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海雖然不顯山不露水,實則是曾浮生的師弟,也是出身名門,大有來歷。
“在病患都得到妥善處理之后,你們強調的無非是一件事,醫者父母心?!蓖醺:3烈髌?,組織好了語言,也安耐住了胸中激動,但還是有些失聲,“孫九霄孫神醫,是我老王這七十多年來,見過的最具仁心的醫生!”
“是么?”方安林第一個不買賬,譏笑道,“仁心不仁心暫且不提,就以診治而言,孫九霄已經輸了。”
方安林的說法并非無理取鬧,因為在診治過程中孫九霄是唯一詢問病情的一個,一下就比旁人差了一截。
“區區肺熱發燒,鬼佛傳人還需要望聞問切才能確診?”王福海反問道,并還以譏笑,“方安林,這才是他的仁心所在,你這種冷血的人是不會理解的!”
扶正派掌門一脈,都修煉陰風錐寒氣,這是一種高明的氣功,修煉有成者身如冰雪,連血液溫度也要比常人稍低一些。
王福海雖然不吭不響,但也知道方安林以陰風錐偷襲孫九霄一事,對這家伙本就沒有好臉色。
“哼哼?!狈桨擦趾吡撕撸悴辉僬f話,顯然是覺得王福海與自己不是一個等級。
“聽王老這么一說,確實有點蹊蹺啊?!秉S輝馮摸著下巴,接上話茬,“診治過程中王老全程在旁協助,應該是看到一些我們沒能發覺的東西,不妨拿出來讓大家學習一番?!?br/>
黃輝馮的性子最是利落,為人處世也很灑脫,即使與鬼佛一脈有些恩怨矛盾,也從未在言語中找孫九霄的麻煩。
“孩子生病了,父母自然要揪心擔憂?!蓖醺:U劶按耸?,唏噓不已,“孫神醫就是體會到為人父母的心情,他象征性的詢問病情,只是為了挑選一個最輕微的癥狀,告知病患嬰兒的母親,穩定她的情緒,讓她不再有后顧之憂。實際上,那個嬰兒并不是肺熱發燒,而是風寒疫毒!”
王福海越說越是激動,到最后已經沙啞失聲,他行醫幾十年來從未在這方面有過注重,今日得見孫九霄,才知道自己鉆研的所謂醫道都是狗屁。
什么是醫?為人消除病痛就是醫!
小醫只會治病,大醫并不局限于此,而是能將患者的生活回歸到生病以前,這就叫醫心,也是濟世的基礎。
“當真!”四派之主,面色齊變。
四派之中一些精銳弟子,譬如林正南、上官靜兒,還有黃輝馮身后站著那年輕人,聽到這話也陷入沉思,臉上帶著許多驚訝。
“我王福海一只腳都進棺材了,沒必要在這里跟你們扯瞎話。”王福海輕哼了哼,“不管你們的評判標準是什么,這一局,在我看來就是孫九霄勝了。因為他比你們每一個都要高明,不僅僅在醫術,還在人品德行!”
“王老謬贊了?!睂O九霄被說的老臉一紅,無言以對。
他不曾想到,自己習慣性的舉動竟然能引來如此之高的評價。
“孫九霄。”林天華嘴唇動了動,“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林大師請問。”孫九霄點頭。
“這是你無心之舉,還是有意而為?”林天華很是好奇。
“習慣吧……”孫九霄想了想,答道:“從我第一次給人看病開始,對于種種情況,我都有自己的處理方法。實話和謊話,用來應對不同情況的病人?!?br/>
“這是鬼佛教你的?”林天華又問道。
“不是,他從未教我這些。”孫九霄搖頭,答道,“這只是我一廂情愿罷了。”
鬼佛是喜怒無常的,他有時候會悲天憫人,有時候會冷血無情,自身性格都不能定案的人,自然不會教別人為醫處事的標準。
林天華聞言,若有所思,“那我再問最后一個問題。你此番出世來到雷州,為了什么?”
“起先是曾老的愿望,后來因為一個人,這也變成了我的愿望?!睂O九霄有些尷尬,并未說出近秋雨在其中的分量,“我想,重新將華夏中醫推向盛世,推向巔峰。”
林天華聞言,面色一變,咬著牙關,良久,猛地站起來,“走,不比了!”
“你什么意思?”慕容天一早就嗅出了不對勁,幾乎是同一時間,挺身攔住了林天華。
“我林天華自認沒本事做到這些,也絕不會將帶著宏愿壯志的大才給扼殺!”林天華吼道,“正氣門與鬼佛的恩怨,還未了解,總有一天我會討回來的!今天我聽了這番話如果還能坐在這里,繼續比斗醫術,那無數醫道后人能把我,把正氣門的脊梁骨給戳爛了!”
