槍？你這根本不算是比賽，你犯規了，要判負！”
    趙乾坤一張臉也憋得通紅，再看不到修養和素質，如果這里的人再少上一半，恐怕他會毫不猶豫的跟孫九霄廝打在一起。
    恥辱！
    天大的恥辱！
    趙乾坤從未想過在槍法較量中會有這種偷奸耍滑的方式，更沒想到會是孫九霄做出來，枉費他還將孫九霄視作是對手，此番看來根本擺不上臺面。
    “趙公子，你覺得呢？”孫九霄把玩著空槍，饒有興致的問道。
    “我覺得不怎么樣。”趙乾坤悶悶的出哼聲，“你覺得用這種方式獲得勝利合適么？”
    “我覺得很合適。”孫九霄認真的點頭，“先，我承認我的槍法很不好，與其打三十米外的靶子，還不如打五米外的你。”
    孫九霄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一片噓聲。
    孫九霄卻不在意，繼續說道，“其次，我能贏這場并不是我的槍法高明，而是你太弱了，弱到連自己的武器都保護不了。”
    “孫九霄，我從未見過你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張琛來到趙乾坤身邊，挺身而出，“如果是同樣的條件，被打掉手槍的一定是你！你偷奸耍滑就偷奸耍滑了，現在由這么義正言辭，這難道不是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
    “你在說你自己么？”孫九霄難得正視張琛一次。
    轉而，再度看向趙乾坤，“最后，我要說的是，沒人會在意勝利者是如何勝利，世人在乎的是誰坐在勝者的寶座上。這一場，我勝了。你若不肯服輸，請自便。”
    說著，孫九霄丟去一個瓷瓶。
    趙乾坤調解情緒的能力當真非凡，只是在孫九霄三言兩語中，他的火氣便降了下去，撿起孫九霄丟來的瓶子，趙乾坤也沒有顧慮，直接擰開瓶蓋將藥粉灑在淌血的虎口。
    不大會兒，血流便止住了，趙乾坤也恢復了滿面微笑，“兵不厭詐，今天我算是受教了。你能以計謀彌補自己的短處，不被表面問題所局限，不被世俗倫理所框束，另辟蹊徑尋求生機，如此手段，不愧為雷州年輕一輩的佼佼者。”
    趙乾坤言語之中并沒有虛假情誼，是真正肯定了孫九霄，他微微點著頭，鄭重說道，“能有你這么一個對手真好。”
    “是么？”
    “不過，我可還沒輸呢。”趙乾坤搖搖手指，撿起地上的空手槍，同時撿起了方才被退出來的兩顆子彈。
    他以單手嫻熟的拆掉槍管，將子彈直接撞進了槍膛，拉開保險栓，隨意瞄了一下，抬手便是一槍。
    “報靶。”趙乾坤沖遠處的邵兵喊了一聲。
    “十……十環！”邵兵雖極不情愿，還是報出了真實成績。
    全場嘩然。
    戰局對于趙乾坤來說，可謂逆境，饒是如此還是被輕松翻盤，這位來自京城的趙公子只顯露了冰山一角，便讓在場這些年輕俊杰們知道了什么叫云泥之別。
    “你贏了。”孫九霄也很干脆。
    “不，比賽可還沒結束呢。”趙乾坤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孫九霄面色一變，瞳孔微縮，立即推出自己那把手槍中的彈夾，撞上了方才從趙乾坤槍上卸掉的那只裝有六子彈的彈夾。
    在他抬手舉槍的同時，趙乾坤也將最后一顆子彈壓進了槍膛，兩人幾乎是同時以槍口瞄準了對方。
    “不錯嘛，作為槍械外行，你的動作算是很快了。”趙乾坤毫不吝惜贊美言辭。
    “你難道不知道么？我是一名優秀的中醫，快、穩、準、狠。”孫九霄也不客氣。
    “那你覺得你有我的槍快么？”趙乾坤咧嘴一笑，手腕猛地一震，做出扣動扳機的假動作。
    在他的印象里，不管是怎樣的人被槍口瞄準，只要看到開槍的動作都會下意識的閃身躲避。
    但出乎意料的，孫九霄穩穩的握著厚實的手槍，莫說是動搖，就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空包彈是打不死人的。”孫九霄提醒道，“再說，你可以問一下身后的張琛張大少，他沖我難的時候，每一次都比子彈要命。”
    “說的也是。”趙乾坤點點頭，轉身便開了一槍。
    槍口噴射出憤怒的子彈，飛躍三十米的距離，穩穩當當的打在靶子的中心。
    孫九霄也沒有繼續為難，也轉過身瞄準自己的靶子，接連放出了余下六子彈。
    “小兵，報靶！”
    遠處，邵兵先看過了趙乾坤的靶子，報出數字，“趙乾坤，二十環。”
    接著，他又來到孫九霄的靶前，數了一遍，便怔在原地。
    “大哥大，你的也是二十環。”邵兵仔細確認過后，報出了準確的成績，“雙方平手。”
    乍一看這個平手是有水分的，畢竟孫九霄打了十三子彈才得出二十環的成績，趙乾坤只以兩子彈命中紅心。
    但仔細想想，原本是趙乾坤的子彈是如何跑到孫九霄手里？這其中的機智，果斷，穩穩的碾壓在趙乾坤之上。
    “趙乾坤的槍法毋庸置疑，這兩槍即使是外行草莽也能看出來非凡之處，我覺得就算成績相當也該是趙公子勝，畢竟他只打了兩子彈。”
    “胡說！趙乾坤為什么只打兩子彈？自己的子彈看不好還能怪別人？孫九爺為數不多的弱項就在槍械，能將必敗之局依靠智謀轉為平局之勢，這一場該是孫九爺勝才是！”
    “那是孫九霄偷奸耍滑！”
    “你怎么不說趙乾坤弱似雞，自己看不好東西還怪別人？孫九爺足夠留情了，要是那一槍瞄的是太陽穴，恐怕這會兒你的趙公子要被抬出去了吧！”
    “厚顏無恥！”
    “弱雞！”
    “……”
    一時間議論紛紛，遲遲定不下結果，孫九霄和趙乾坤也不關注此結果，更加奇怪的是兩人對視之間并沒有濃郁的火藥味，眉梢眼角中反倒是贊賞居多。
    “好了！”
    白清揚作為此處資歷最深，毅然站出來主持大局，但他不是喜歡反客為主的性格，立即將抉擇權拋給謝婉兒，“婉兒，今日你是主角，你來說說看這兩人孰優孰劣吧。”
    眾人聞言如此，心悅誠服，白清揚不愧是白清揚，一下就抓住了問題的重點。
    與其讓大家判定勝負高下，倒不如讓謝婉兒表態，因為這兩人死掐的原因就在于謝婉兒。
    換言之，與其追尋是趙乾坤的槍法好還是孫九霄的計謀高，倒不如直接去問謝婉兒，問問她喜歡哪個。
    “恩？”
    謝婉兒有些意外，但她還是迅回過神來，走到兩人之間，左右看過之后，一番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