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被女管家扶著回到了房間里面。
當女管家再次出現的時候,整個正廳里面,只有范閑一個人了。
他獨自拿著酒杯,一杯一杯的給自己倒酒。
“范大人的心情不是很好。”女管家笑道,“需要奴婢陪你喝幾杯嗎?”
范閑迷茫的抬起了頭看著女管家,這才從旁邊直接拿起了一個杯子放到了女管家的面前,但是范閑的手并沒有松開,他目光略顯遲疑的看著女管家,問道,“我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名字。”
女管家低頭看了看范閑不愿意放開的杯子,這才知道范閑對她似乎已經有些怒意了,她能夠明白這樣的怒意是從何而來的,對于范閑這樣的人,長期掌握的都是關于信息的秘密,他們渾身上下都是秘密,但是他們周圍的人不可以有秘密,他們必須要一清二楚的人待在自己的身邊,但凡是有秘密的人,除非有絕對的價值,不然是不會活著的。
而自己對于范閑來說,就是一個秘密。
“大人,奴婢并沒有名諱,陳院長對于奴婢的稱呼也僅僅是一個喂字罷了。”女管家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又中氣十足,似乎對于范閑并沒有任何的畏懼。
范閑看著她,目光很平靜,呼吸平穩,但是女管家在空間之中,嗅到了一股殺氣,頓時她的面容變了,從剛才的隨和波瀾不驚到瞬間汗流浹背,整個衣衫出現汗漬,并且臉上的汗珠都從凸起的眉骨之上落下來,不過幾個瞬息的時間。
她立刻后撤了一步,跪在了地上。
這一跪,她沒有敢看范閑的目光。
“大人……奴婢該死,但是奴婢真的沒有名諱……院長大人也沒有賜名,只是讓奴婢擔任管家司職,其他的事情也沒有交代過,更沒有提及……奴婢……奴婢沒有擔任任何院內的職務,也沒有任何的……”說到這里的時候,女管家遲疑了片刻。
當她再抬起頭來的時候,范閑已經不在了,而方才范閑遞過來的酒杯里面,倒滿了酒。
寒風入堂,女管家打了一個寒顫,她怯懦的看著面前的那杯酒,接著一飲而盡。
此時她已經不敢和范閑一般對待了,她才發現,那個可以在范閑身旁隨意搭話,隨意笑隨意吃隨意喝的女子,有多么的幸福,她的地位,是那么的超然。
沒有對比,誰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樣的情景。
“你把她嚇到了。”思思低聲的說道。
二人緩慢的走在陳園的池塘邊上,這座錦鯉池比皇宮之中大了很多,紅撲撲的錦鯉卻沒有皇宮之中的多,聽聞陳萍萍在這里面養了一條鱷魚,只是平日里從來沒有人見過而已。
范閑只是嗔笑,沒有回答,他安靜的看著面前的湖面。
“為何如此待我呢?”思思看了一下身上的衣物,問道。
回答她的是沉默,范閑并沒有說話,而是安安靜靜的看著那滿湖的月光,這一瞬間似乎一切都變得簡單了,范閑忽然問道,“你說,最為親近的人,會成為殺你的人嗎?”
思思一愣,沒有明白范閑的話,她的面色躊躇了許久這才說道,“如果是真的,肯定會因為一件自己都過不去的事情吧,若不是所迫,就一定是遺憾。”
“遺憾?”范閑似乎沒明白。
“不是遺憾,就肯定是被逼的。”思思說道,“大人你教過我,人活著一定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一定要活得有目標,有想法。”
范閑笑了笑,這才說道,“回去休息吧。”
…………
…………
漆黑的房間之中,女管家跪在地上,她的身上已經鮮血淋漓,可是臉上卻沒有任何的傷痕,她雙手顫抖、瞬身顫抖,她想要抬頭可是已經抬不起來了,她的身上充滿了膽怯和懦弱,再也沒有曾經的那般英氣了。
“你跟了我十年。”一個冷漠的聲音說道。
女管家跪在地上,她似乎連吞咽口水都做不到,哆哆嗦嗦的想要做什么,她的手向前伸著,透過房屋找出來的月光可以看到,她的脖頸被吊著,一道粗布麻繩在她的脖子上面,她想要說話,而身后的兩個人就像拔河一樣,一人拽著一條繩子的末端,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
“讓她說。”聲音繼續說道。
那二人松開了手,女管家一個趔趄跪在了地上,她求生一般的看著面前的人,這才說道,“老爺,老爺,求你了,他太聰明了,奴婢出現的那一刻便知道已經無法瞞過去了。”
黑暗之中出現了一雙有神的眼睛,他的目光很柔和,卻又很陰冷,任誰都無法透過這個目光看出此人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的神情像是一雙殺人殺到疲倦的目光,照耀在寒冷的冰窖之中。
沒有絲毫的溫度。
“我不允許,你有一點的失誤,你要明白這件事情。”聲音繼續說道。
“奴婢可以死……”女管家似乎釋然了,她低沉著說道,“但是……如若是現在死了,可能會……”
“不需要你來教我。”那黑暗之中的人,轉而走出了房間。
月光灑下,凄涼萬分。
第二天的清晨,范閑難得起的早了些,而此時的陳萍萍已經坐上了馬車準備下山而去,一行人已經整裝待發了。
范閑出現的時候,陳萍萍剛被攙扶上了馬車,他看到了范閑,奇怪的笑了笑,“好早。”
范閑手中抓著一方春餅,走到了陳萍萍的面前,“小的休息,老的上班,還真是諷刺,吃過早點了嗎?”范閑說著伸出手遞出了一個春餅。
按理來說,陳萍萍是不可能拿別人遞過來的食物,但是這一次,他并沒有拒絕,于是伸手接了過來。
范閑推開了一旁的家丁,親自將陳萍萍抱上了馬車,這才安頓好,笑著說道,“我要待上些時日,有些事情還是想不通。”
“無妨,這邊是你家。”陳萍萍也沒有當回事兒,輕巧地說道。
“哦對了,聽說你的管家沒有名字,我想了一個名字,不知道給她合適不合適。”范閑笑道。
陳萍萍面不改色,只是問道,“什么?”
“柳花明。”范閑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
“柳暗花明?”陳萍萍的馬車已經遠走了,“不錯,你喜歡便好。”
范閑沒有看到,陳萍萍的手打了一個奇怪的手勢,但是他聽到,不遠處的人腳步聲突然開始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