頓了頓,林天華深吸一口氣,看向孫九霄,“孫九霄,我們之間,就等你做到這些,我再來討教!”
“你瘋了!”慕容天的臉上,布滿陰冷。
林天華不再理會,林正南與其擦肩而過,道,“你不會理解這些的。麻煩請讓一下?!?br/>
根本沒有等慕容天讓開,林正南就將其推開,快步來到孫九霄面前,低下了頭,“孫九霄,請你帶上我!”
“帶你干什么?”孫九霄一時愣住了。
“帶上我,一起完成你和曾老的宏愿!”林正南懇求道。
“你等等?!睂O九霄擺擺手,也站起來,叫道:“林大師先留步?!?br/>
林天華果然就站住了,看向孫九霄,有些迷茫,“怎么?”
“今日斗醫,既然開始,不如就比完,也好在青史上留下一段佳談美話?!睂O九霄笑道,“這一宏愿,并非一人之力可以成就,不知林大師和正氣門能否助我一臂,共襄盛舉?”
孫九霄對于中醫八派看法并不高,因為他們都敗在鬼佛手下,又固步自封,沾沾自喜。
但今天林天華表現出來的,確實有一派之主的擔當胸懷,正是中醫聯盟所需要的,孫九霄創建中醫聯盟一早就是想籠絡八方高手,匯聚海內人才。
“孫九霄,你不要欺人太甚!”慕容天已然沒了存在感,跳了出來,“莫不是你們一早就計劃好的,在今天鬧一個大烏龍,想以此來扳倒華夏名醫堂?你太天真了!”
“閉嘴!”
“閉嘴!”
孫九霄和林天華,異口同聲,說罷了兩人對視一眼,意味深長。
“你走你的道,我過我的橋。”良久,林天華悠悠一嘆,“這些年很多人努力過,但都沒有成功,我給你機會并不是我看好你,而是不愿給正氣門留下一道惡名。”
“你也努力過?”孫九霄反問道。
“我……”林天華有些尷尬,“我沒有,但我知道這是不可能成功的。進一步則死,退一步則活,好死不如賴活著,活著才是最重要啊!”
在林天華看來,如今的中醫就像是一個千瘡百孔的木桶,里面的水不斷流瀉出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堵住一些孔洞。
當然,也可以去尋找工具來修補木桶,可一旦松手水流就會加劇,極有可能在修補完成之前就漏光了。
“確實啊!”孫九霄點點頭,以示贊同。
“所以你盡管做你的,總要有人守著祖先留下來的基業?!绷痔烊A被認同之后,也很欣慰,“如果這份基業毀在了我們這一代,如果華夏四千年的醫道毀在我們手里,那便是千古罪人,勢必不容于世,不容于歷史!”
“我已經贊同了,干嘛說這么嚴重。”孫九霄咧咧嘴,“既然如此,那我請林大師帶領正氣門弟子將斗醫進行到結束,這不算過分吧。”
孫九霄已經摸清了正氣門的想法,說白了就是投鼠忌器,害怕在不遺余力復興中醫而失敗后,正氣門基業蕩然無存。
這并非杞人憂天,可能中醫八派都是抱有這個想法,他們是中醫瑰寶殘存下來的八派,如果連他們也輸了,那中醫也就徹底完蛋了。
“好!”林天華并沒有拒絕,隨即坐回了位置。
身后那些正氣門的弟子,也呼呼啦啦的回到原位,只有林正南滿懷期待的看著孫九霄,“孫九霄,你還沒回答我呢。”
頓了頓,林正南猛地靈光一閃,“要不,我拜你為師吧!”
說著,林正南就要跪。
孫九霄眼疾手快,抖手打出一枚銀針,刺進了林正南的膝蓋,這家伙就以半跪的姿勢開始哆嗦,任憑怎么努力都不能再彎曲膝蓋。
“隔空打穴!”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幾乎所有人都認出了這一招。
不僅是四派高手,連中醫協會一些不知情的人也驚呆了,普天之下能施展這一門技藝的絕不超過一只手,孫九霄更是身懷針譜第一位的《九陽神針》針法,二者結合,天下再無人能出其左右。
驚訝的人群中,鬼醫派的上官睿與上官靜兒,一對父女,雙眼炯炯有神,饒有興致,尤其是上官靜兒,更是不由自主的以纖長手指劃過嘴唇,這一信號出現在女人身上代表的是關注。
“這個男人,越來越有趣了。”上官靜兒的眼中閃著微光,好一個少女恨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