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你的想法。”太子殿下端莊的坐在椅子上面,看著面前和他面對面坐著的于瀟瀟,此時的于瀟瀟面前放著一杯茶水,不知道是何時端上來的,顯然這樣的行徑注定了這個女人在太子殿下的眼里,至少變成了一個真正的門客。
于瀟瀟說道,“如今陛下當前準備祭祀,但是安保的權力卻給了二皇子殿下,這雖然是一個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但也是一個能夠讓二皇子和范閑同時吃癟的機會,只是……”
太子殿下看著面前的于瀟瀟,挑了挑眉毛問道,“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于瀟瀟的目光沒有一絲躲閃和不敬,她吐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知道,但是這一次是一個一箭雙雕最好的機會,太子殿下,現如今朝堂之上,唯有二皇子和您是皇位正統的繼承人,三皇子的年紀尚幼,根本無法擔當大任,而大皇子也沒有任何競爭的資格,所以只要是將二皇子除掉,您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那范閑呢?”當問出這四個字的時候,太子殿下已經開始對于瀟瀟的話語有些期盼了,他似乎想從里面聽出來一個他無法拒絕的結果,然后放手讓面前的這個女子大張旗鼓的去做。
“范閑是監察院一處的主辦,這一次皇帝陛下的祭祀盛典,就是由范閑和二皇子共同操辦的,如果一個人出了事情,另一個人也不會……”說到這里,于瀟瀟的嘴唇仍然在動著可是聲音已經沒有了,她清秀的將面前的茶杯端了起來放入了嘴中,笑吟吟的對太子殿下說道。
再次打量了一下于瀟瀟,慶國的太子殿下似乎對面前這個端莊秀麗的外表之下隱藏著膽大包天的女子,有了別樣的看法,他覺得,她像一個人,特別特別的像,所以他的目光不由得從面前的女子臉上轉到了書房的旁邊,那墻壁上掛著的無臉女子的畫像。
那畫像出自太子殿下的筆中,其中的嫵媚婀娜不盡言語,不難看出,這無臉的女子便是慶國的太子殿下傾慕已久的女人,而這女人究竟是誰,誰也不知道的。不過有著能讓太子殿下從無臉女子想到自己身上的本事,這于瀟瀟已經算是知足了。
隨后于瀟瀟的面容也變得邪魅了起來,她莞爾站起了身,不過三四步的距離,她走得異常扭捏,雙手在肩頭觸摸了幾下,身上的輕紗緩緩落下,她走到太子殿下的身旁,低下身來向前探了探身形,太子殿下的面前,春光乍泄。
不過這個慶國未來正統的儲君殿下,自然是定力超然,他波瀾不驚的看著那宛若從霧氣升騰的海面之上浮起來的山丘,并沒有絲毫的動容,甚至連氣息都略顯平淡,隨后太子殿下更是一轉頭,目光不屑得說道,“你最好能給我一個讓你去做的計劃,不然的話,這樣的事情以后我不想再聽見。”
這一番較量,顯然是太子殿下略勝一籌,尷尬地于瀟瀟并沒有立刻收攏身形,而是繼續用這個姿勢,再進了一步,將那緋紅的唇齒貼在了太子殿下的耳畔,低聲地蜜語了起來。
而太子殿下的面容,開始變化了起來。
………
范閑坐著父親范建重新給自己配備的馬車轎子,慢悠悠地走在京都城的大街上,馬車的周遭是監察院一處的暗探,他們氣勢洶洶,手中都將劍刃掐在拇指根部,這是隨時準備出鞘的動作,周遭兩旁各十四名暗探,這可是威武霸氣。
面前的高頭大馬是范閑的最愛,而駕駛著馬車的人,是王啟年。
蘇文茂走在隊伍的最前面,還是范閑范院長的面子大得多,畢竟當年朱格在位的時候,就算是捉拿當朝四品大官,也只是步履行動,哪兒有這騎著馬車去抓人的道理?
而且慢吞吞的從大街上走過,這不就是告訴對方,我要來抓人,你們要跑就趕緊跑的意思?
