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白未晞剛收工就接到孟尋安打來的電話,他開門見山的問:“沈眠的事是你帶出來的?”
白未晞沒否認:“嗯。”
“你真的是……”孟尋安半天沒找到合適的形容詞,最后只能嘆了口氣:“還好你不是我的對手,不然就太可怕了。”
白未晞笑了笑,就當他是在夸自己了。
“龍蟒的口碑慢慢起來了,前期的宣傳有些不到位,公司打算追加投資進行宣傳,你那邊有什么想法?”
送上門來的好事白未晞沒理由拒絕:“讓宣發部看著辦吧,我這邊沒意見。”
孟尋安松了口氣,躊躇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問:“未晞,你真的要走嗎?”
白未晞一愣。
“我其實大概能猜到你的心思,無非是覺得跟我處在同一個屋檐下不自在,而且當初是我把你從凌風傳媒帶出來的,要是一直和我是合伙人的身份,發展多多少少會受到限制……我想說,其實我不介意你發展得有多高多遠,我現在可以提供給你力所能及的幫助,以后你要是走得更高更遠,我還會祝福你,不會成為你的拖累。”
白未晞苦笑了一下:“孟總,被你這么一說,我就更加要走了。”
孟尋安:“……”
“現在從工作室分離出來,我頂多算忘恩負義,要是踩著你的肩膀爬上云端,再回頭一腳把你踹了,那就是狼心狗肺畜生不如,我做不出來這種事。”
孟尋安:“你……我不是這個意思。”
“可事實就是這樣。”白未晞嘆氣:“孟總,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有的路還是得一個人走才有意義,工作室的資源你好好利用,培養一個能撐門面的流量吧,不要浪費在我身上。”
掛斷電話后,白未晞去陽臺上抽了一根煙。
人生就是一個不斷從溫室里掙脫出來,獨自承受雪雨風霜的過程,當初她其實可以選擇留在凌風傳媒,如果不出意外,孟尋安的叛變帶走那么多人,凌風傳媒下一個流量擔當就是她,可她不愿意被人擺布,所以堅決從那里走出來。
如今她要從孟尋安工作室出去,跟受不受人擺布沒有關系,純粹是覺得有時候放下一些東西,才能解放雙手擁抱更大的自由。
隨著龍蟒的宣發,各種口碑和點擊量也漸入佳境,白未晞終于能把心思收回來,放到拍戲上了。
在A城的戲進入尾聲,劇情走到這里,趙淼的女兒豆豆病發,小城市的醫療條件已經無法控制她的病,趙淼在主治醫生的建議下決定賣掉房子,帶著豆豆北上求醫。
這個女人把女兒當成命,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態,破釜沉舟一樣踏上這條路。
晚上收工,白未晞沒急著走,留下來和徐導商量明天需要拍的一場夜戲,那是趙淼在聽了醫生的建議,猶豫要不要帶豆豆離開,以及賣不賣房子的劇情,白未晞需要拍一場隱忍的哭戲。
這場戲可謂是整場電影的轉折點,需要展現的是趙淼的猶豫不決和下定決心后的視死如歸,那種介于隱忍和爆發之間的情緒很難把控,徐導早就意識到這一點,和白未晞商討了將近一個小時,確定她已經理解才讓她回去休息。
白未晞卻沒急著回賓館,她買了水果去醫院。
如果明天拍攝順利的話,后天早上她就得離開,這有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去看望這些人。
到了病房,白未晞一進門就察覺到里面的氣氛有點凝重,她掃了一眼,發現靠窗的那張病床空了,老爺子不知道去哪兒了。
白未晞心頭涌起不詳的預感,她立刻問:“張大爺呢?”
小女孩的母親垂著眼睛,低聲說:“今天凌晨走了。”
白未晞:“……”
她在病房里待了不到十五分鐘就出來了,以往大家有說有笑的氣氛,因為張大爺的去世變得凝重,她被這種情緒感染,心情驟然沉重起來。
她走出病房,卻看到小女孩的母親靠在外面的欄桿上低頭垂淚,見白未晞出來,她立刻擦了擦眼淚,對她勉強一笑:“要回去了啊。”
白未晞每次來都戴著口罩,此刻也不例外,她點點頭,走過去想說點什么來安慰她,張了張嘴卻什么都沒說出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女人突然說:“張大爺和我女兒是一樣的病,今天凌晨他從發病到離開,只用了不到兩個小時,看著他這樣,我在想會不會有一天我女兒也會這樣。”
“不會的!”白未晞安慰道:“張大爺年紀大了抵抗力差,你女兒還小,她一定能熬過來的!”
“借你吉言。”女人笑了笑,眼淚卻落了下來:“我很怕自己堅持不下去。”
“……為什么?”
“家里沒錢了。”女人嘆了口氣:“能賣的都賣了,能借的也都借了,如果哪天我放棄了,我不知道該怎么跟小寶解釋,不是媽媽想放棄她,而是媽媽實在無能為力……”
白未晞:“……”
女人低頭擦眼淚,又笑著對白未晞說:“抱歉,不是故意要跟你說這些事的。”
白未晞搖搖頭,又想到什么似的,說:“你在這兒等我一下。”
白未晞回了一趟賓館,帶走兩張銀行卡。
她在醫院附近找到一家取款機,往卡上轉了十萬,但是想了想,又多轉了十萬,然后回到醫院。
那個女人果然還在原地,白未晞把卡遞給她:“這些錢你拿著,給小寶治病。”
女人先是一愣,立刻跟被火燙了一樣往后退,拒絕道:“不不不,我不能要,我……”
“拿著,沒有什么比救命更重要。”白未晞說:“我媽媽也是因為生病去世的,眼睜睜看著親人受苦自己卻無能為力,那種感覺有多痛苦我最清楚。”
女人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可是我跟你非親非故……”
“沒多少錢。”白未晞笑了笑:“對我來說這就是買幾件大衣的錢,你拿著。”
見女人還是猶豫不決,白未晞干脆摘下口罩:“拿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