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時候是真的讀不懂晏庭蕭的腦回路,這人在某些事情上有種不近人情的堅持和固執(zhí),比如眼下這件事,白未晞不是看不出來他已經(jīng)很累了,而且心情不好,讓他回家休息完全是出于好意,怕他把身體熬壞了,可晏庭蕭不僅沒接納她的好意,還抱著一種近乎戒備的心態(tài)來跟她唱反調(diào)——他似乎怕她一聲不吭把莫霽華搶走,所以堅持要守在這里。
白未晞莫名其妙的想起藺寒宵,如果這件事?lián)Q了藺寒宵,白未晞讓他回去休息,他肯定二話不說拍拍屁股就走了。
在這一點上,藺寒宵薄情,但白未晞意外的很受用他這種薄情。
白未晞知道不能用對比法來比較這兩個人,這對他們倆來說都不公平,她強迫自己收回思緒,冷淡的說:“隨便你。”
下半夜,兩人跟尊神一樣鎮(zhèn)守在病房的兩個角落里,誰都不搭理誰。
莫霽華半夜醒過來一次,說要上洗手間。
白未晞困得精神有點恍惚,反應(yīng)慢了一拍,她還沒回過神,晏庭蕭已經(jīng)熟練的把莫霽華抱起來進了衛(wèi)生間。
白未晞:“……”
莫霽華睡著后,白未晞見她情況稍稍好轉(zhuǎn)了些,至少暫時沒有要惡化的跡象,她松了口氣,心里一放松,倦意就擋不住了,她靠在沙發(fā)上睡了過去。
心里擱了事兒,白未晞睡得并不安穩(wěn),朦朦朧朧里還保留著半分清醒,總覺得房間里有人走來走去,等她再次醒來,窗外露出了魚肚白,她摸出手機一看,凌晨五點半。
晏庭蕭已經(jīng)不在房間里了,而她身上蓋著一張?zhí)鹤樱@然是晏庭蕭給她蓋上的。
白未晞掙扎著坐起來,環(huán)視了一眼四周,只當晏庭蕭扛不住困意回去了,她起身走到病床旁邊,盯著莫霽華熟睡的臉看。
她當初猜得沒錯,莫霽華成了一個翻版的莫瓊玉,那張臉越長開就越和她相似,可比起以前對莫瓊玉搶走父親的恨之入骨,白未晞已經(jīng)學會理智對待,至少不會把這種仇恨轉(zhuǎn)移到莫霽華身上了。
說起來莫霽華這小東西也是挺可憐的,小小年紀父母雙亡,族人把她當累贅一樣推來阻去,最后莫名其妙跟了一個和自己完全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晏庭蕭,被當成寶貝一樣寵了兩年,如今又得了這種病……她才八歲,可這經(jīng)歷比一般人的一生都要曲折。
對于莫霽華,白未晞如今別無所求了,這個便宜妹妹是世上僅存的唯一跟她有血緣關(guān)系的人,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去,她非常非常希望她活下來,想看著她長大,早戀被抓包,叛逆期揍她兩頓,以后長大了羞答答的告訴自己她談戀愛了,最好還能看見她和心儀的人結(jié)婚……
當媽的也不外乎是這種心情。
白未晞?wù)氲萌肷瘢砗笸蝗缓翢o征兆的傳來晏庭蕭的聲音:“你在想什么?”
白未晞嚇了一大跳,幾乎要尖叫出聲,晏庭蕭早有準備,一只手輕輕松松把炸毛的她按下來,還背地里使了個巧勁,白未晞一轉(zhuǎn)身就差點撞到他身上。
大早上的白未晞受驚不小,她殘存的那點朦朧的倦意立刻被驅(qū)逐了個一干二凈,她抬頭瞪晏庭蕭,壓低聲音說:“你是不是想嚇死我?”
她氣鼓鼓的樣子落在晏庭蕭眼里跟只炸起渾身刺的河豚一樣,晏庭蕭熬了幾天煩躁不堪的心情奇跡般的平復下去,他挑挑眉:“你這么大反應(yīng)干嘛?生平不做虧心事……”
“但是難擋夜班鬼敲門!”白未晞沒好氣的接了下半句,一看晏庭蕭手里拎著一份熱氣騰騰的粥,她皺眉問:“你出去買早餐?”
“嗯,霽華昨晚睡得早,應(yīng)該快醒了,讓她吃點東西,上午還得做檢查。”
他這個舉動瞬間讓白未晞?wù)ㄆ饋淼拿樍讼氯ィf起照顧人,以前白未晞是一等一的好手,晏庭蕭一個眼神她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但這幾年進出都有小佟跟著,她連行李都不用自己收拾,這項技能反倒退化了。
晏庭蕭猜得沒錯,沒過多久莫霽華就醒了,洗漱過后她就喊餓,晏庭蕭喂她喝了粥,她精神好了很多,雖然還是有點低熱,但臉色總算沒那么差了。
上午,白未晞和晏庭蕭陪著莫霽華做了個檢查。
檢查需要抽血,莫霽華嚇得小臉發(fā)白,晏庭蕭把她抱在大腿上坐著,一手按住她不讓她亂動一手捂著她的眼睛,莫霽華頓時哭不出來了。
檢查流程走完,出結(jié)果還需要時間,兩人帶莫霽華回病房。
莫霽華大概是很久沒有被兩個大人一起包圍著這么重視過了,心情一好興致就高,護士讓她吃藥打針她都很配合,晏庭蕭不知道從哪里弄了個小拼圖過來,打開小桌子和她一起拼,兩人玩得不亦樂乎。
這樣其樂融融的氣氛落在白未晞眼里,讓她生出一種“白血病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錯覺,她有錢,有人脈,不管醫(yī)生選擇用什么樣的治療方式,她都能為莫霽華提供最好的條件……所以這場仗他們一定能贏。
晏庭蕭陪著莫霽華玩了一上午,這種好氣氛也一直持續(xù)著,直到吃了午飯,莫霽華在啃一個蘋果,啃了一半她突然“啊”了一聲,白未晞下意識的看過去:“怎么了?”
莫霽華連忙把嘴里的蘋果吐出來,她有點不知所措的說:“我牙出血了。”
白未晞和晏庭蕭對視了一眼,本來各自在忙的兩個人立刻上前一看,莫霽華啃了一半的蘋果上留著一片血漬,她茫然的張著嘴,好一會兒才問:“我怎么了?”
晏庭蕭立刻拿走那個染血的蘋果:“沒事,應(yīng)該是要換牙了。”
白未晞也馬上反應(yīng)過來,附和道:“對啊,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三天兩頭換牙,等把嘴里的乳牙都換完,你就是大人了。”
莫霽華眨了眨眼睛:“可是……”
“嗯?”
她突然用手背擦了擦鼻子,上面蹭了一片血:“我流鼻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