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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四十二

    黃堯聽到孟均話語里最后兩個字,皺起了眉,在孟良人和孟均之間來回看了看:“長輩?”
    孟良人也皺了眉,對孟均說:“你把他的臉打成這樣,待會是想讓記者拍個夠嗎?”
    孟均說:“記者拍了,也不會扯上孟家。”
    孟良人搖了搖頭道:“孟均,我記得你從前是很穩(wěn)重的。”
    孟均看向他,瞳孔在明晰的月色下微微發(fā)亮:“但是有些事告訴我,光有穩(wěn)重是不行的。”
    “嘿,恕我多嘴一句。”黃堯插|進(jìn)他兩人的談話,“兩位能告訴我一聲,你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嗎?”
    孟良人看他半邊臉青腫,嘴角還滲出血跡來,神態(tài)倒是一派輕松自如,一點(diǎn)都不為自己的臉擔(dān)心,要是此刻回到大廳,恐怕就成為記者圍堵的對象了。
    他取下口袋里的手絹,遞給他道:“你現(xiàn)在別回大廳里面去,我找人找你的經(jīng)紀(jì)人過來。”
    黃堯笑了一下,接過手絹,輕碰了下嘴角,立即疼得“嘶”地吸了口氣,看向眼前兩人道:“我這傷恐怕沒一個星期是好不了了,怎么樣,孟總,我記得傳聞中你才剛回國,現(xiàn)在管理孟氏的還是你父親,孟家向來以書香禮教家庭自稱,我如果去找孟哲孟先生,請他給我個說法,應(yīng)該不會吃閉門羹吧?”
    孟均和他對視了一眼,并沒有被他的挑釁惹怒,只是神色冷清,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孟良人抓住他的手臂往后一拉,對黃堯說:“我們是叔侄,你說的孟哲是我大哥,不過我早就搬出來自立門戶,所以除了家里沒幾個人知道。”
    黃堯愣了愣,他早猜到孟良人演戲的路走得這么順,背后一定有背景,不過答案揭曉,還是有點(diǎn)不能相信。從來沒聽說孟家有一個叫孟良人的兒子,還是他用的是藝名?但孟哲流傳在眾人口中的一對弟妹,妹妹已經(jīng)嫁人,弟弟據(jù)說身體不好,一直避開人群生活,看孟良人天南海北跑劇組的樣子,也不像頑疾纏身啊,難道是堂表兄弟……
    孟良人輕拍了他一把,讓他先從露臺下去花園里,已經(jīng)有人注意到這邊對峙的三個人了。
    黃堯又問了一句:“親兄弟?”他這么問,只是覺得自己的判斷應(yīng)該不會錯,怎么會有侄子那么看著叔叔?哪怕兩個人年齡差別不大。
    但這問題偏偏歪打正著,戳在了孟良人的痛腳上,他笑了笑,每當(dāng)他這么笑的時候,就證明他不耐煩了,不想說話了,要反擊了:“這我也保證不了,畢竟我不能隨身帶著出生證明吧?”
    黃堯:“……”他又拿手絹擦了擦嘴角,捂著左臉下臺階去了。
    等腳步聲慢慢地下去,孟良人往后靠上雕花的欄桿,夜晚的清風(fēng)一縷一縷,他摸摸身上,有剛才和熟人聊天時給的煙,拿出來夾在手指間,只是找不到打火機(jī)。
    “見面這么久,還沒單獨(dú)說句話吧?”
    孟均從他的眉眼輪廓,一直看到他手腕上的腕表:“嗯。”
    孟良人眼望著落地玻璃門內(nèi)的喧鬧,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都五年了,那天看見你,我竟然一下沒有認(rèn)出來。”
    “嗯。”
    “孟均。”孟良人舔了舔嘴唇,“見到你現(xiàn)在這樣,我想,你叫我一聲長輩……”
    “咔噠”一聲,打火機(jī)上精雕細(xì)刻的花紋在月光下一晃,孟均站在孟良人面前,拇指劃了劃齒輪,垂著眉眼,替他點(diǎn)上火:“我沒有記恨你,如果知道你當(dāng)時剛弄明白你的身世,我不會挑在那一天。”
    孟良人無奈地嘆了口氣:“但是你也不后悔,對么?”
    孟均合上打火機(jī)的蓋子,抬起眼和他對視:“對。我有追求喜歡的人的權(quán)利,不對嗎?”
    孟良人沒有說話。現(xiàn)在想想,當(dāng)初那場毫無準(zhǔn)備的荒謬的鬧劇,終究是他要負(fù)的責(zé)任多些,他是個活了兩輩子的人了,盡管沒談過什么刻骨銘心的戀愛,但也不能把得知身世后的負(fù)面情緒,一股腦全發(fā)泄在孟均身上。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忿忿地想著,“追求喜歡的人的權(quán)利”,說得多輕松啊,你對我說了,你自覺丟掉了一個包袱,轉(zhuǎn)頭過自己的日子去了,被告白的人卻要接過這個包袱,閑暇之余想起這句話,只覺得身上有千斤重,被壓得抬不起頭來。
    不過他當(dāng)然不能對一個叫自己“長輩”的人抱怨這個,只是抽了口煙,平定了一下思緒道:“你我都沒有錯,就算有錯,現(xiàn)在過去那么多年了,你也有了工作和女朋友,以后我們還是一家人,好好相處,你父親也能舒心些。”
    孟均說:“我和mia才交往不久,將來怎樣還說不定。”
    孟良人道:“mia是個好姑娘,你喜歡她,我們也都喜歡她,能一直處就處著吧,別趁年輕貪玩,怕到了后來,后悔都來不及。”
    孟均沉吟道:“你也會后悔嗎?”
