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坐在房間里面,此時的他已經回到了錦衣衛安排的地方,而郭寶坤則是回到了他居住的地方,范閑只是將范思轍帶回了房間里面,他安詳地躺在躺椅上,這是范閑從海棠朵朵住著的田園閑居里面帶回來的,反正她也不在,拿來就拿來了。
“在這里生活的如何?”范閑問道。
范思轍悵然得感嘆道,“生活其實不怎么好的,不過哥,我在這里賺了好多錢!”
“書局?”范閑問道,“還是妓院?”
“當然不是!”范思轍說道,“哥你別取笑我了,我好好給你講,我發現在北齊這里根本沒有水稻,而且也無法培育水稻,我就按照我曾經跟父親進入京都城內庫的時候看到的那樣,利用粗麻布和細布交織之后,用木制的架子搭好一個密閉的空間,然后在這里面就能種植水稻,或者是蔗!”
“蔗糖和水稻雖然量產不大,但是足夠給這邊的富商供應了,蔗糖的價格很高,而水稻的價格卻偏低,這一點我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所以這一茬水稻種完了之后,我便不打算再種植了,而是準備將曬鹽的技術淘過來,畢竟在北齊鹽的管控雖然嚴格,但是并沒有入口,他們只能進貨,不能出貨。”范思轍說道。
范閑訕訕而笑,他倒是沒有去過范思轍所說的京都城內庫,但是聽起來像極了母親大人的手筆,大棚養殖范閑當然知道,但是運用到現在的這個時代,確實有些不容易,好在范思轍只要是賺錢的事兒,他都會想盡辦法的達到,這樣的弟弟,范閑還是非常欣慰的。
想來想去,范閑這才說道,“想法是很好的,你也付諸了行動,那就放心的干下去吧,沒有人會難為你的。”
“想來北齊對于我的行為都是容忍,況且來查賬的人,也是給了點銀兩就打發了,感覺這錦衣衛很好相處,那個同知大人,我說了幾句話,搪塞過去了,再加上送點禮品,那人也沒有難為過我。”范思轍說道。
想到了同知,范閑心中更是好笑,有這樣的官,恐怕是在這里再開一個抱月樓,都沒有任何的問題。
有這樣的大人,做商人可算是有福氣了,不過奸商可能會更開心,但是下面的百姓就是被魚肉的。
范閑不是個圣人,就算是再對莊老先生如何敬重,也不可能沒事兒干千里迢迢跑到這里來解放北齊上京城的百姓,他才沒有那些閑工夫做這么多的事情,索性也不去管這些官商勾結。
“你沒事兒就回去吧,這里人多嘴雜,錦衣衛和皇家禁衛軍都盯著這里,也不方便,而且少和旁人言語我是你哥,這樣不但不會讓你的生意好做,更是會招惹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范閑說道。
“這一點我知道,哥你和我說過這些事情,我都記住了,你放心,我不會犯錯了。”范思轍說道。
其實從海棠朵朵的口中,范閑也經常會聽到范思轍的動態,這小子最近在北齊的行事可謂是低調之中的低調,絲毫不敢多做任何事情,做事十分的嚴謹,并且步步小心,所以這一次本來是帶著家中一大堆說教詞過來的范閑,看到了范思轍這般成長,也讓自己舒服多了。
“去吧。”范閑揮了揮手,站起來送別了自己的弟弟,并且讓高達親自護送他回去。
這樣一來,事情也算是安穩了。
自己本來在北齊的勢力就比較薄弱,這一次看來,成長還是有的,對于直接使用原來陳萍萍留下來的暗探,范閑還是更喜歡自己培養起來的暗探,至少現在看來,郭寶坤還是一個可以靠得住的人。仇恨可以使一個人快速的成長,范閑深有體會。
正當范閑倒了一杯茶準備喝的時候,一個聲音出現了。
“范大人!”
范閑回頭,來人正是王啟年,他走到了范閑的身旁,低聲的說道,“大人。”
“正好來了,坐下來喝茶。”范閑招呼王啟年。
王啟年坐到了范閑的面前,趕忙說道,“大人,來信息了。”
“哦?”