況且這派頭,就算是一般的大官也不敢如此行事,所以周遭的路人一看如此監察院的行車之風,當然想都不用想,便是那當今如日中天的小范大人出來了,至于今天他要去哪兒,京都城的百姓可都是口口相傳了然于胸,更是有許多百姓早就已經蹲在了那南市的京都守備軍將領,如今的二皇子坐鎮的京都守備軍大營門外面等著看好戲了。
要說他們是怎么知道的?
很簡單,今日一大早,王啟年奉監察院密令,來京都守備軍的大營之內要帶走那被燒毀的刺客尸體,可是不料,那京都守備軍的人更是直接將其二人拒之門外不說,還揚言監察院一處管不了京都守備軍,若是再冥頑不靈,那就要直接給他監察院圍了。
全京都城都知道小范大人是什么脾氣,當年一個說朝中有人的青樓,在小范大人面前說過類似的話,下場整個京都城都看到了。所以現在大家伙都知道,這家伙可是惹了天下最不好惹的人,這個熱鬧,可是好看的緊咯。
外面的人興致勃勃,馬車外面的兩個人面子丟盡,自然是報仇心切,可是范閑是知道事情的人,這一場戲可是他和大皇子聯合起來演的一場好戲,為的就是讓全京都城的人都知道,這監察院和京都守備軍的關系,而這個關系,就是一灘爛泥。
當然,坐在那漆黑鐵架馬車之中的范閑,早已經知道了這灘爛泥最后應該扔在誰的頭上,索性他現在還不說,也不會讓任何一個人知道,因為范閑更喜歡身邊的人在最后謎底揭曉的時候,那副驚訝夸張的表情,這對于一個演技十足的懸疑片演員來說,才是樂意看到的,所以十分敬業的演員范閑,此時正在醞釀情緒,以便于一會兒到達京都守備軍大門的時候,能夠表演的十分到位。
“哎,只可惜沒有個喊咔的專業人員啊。”范閑苦惱得搖了搖頭。
馬車穩穩地停到了京都守備軍大營的門前,范閑撩開了馬車簾子,在眾人矚目之下,飄飄然地走下了車,而京都守備軍大營的門口那兩個護衛面對面站著,似乎對旁邊這些監察院一處的人,視若無物,一點上來說話的意思都沒有。
而范閑也不著急,他平靜地看著面前的大營。
這可是京都城之中唯一一個允許駐扎的大營,但是他也有他的規矩,同時駐扎的人,就是晚上夜崗巡邏的守備軍將士,期間人數不得超過兩百,在頭值班的將領,軍職不得大過百夫長,當然這是普通的情況之下。
如今可是皇帝陛下大祭祀節前,當然已經擴容到了五百將士,而且直接由守備軍的將軍坐鎮看管,并且隨即調遣,這不,大皇子臥病在床之后,二皇子殿下也被迫從那安穩的寢宮之中搬到了現在這個軍營里面。
想來這是闊別多日之后的見面,范閑其實并不想見到二皇子,因為現在二皇子雖然明面上得了民心受了皇帝的圣旨贊賞,可是實則實力大削。
京都守備軍的葉家倒臺,在外人看來是莫名其妙,在范閑的眼里,是一個非常正常且非常有道理的倒臺,這就是一個簡單的利益權衡問題,這和丞相林若甫下臺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地方,畢竟是當朝皇帝陛下在手中的工具,一方太過強大并不是一件好事。
這就好比,如若當初林若甫不下臺,那么現在接手內庫的范閑,再加上監察院,再加上朝中的六部三院,這范閑的權力比皇上都要大了,可能容忍他?當然不可能,所以這就是林若甫要走的原因之一,那么現在也很簡單。
秦家是慶國最大的兵家,而能和秦家抗衡的人,就是京都城的葉家,而京都城葉家和秦家抗衡的兩大資本,一個就是京都城守備軍,另外一個則是這慶國的大宗師!唯一一個能讓人看得見摸得著的大宗師!
