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因善果，天理昭昭。
    徐大根是阿福的父親，也是一位建筑工人，看起來就死這位張大姐的同事了，一定是念叨過孫九霄的好，才讓這位大姐銘記在心。
    如果這時候，孫九霄使個壞，病人執意不讓林正南為其診治，按照規則來說林正南就會判負。
    醫術跟廚藝，在某一方面是一樣的，如果一個廚師做出來的菜客人壓根不吃，就算再怎么美味也是失敗品。
    不過，孫九霄還不屑使這種下作的手段，他簡單跟張大姐介紹了一下現場的情況，得到了無條件的配合。
    “那你們就給我看吧，我不說話。”張大姐果真就乖乖的坐在椅子上，閉口不言。
    孫九霄、林正南，以及另外三派的代表選手，也是一言不發，緊緊盯著張秀娥，上看下看。
    孫九霄更是走過去，繞著張秀娥轉了兩圈，林正南倒是沒有表現出什么，另外三派的弟子對于孫九霄的舉動，很是不屑。
    “不就是個肝氣郁結么？用得著這么大張旗鼓？我在十幾歲的時候，這種情況，一眼就看穿了。”扶正派的弟子皺著眉頭，與身邊的人小聲交流。
    “鬼佛的傳人也不咋滴嘛。”黃輝馮身后的那得意高徒，俯身在他耳邊低語，“一個肝衰需要看這么久？”
    “爹爹。”上官靜兒對于孫九霄的舉動，也很好奇，“你說，他是在干什么？”
    交頭接耳中，孫九霄已經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左右看看，四派的代表弟子都在伏案疾筆。
    孫九霄浸飽了筆，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大喇喇的寫了幾筆，旁人看來他最多寫了兩三個字，不免又有些唏噓。
    診斷這種事情，跟考試是一樣一樣的，答案能多些不要少些，雖然不會算卷面分，但寫得多了總不會有遺誤。
    前后也就三分鐘的時間，五人都交了卷，孫九霄還兼職評審，坐回到評審席上。
    “孫九霄，你要不要看看？”方安林皮肉不笑的問道。
    “不用看了，我知道他們的診斷結果。”孫九霄搖搖頭，投票吧。
    說著，孫九霄就把面前一堆牌子上，寫著中醫協會的牌子舉了起來，“我選我自己。”
    “噗！”
    不少人沒忍住，笑出聲來，更有甚者直指孫九霄臭不要臉，假公濟私。
    四派之主，比較沉穩，并沒有多說，各自表態，四人齊齊舉起了正氣門的牌子。
    再看曾浮生，他所持的名牌也是中醫協會，如此看來，是林正南以四票獲得優勝。
    “為免有人說我們正氣門勝之不武，正南的診斷結果，就讓曾老來解讀一下吧。”林天華將自家的那份答案，遞給曾浮生。
    “這個診斷結果，我并不能信服。”曾浮生接過來，先聲明之后，才道，“林正南的診斷結果是，肝膽實火上炎，氣聚血結，日久成啯瘕積聚，很好，還配了一副龍膽洗肝湯。但這是誤診！”
    說話間，曾浮生一把將方子拍在桌上，指著林正南的鼻子，怒罵道：“小子，你殺人了！”
    “你說什么？”林正南自然不服，不過礙于曾浮生的長輩身份，他還是壓著怒火，“曾老，你敢質疑我的診斷，應該是有更確切的判斷吧，不妨拿出來大家探討一下。不然，你假公濟私的心思，能瞞得過草莽，可瞞不過這一場的行家！”
    能有資格在這里的，除了張秀娥這位病患，大大小小，都是行家。
    林正南自信，自己的判斷絕對沒有誤缺，肯定是曾浮生為了偏袒孫九霄在胡說八道。
    至于殺人之說，更是無稽之談，一副龍膽洗肝湯能殺人嗎？
    “曾老。”孫九霄對于曾浮生，不由又高看了許多，“你德高望重，沒必要跟這些小輩一般見識，黑臉就讓我來場吧。”
    曾浮生翻個白眼，心道你孫九霄可不是為了唱黑臉，你是想罵人呢。
    不過出乎曾浮生的預料，孫九霄并沒有罵人，而是拿出自己開的診斷結果揚了揚，“諸位，尤其是正氣門的林天華林大師，論資排輩你也是我的師兄輩分，你當真以為林正南的診斷是完美無缺？如果是這樣，那接下來十六場也不用再比了，因為我對你們很失望。”
    “什么意思？”四派之主，相互對視，不由陷入沉思。
    他們的評判結果并非是維護林正南，也不是刻意打壓孫九霄，因為在他們看來，張秀娥的情況也是這般。
    但孫九霄能說出這種話，該不是空穴來風，四人再度看向張秀娥，林天華更是學著孫九霄的樣子繞著她走了兩圈，細細觀察。
    又是三分鐘時間，四人回到原位，黃輝馮、上官睿與方安林還在交頭接耳，林天華已經狠狠將手中一對山核桃拍在桌案上。