自從從京都城出來之后,王啟年手下的人就各司其職的在范閑周圍做事,若是王啟年有差事的時候,就會讓鄧子越或者是史闡立來報告,若是沒有事兒的時候,就是他自己來報告,而且京都城方面來的密函,都是王啟年負責接收的,這里面也包括言冰云四處所傳達的密函。
所以每一次王啟年所帶來的的信息,就是一些近期之內比較有用的信息。
范閑默然的看著王啟年,“說吧。”
“大人,我跟著放走的那個密探,到達了邊境關,將您已經進入北齊的消息,傳遞給了西陲邊關方向,大人你估計的不錯,正是二皇子的手段,我聽了您的話,將里面的日期修改了一下,將昨日的時間,改為了九日之后,也就是祭祀的前一天。”王啟年說道。
范閑點了點頭,“這樣一來,我們就有足夠的時間了,所以我才選擇放了他,想來這個人還是有些用處的,不過經過上一次抱月樓的教訓,二皇子不會輕易犯錯了,現在老二的腦子里應該滿滿都是對付我的辦法,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若是對方提前發難,北齊這邊只要是動手,就按照我說的辦。”
“屬下明白……可……”王啟年說道這里,頓了頓。
范閑笑道,“覺得冒險了?”
“早就習慣了。”王啟年豁然笑了起來,他和范閑哈哈大笑,二人的大笑聲之中,略帶了一絲苦澀,沒有人知道為什么這二人突然大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么忽然截止。
二人一人喝了一口茶水,這才算休息了片刻。
范閑看了看王啟年,這才繼續說道,“無妨,其實這是在眾多我考慮的計劃之中,已經是很保險的一步。”
王啟年看著范閑,點了點頭,“我信任大人,大人對于局勢的審視早就已經超出了我能理解的范圍,我只需要聽從大人的安排即可,其他的,我都不會再去擔心什么了,我也能看得出來,大人是一個愛才的人,不會讓身邊的人輕易涉險。”
范閑看著王啟年,“不是,到現在,你還要試探我?”
“那可不是……”
回想起曾經和王啟年剛剛接觸的范閑,忽然又笑了起來。
“大人,如若這一步計劃開始實施,就算最后圓滿完成,你和北齊的關系,也會破裂的,而且我無論如何怎么想,你都沒有任何從中獲利的原因啊。”王啟年不解的看著范閑問道。
范閑笑了笑,“老王你糊涂啊,你想想啊,我是什么人呢?”
“大人是什么人?”王啟年不解的看著范閑,“大人是……提司大人?”
“什么提司大人。”范閑笑道,“老王,我可是慶國人啊,我交好北齊的意義和在呢?”
王啟年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并沒有想到這一層,果然還是大人深謀遠慮。”
“你想啊。若是我和北齊交好,并且我們在這次計劃之中如若是達到了我們預期的目標,那么很可能,我會死的很慘。”范閑無奈的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我必須要小心,所以才能出此下策,而且皇帝陛下已經同意了我的想法,這件事情也就會如此進行下去。”
“大人真厲害,僅憑一言兩語,就讓北齊小皇帝言聽計從。”王啟年佩服得說道。
“哪兒啊。”范閑笑了笑,“他早就想如此去做了,可是他需要一個接鍋的人,只要有人給他背這個鍋,他早就開始做這件事情了,而且現在司理理已經生下了皇子,馬上若是將皇子立位,那這就是太子,司理理要順理成章的成為皇后,可是現在的太后,已經命令禁止司理理成為皇后,別說皇后了,連個嬪妃的資格都沒有,你說怎么可能沒有想過呢?”
王啟年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才問道,“鍋是什么?”
范閑擺了擺手,懶得解釋,便繼續說道,“鍋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接下來的步驟一定要拿捏準確,如若無誤的話,今天晚上就有夜宴,第一層橄欖枝就已經拋出去了,而且也就證明了上杉虎已經接受了小皇帝的示好,這我們第一步,就走的穩穩當當的了。”
“明白了。”王啟年繼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橄欖枝是什么?”
范閑長出了一口氣,“繼續說說你的情報吧。”
“哦!”王啟年立刻說道,“何道人已經聯系到了,他說了,北齊上京城的一切事物都沒有任何的問題,而且再也沒有任何鋪天蓋地的網絡了,錦衣衛已經是一盤散沙,不足為懼。”
范閑點了點頭,這和他想的沒有多大的出入。
何道人在這里作為上京城的最后一道底牌,范閑不會輕易的去動他,而且也不會輕易的去讓他做什么,所以范閑現在并不考慮何道人的問題,而是在考慮其他的事情。
“范大人!”說著,門外高達的聲音傳了進來。
“進!”范閑說道。
高達走了進來,這才講到,“大人,有帖子。”
“今夜夜宴?”范閑問道。
“正是。”高達將帖子送到了范閑的面前,范閑直接將其拿了起來,審視了一番,果不其然,一切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在進行著。
范閑悵然,“今夜就是一個平安夜,你們不必提心吊膽,早些休息便可,高達隨我進宮,其他人不必忙碌了,接下來的日子,沒有什么事情需要大家做的了,這十日,就是我們休息的時間。”
幾人欣然。
下午的時候,范閑并沒有著急做什么,而是帶著曲涵去逛了逛上京城的路邊攤,這里的路上并沒有京都城那樣產品豐厚,但是種種商品也是琳瑯滿目的,曲涵并沒有怎么逛過街,所以當第一次范閑帶她來的時候,她也非常的高興。
范閑到是因為閑來無事,想搞點什么北齊的土特產給家里人寄回去。
走了很久,兩人停下來駐足了很久,又逛了很久,范閑有些奇怪,他歪著頭看著曲涵,“你怎么什么都不買?”