其實光靠這一個大宗師的名頭,慶國那個權利最大的男人,就不會對葉家如何,可也就是因為這個大宗師,葉家也不能如何。當皇帝下旨將葉靈兒直接許配給二皇子之后,葉家的老頭子,京都守備軍的將領也就明白了,自己家族的命運已經不在自己的手中了,而在這個女婿的身上,所以自己就算當一匹老驥,也得馱著這個小爺一步一步的走到太子的位置上,不然自己這個棋子,可能就要在權力的海洋里面變成了一個卑微的浮萍了。
葉家的老頭子想得明白,所以也沒有和皇帝陛下如何鬧騰,直接開始盡心盡力的輔佐起二皇子這個未來的希望,所以二皇子仍然是朝堂之上且名正言順的太子磨刀石,只不過這個心思極重的皇帝陛下,仍然不想兩方割據這個玩法,他可能覺得并不是那么刺激,所以才又來了一個磨刀石的試石刀,而這個試石刀就是現在站在京都守備軍大營面前的監察院年輕的副院長大人。
范閑。
范閑仰著頭看著面前的大院,他并沒有說什么,既然對方閉門不見壓根不搭理你,那你監察院的面子就算是掃地了,周遭人看的熱鬧,都擠過來看著這小范大人到底會有什么驚天之舉呢?
“大人。”王啟年走到了范閑的面前,側目看了看那閉門不開的大營,眼睛滴溜溜得轉了幾圈,這個機靈的左右手,才低聲地說道,“要不……我去叫門?”
“不必。”范閑說道,“等會他自己就開門了。”
看著自信心滿滿的王啟年,當然沒有絲毫的不信任,他立刻負手而立,站在了范閑的一旁,既然小范大人已經安排好了,自己也不操那份心,這個主子有多省事兒,他比誰都清楚,王啟年跟隨了范閑這么多年,可沒有干過一件給他擦屁股的活兒。
果然,還沒等王啟年看身后到底有多少個漂亮姑娘看戲的時候,面前的京都城守備軍大營的門,打開了。
說是大營,其實和一般的府邸大門沒有差別,只是多了些護衛和牌匾而已。
從大營之中走出來的,并不是二皇子殿下,誰也明白,那位天上的殿下根本不可能站在京都城大街上和范閑吵架,那傳出去成何體統?所以此時走出來的人,是葉靈兒的表哥,葉家的另外一個二世祖,如今守備軍的參將,葉沖。
葉沖雙手抱在胸前,直接走到了范閑的面前,他不是一個文縐縐的人,所以這個時代不認識字的人,基本上都討厭那些人識字的人。不是才子的人,當然也會討厭所謂的才子,而葉沖就是一個十足的莽夫,而范閑則是天下譽為詩仙的文人,這文人撞上了莽夫,誰看誰也不順眼。
“打狗的話還要說兩次,狗聽不見還是狗主人聽不見啊?”葉沖冷漠地說道。
范閑明白,面前的人身后站著的不光是守備軍,還有二皇子殿下,督察院的督辦,參議院的議事,還有那些大理寺的御史,這些人就像報社記者一樣拿著照相機手指頭放在快門身上,把范閑說的每一句話都添油加醋呈給皇帝陛下過目,可是葉沖說什么,他們自然是避重就輕,隨意而為。
“是聽不懂啊,葉大少爺,您也知道,我們監察院是和朝中官員或者陛下報告要文密文的人,您總是拿著和豬犬溝通之語,和我們對話,當然是不盡其能,我們是聽不懂的。”范閑言下之意也很明顯,這么一句說完,周遭的人哄笑而起。
對付無賴,必須更加無賴,這才是范閑的處事方式,既然你是粗人,我就更粗咯。
聽出范閑罵自己,但是這人張口閉口朝中官員和陛下,自己又不知道如何反駁,厲聲氣道,“監察院到底要做什么?如今二皇子殿下就在里面,監察院有明章規定,不得干預皇子之事,難不成,范大人要抗旨?”
說完之后,葉沖心中冷笑,你喜歡搬人,可以,老子陪你搬個夠!
后面的眾大理寺御史手中的筆墨開始寫道。
范閑副院長藐視圣旨,犯下了欺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