    “南兒，給我跪下！”林天華怒喝一聲。
    “為什么？”林正南不解。
    “跪下！”林天華又是一喝。
    林正南這才極不情愿，沖著父親跪了下來。
    “不是給我跪，是先給病人跪！”林天華那個氣啊，腦袋快要炸了，抬手就將手心的山核桃砸了過去，“你差點誤診，就該給病人道歉！曾老說的沒錯，小子，你殺人了！”
    “我不懂。”林正南聽聞此言，騰地站起來，“我哪里誤診了？病人眼中帶火，嘴唇干澀，面上黃暗無光，這不就是……”
    “你太讓我失望了！”林天華閉著眼睛，流出一股滄桑，“看來這些年的榮譽，追捧，已經讓你迷失了自我，從今天開始你不能再給人行醫診治了，直到我對你的考察通過了為止！”
    “好了好了，小朋友犯錯是很平常的事情。”黃輝馮跳出來打圓場，他對這個林正南可是喜歡的緊。
    不過黃輝馮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問題，他是祖傳的霹靂正骨手，診斷并非是強項，但林天華是正氣門之主，他說錯了應該就是錯了。
    “醫生不能犯錯。”孫九霄陰著臉，冷笑道，“一次錯誤，就是一條人命！林正南，今天手上帶了半條人命，正氣門的門規我不知道，但你必須要給病人道歉！”
    “哪里有你說話的份！”林正南氣的鼻子都快歪了。
    林天華、黃輝馮，甚至是上官睿和方安林，這些人批評教育，林正南會虛心接受，因為這些都是長輩，都是當今傳統中醫界的泰山北斗。
    但一個孫九霄，雖然輩分上要管他叫一聲師叔，但林正南根本不認可，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一個攀著鬼佛名號爬上來的二百五。
    “反了你了！”林天華如果帶著帽子，這份怒氣一定能將帽子沖飛。
    他起身一腳就踢在林正南的膝蓋上，提著他的脖子一扭，面向張秀娥，喝道，“道歉！”
    “我看你還是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我來解釋吧。”孫九霄也起身走過去，不留痕跡的將林天華擋在一邊，蹲了下來，“這是你的診斷結果。這是我的診斷結果，你看看吧。”
    說著，孫九霄將兩份結果遞了過去，“希望你不要讓我再失望。”
    “你的結果……”林正南看到孫九霄的診斷結果，不由一笑，“這兩個字的診斷，也叫結果嗎？”
    孫九霄的診斷結果上只有兩個字，雖然也是用毛筆寫出來的，但歪歪扭扭，根本上不得臺面。
    優秀的中醫，都有一手優秀的書法字體，甚至比一些專注丹青的專家還要漂亮，而且寫字的時候不用嗚哇喊叫。
    林正南笑罷了，也很好奇，不由琢磨起來，“過勞，過勞……”
    “吶，再給你十秒鐘時間，到這個份上再想不通，我對你可就失望透頂了。”孫九霄打個響指，并未計時。
    “我懂了！”
    林正南的悟性比孫九霄預料中要高一些，當即眼前一亮，快步來到張秀娥面前，提起長袍下擺，噗通跪了下去。
    “對不起！”
    林正南說罷，起身，又回到林天華面前，噗通又是一跪，又咚的一聲把頭磕在地上。
    “別給我跪，這一課，不是我教你的！”林天華咬著牙，若不是看在這家伙是自己生出來的份兒上，一把掐死的心都有了。
    林正南咬著牙，就要跪孫九霄，卻在這時，被人按住了肩膀。
    “我知道你是口服心不服，但你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里了嗎？”孫九霄并沒有讓他再跪下。
    “不知道，但我知道我錯了。”林正南認真答道。
    “那我來告訴你吧。”孫九霄笑道，“自從你十一歲獲封小神醫之名，水漲船高，陡然而富，再加上正氣門在江浙一帶的影響力，你就再也接不到平頭百姓來求醫問藥，你所面對的人，非富即貴，這些人在給你帶來名利的時候，徹底堵絕了你的路，使你的醫術再不能精進。”
    “我懂了！”林正南的眼中，泛出精光。
    “不，你不懂。”孫九霄又是一笑，轉而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林正南站在原地，陷入沉思，良久，他又走到孫九霄面前，鄭重其事磕下三個響頭，“請你幫幫我。”
    孫九霄知道，他現在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