曲涵張著大嘴看著范閑,“老大,我加入監察院多久了?”
“有三四個月了吧。”范閑說道。
光是在儋州就待了一個多月之久了,現如今看來,當然時間比較長了。范閑奇異地看著曲涵,皺了皺眉,“所以你跟著我多久和你不買東西有什么關系嗎?”
“當然有了!”曲涵大吃一驚,說道,“大人,你難道不知道隸屬監察院之后,出差或者是公干期間,俸祿是儲存在一處的嗎?王大人告訴過我,按照我的有效時間來算,我應該有三個月的俸祿了,但是我并沒有拿過一分錢啊。”
“而且大人認識我的時候,可是從我這里拿走了八百兩銀子,您記得嗎?那是我的全身家當,可是你并沒有給我,而且王大哥也從我這里拿走了你當初給我們兩人的四百兩銀子,所以我,身無分文。”曲涵咧嘴一笑。
范閑這才恍然大悟,他哈哈一笑,“原來如此!”
此時的他才想起來,鄧子越不過也就拿了一個月的俸祿而已,現在想來,確實有些虧待他們了,這些新跟著自己的人,也跟著出生入死,每日絞盡腦汁的在幫他做事,于是范閑也不吝嗇,拿出了一百兩銀子,“這不算是你的俸祿,算是我個人獎賞你的,這段時間,做的不錯。”
曲涵接過了范閑遞過來的銀票,臉上笑成了一朵花,她嘻嘻樂樂得說道,“那大人你自己玩去吧,我要去買東西了,剛才看到了許多好玩的東西!”
范閑尷尬地看著拿了錢就跑的曲涵,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她就一溜煙人都不見了。
無奈的嘆息了一聲,范閑才搖了搖頭,自己去逛了起來。
逛著逛著,也就來到了上京城的皇城門口。
王啟年趕到的時候,范閑已經在皇城北門附近等了他大約半個鐘頭,不過范閑也不是無聊的,他正樂呵的坐在一旁聽一個說書的在巴拉巴拉講故事,王啟年不解的走了過來,看著正在嗑瓜子的范閑,低聲地問道,“大人……你這是?”
“哦!你聽聽,有趣得很吶。”范閑說道。
“只見那陳萍萍張開大嘴!一把將一個北齊將軍副將,放入了口中,掄起旁邊的人頭,兩個指甲這么一掐,登時之間那腔子里的血可就如范詩仙詩文之中所說那葡萄美酒一般,嘩嘩嘩就倒在了嘴里,那陳萍萍嘎巴嘎巴,將骨頭咬的稀爛,還曾言道,‘老夫就喜歡齊國人,齊國人骨頭硬,吃的舒服!’”
說得這里,驚堂木一響,那周圍的人都是喝彩叫好的,一個比一個聽的有味道。
范閑也跟著叫好,順便將手里的瓜子分給了王啟年一半道,“我想來想去,還是你跟我來好,跑我也得知道從哪兒跑啊。”
“啊?跑什么啊大人?”王啟年問道。
“你傻啊,今天晚上請誰啊?”范閑問。
“哦!上杉虎!完了完了,大人,不如趁著我們還沒進去,趁早不去了吧?”王啟年變顏變色,當即收聲,低語道,“這上杉虎上次吃了虧,這次學精了,千萬不能隨意招惹他了,我們趁機溜走,豈不是完美?”