    孟良人說:“我會,我后悔過很多次,很多人很多事,但是對你,我從沒有后悔過。”
    孟均緊緊地盯著他,過了許久,才低頭抽了一支煙,夾在手里,卻沒有拿出打火機(jī),只是湊在孟良人的煙頭上點(diǎn)著了,在他耳邊說了一句“我該走了”,他怕他多留一秒,就會忍不住把這人按在欄桿上親吻。
    他離開家去國外的時候,也以為等他長大,更有能力,更冷靜的時候,他再去看這個人,會覺得他沒有那么完美,沒有那么重要,可是等他再大一點(diǎn)兒,成熟一點(diǎn)兒,他才明白,眼睛只追著一個人,和他完不完美沒有半點(diǎn)關(guān)系。
    孟良人在他走之后,在露臺上抽完了煙,才慢慢地走回宴會上,找來黃堯的經(jīng)紀(jì)人,讓他去樓下花園接人,然后回到剛才和潘陶聊天的地方,才發(fā)現(xiàn)人都走了,附近的侍應(yīng)生告訴他,那位穿白裙子的小姐喝摻雪碧的紅酒喝醉了,潘陶送她去找孟均的助理,讓他等在這里轉(zhuǎn)告。
    孟良人一想,這時候mia大概跟著孟均回去了,也就放下心,晚宴還進(jìn)行得熱鬧,人們觥籌交錯,樂此不疲。他一個人,避開記者和熟人,提前離場了。
    這時候回去未免太早,他讓cheney開他的車回家去,自己信步走到偏門的臺階上,發(fā)現(xiàn)這里和那位冒充服務(wù)生的張老板的酒吧隔得很近。
    于是當(dāng)他走進(jìn)酒吧的時候,張老板正拿他三腳貓的調(diào)酒功夫,和一個眉清目秀的大男孩搭訕。
    正在眉目傳情之際,只見一臉呆萌的小綿羊背后坐下來一個人影。
    孟良人參加宴會的一身西裝是珠寶品牌的廣告商特地為他定制的,剪裁合身,在酒吧明暗交替的燈光下,愈發(fā)的引人犯罪。
    張老板看看只能看不能碰的“朋友長輩”,對比馬上就要到嘴的肥羊,含著淚選了前者。
    孟良人目送那大學(xué)生模樣的男孩去了別處,問張百草:“你喜歡男的?”
    張百草說:“您不至于看不起純gay吧?”
    服務(wù)生端過來一杯果酒,孟良人拿起來喝了一口:“不至于,我有個朋友就找了個男伴兒。”
    張百草道:“領(lǐng)了結(jié)婚證的那種?”
    孟良人說:“孩子都生了的那種。”
    張百草大驚:“變性人?”
    “想太多,找的代孕。”
    “噢~”張百草點(diǎn)頭,也拿過一杯酒。孟良人看了他一會兒,問:“你多大了?”
    張百草說:“二十五。”
    孟良人聞言點(diǎn)點(diǎn)頭,笑道:“和我想的一樣。這么年輕就開酒吧,喜歡你的人挺多的吧。”
    張百草也笑笑說:“不算多吧。”孟良人的氣場很溫和,大抵是因為年長,總是能讓人不自覺融進(jìn)去,很多人都愿意沉溺在這種溫柔里。
    張百草情人不少,大多都是年輕男孩,要么就是和他年紀(jì)相當(dāng)?shù)模谝黄穑非蟮亩际谴碳ぃ苌儆龅矫狭既诉@樣的,給人安全感,又不至于太平淡,嬉笑怒罵都輕松平常。
    喝了會酒,孟良人問:“你說的那位小姐,最近還好嗎?”
    張百草反應(yīng)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誰:“啊,他呀,有段日子沒來了,大概是去,嗯,尋找真愛了吧。”
    孟良人不由笑了,跟他碰了碰杯,道:“那請你代我向她問個好,祝她幸福。”
    “沒問題。”
    他不過一時興起,說了兩句話,到底無事可做,于是起身結(jié)賬告辭。張百草沒有挽留,畢竟要是讓孟均知道他引著孟良人在這種一夜情高發(fā)地段逗留太久的話,他連小綿羊都沒有了。
    兩人往門口走,張百草送他出去,忽然三四張酒桌外,一個穿著打扮都很精致的女孩舉著杯酒,拉住服務(wù)生廝纏道:“我就問問你,你們酒吧后面十號房的客人叫什么,你告訴我嘛。”
    “對不起小姐,我們這兒的規(guī)矩是不能透露住房的客人信息的。”
    “我就問這一個!你告訴我,我給你錢,好不好?你要多少……”
    旁邊的人都低聲笑道:“這丫頭想男人想瘋了!”
    女孩追問無果,借著酒瘋,嚷嚷了起來:“你別想瞞我,我聽見了,你們這兒有人喊他jun的!”
    張百草心里一跳,生怕露餡了,招手喊來一個服務(wù)生說:“找保鏢來,她再耍酒瘋就扔出去。”
    “怎么說也是熟客……”
    “熟客也不準(zhǔn)她鬧事,趕快弄走。”
    孟良人剛走到門口,聽見這個名字,不由停了下來,下意識想去問問,轉(zhuǎn)身又覺得自己太敏感了,都是從前搜集各類信息養(yǎng)出來的病。
    同名同姓之人何其多,再說這個女孩自己都不知道她要找的人是誰,去問什么,為什么要問?
    他搖搖頭,自笑一聲,和張百草道了別,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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