范閑鄙夷得看了他一眼,“你看你那個樣子,出去以后別說是跟我混的,上杉虎這個人啊,固然勇猛無常,可是如今他已經有意投靠小皇帝這一方勢力了,再加上這幾日太后病重,他的想法,早就產生了變化。”
“若是如此的話,那上杉虎豈不是要成為下一任朝堂的悍將?這對我慶國不利啊。”王啟年說道。
“放心吧,上杉虎,活不出今年的冬天了。”二人對視而笑,這才攜手進入了皇宮之中。
范閑被安排在了副手三檔的地方,這也是非常尊貴的位置了,畢竟他的對面,就正好是上杉虎,可以見得小皇帝對于范閑的位置也非常的重視。副手一檔做的是司理理,聽聞進來的人說,這司理理也是頭一次出現在公眾的視野之中,所以今天的這個晚宴也非常有看頭。
都說司理理是北齊未來的皇后,可是太后掌權,誰也不敢多嘴,如今太后重兵,小皇帝又在這里大擺宴宴,誰都能敲出個所以然來,但是這是皇宮禁地之中皇帝家的事情,誰又敢多言多語?除非是不想活了。
眾人已經入座了,此時的皇帝還沒有到場,而司理理的位置也是空的。
范閑閑來無事,看到眾人還沒有開始吃,他也就是嗑著瓜子,異常無聊的看著周圍眾人,此時他能看到好多的官員都已經到場,范閑瞧來瞧去,看到了面前的上杉虎。
此時的上杉虎手中提著酒壺,冷漠地望著范閑,他的眼神之中并沒有范閑以為會出現的憤怒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東西,反而只是一種冷嘲熱諷的目光,他平靜地看著范閑,并沒有多做什么。
和范閑分析的差不多,上杉虎絕對把這個儀式認為是可以和小皇帝更加親近的一種媒介了,那么范閑對于上杉虎的分析,還是非常到位的,如若是這個當朝之上,能夠給予上杉虎一定的允諾,那么接下來,上杉虎很可能就要從太后的那一邊倒戈到了小皇帝這一邊。
畢竟皇帝才是一國之君,總當著太后的走狗是沒有什么前途的。
這件事范閑料得到上杉虎是一個明白道理的人,所以他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而接下來就是拭目以待的環節了。
正當此時,太監喊道。
“皇上駕到!”
小皇帝穿著龍袍從側門走入了大殿,大殿群臣,同而出桌,左右各一,跪了下來。
而全部朝堂之上,只有三個人沒有下跪,一個是攙扶著北齊小皇帝的司理理,而另外兩個人,就是上杉虎和范閑了。
上杉虎和范閑同時作禮,而此時的小皇帝當然看到了兩個鶴立雞群的人,他沒有說話,只是平靜的坐了下來,而對于范閑身旁的座位,小皇帝擺了擺手,司理理輕輕點了一下頭,便走過去,作禮跪在了范閑的前面一點位置,正對小皇帝。
而此時的朝堂之上,只有兩個人沒有跪下了。
小皇帝并沒有著急喊平身,而是平靜的坐在了坐塌之上,雙手扶著龍頭扶手,笑了笑,“今日此乃喜宴,朕本不該多言語,只是看到使團如此,未免對于今日宴請的朝中大臣頗有得罪,若是朕不管自己的喜宴,那么大臣怕是都有些微詞,過意不去,這可不好。”
誰都聽得出來,這句話是說給沒有跪下的范閑聽的,可是小皇帝說得含糊,讓人有些捉摸不透,為什么不直接點出來范閑沒跪下不就完了?
范閑笑了笑,“陛下福壽安康,國勢強盛,天下太平,使團進上京城便是沾染雄光,怎么會得罪貴國大臣,還會讓大臣們頗有微詞?外臣不解,外臣惶恐,煩請陛下解答。”
“哦?”皇帝一挑眉,看向的人并不是范閑,而是一旁的上杉虎。
上杉虎明白了,畢竟是兩國禮儀,若是皇帝直接去說,那層面和涉及的地方就多了,若是讓慶國有了北齊皇帝訓斥使團這么一個話柄,怕也不好收場,這如今上杉虎算的上是大齊國第一大將,他來說,沒人會說什么,便立刻冷著臉對范閑說道,“范大人,在慶國之內雖然官位不高,可是這官氣還不小。見到我大齊國天子皇帝,為何不跪啊?”
“原來是這樣。”范閑假做恍然大悟狀,驚訝道,“那上杉虎將軍,為何不跪啊?”
“笑話。”上杉虎說道,“我身上乃是齊國皇室標識蟒紋,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其他不用,這是我齊國的規矩,你作為外人不懂,我可以原諒你。”
“哦?皇帝賜予你的蟒紋?”范閑問道
上杉虎正要說話,瞬間,啞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