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映著明亮的月光,踏著青青草地,王本結束新一晚鐵皮石斛的查看工作之后,走下層層階梯,邁過道道田坎,信步往家里走去。</br>
剛走進院壩,遠遠發現門口站著一個黑影,沒有叫門,沒有吱聲,更沒有躲避,在原地筆直挺立,一動不動。</br>
“誰?”王本不禁大聲問道,手中明亮的電筒光徑直shè了過去。</br>
黑影沒有躲閃,抬手遮擋一下光亮之后,發出渾厚而熟悉聲音低沉地道:“本子,是我!”</br>
“戰武!你放探親假了?”王本驚呼一聲,欣喜地問道,快速湊上前去,拳頭同時伸出,準備來個碰撞。</br>
戰武沒有出聲,意興闌珊地伸手相碰后,沒有像以前那樣緊緊握手,而是飛快收了回去,滿臉地嚴肅。</br>
這太反常了,王本也同時反應過來,戰武去部隊還沒到一年時間,不可能會有探親假,而且地上還放著一大堆行李,連軍大衣、軍棉被都背了回來,怎么看怎么不像回來探親的模樣。</br>
幫著將行李提進屋,緊緊關上房門,到沙發上坐定后,王本這才疑惑地問道:“發生什么事了?”</br>
“我退伍了!”戰武十分平靜地答道,語氣很復雜,有些不甘心的沉重,也有些解脫后的放松。</br>
王本已經預料到這種可能xìng,沒有太過驚訝,可他實在想不明白,不禁不解地問道:“怎么回事?”</br>
“我在忍氣吞聲待了快一年,實在是受夠了!”戰武一雙眼睛微瞪,十分不爽地道。</br>
“別激動,你慢慢!”王本倒上一杯熱水遞過去,心平氣和地提示道。</br>
端起水杯一口而盡,上一支煙,狠吸幾口后,戰武眉頭緊皺,這位向來話不太多的漢子,開始傾述衷場。</br>
最初,他滿懷希望去當兵,本以為那里是最講究紀律,最公平,也是適合他的地方,可剛踏入新兵連,他就開始失望了,在那完全不把新兵當人看待的地方,稍微看不順眼就會被故意挑刺,上來擠眉弄眼,言辭挑釁,只要一個眼神不對,就會沖上來一群教官,扯出皮帶圍著打。</br>
好不容易捱過幾個月的軍訓期,以為下了連隊就好了,可依然不盡如人意,天天得給班長打洗腳水,洗臭襪子不,稍微有一沒做好,就得挨一通臭罵,要是敢還嘴,整個班的人都會來找麻煩。</br>
如果這些純屬隊伍里長期養成的習慣,遺留下來的風氣,那也沒什么,而最近發生的事開始讓他無法忍耐。</br>
就在前不久,一位同時前去參軍的老鄉滿懷熱情地去探望他,作為東道主,他邀請老鄉一起到營地餐館吃飯喝酒,哪知旁邊幾位汽車兵指著他們一個勁地這那,唧唧歪歪不停,那老鄉實在聽不過,不爽地撇了一眼,結果對方二話不,上去就是一頓暴打。</br>
拉開衣袖,戰武將手臂上一條十幾厘米長的口子清晰地呈現出來,就是當時留下的杰作,這算不了什么,他的那位老鄉鼻梁整個被掀翻,到現在還醫院里躺著,能不能繼續當兵也成了疑問。</br>
發生這種事,戰武別無他法,只能向上級反映,結果卻實在令人意外,他以私自酗酒的名義被罰關禁閉,而那群汽車兵什么事也沒有,他的指導員連向對方上級反映一句都沒有。</br>
如果這事屬于私下行為,是他自找的話,而另一件事則讓他實在出離憤怒,也是他最終決定離開隊伍的主要原因。</br>
就在前不久,戰武所在隊伍里,有位參謀長與一名士兵發生了摩擦,結果士兵伙同一群人把參謀長已經懷孕八個月,眼看就要快生了的妻子直接打成流產。</br>
當時戰武恰巧碰見,本想幫著送去醫院,結果被指責多管閑事,反而牽連挨了一頓打。</br>
他挨打不算什么,本以為那士兵會遭受嚴厲處罰,結果卻因為一些關系的原因,連指責一聲都沒有,想就這樣不了了之。</br>
這事影響實在惡劣,隊伍里越來越多人不服,全體參謀甚至聯名上書,直接鬧到總參,最后由總參親自下來人過問,才不得不處理,處罰的結果卻讓他十分心寒,一個復原轉業了事。</br>
發生以上的的種種,一向眼中不揉沙子的戰武實在無法再忍受下去,為了追求所謂的公平,在隊伍里忍氣吞聲快一年后終于爆發,在即將即將成為一名老兵的時候,毅然選擇放棄,決定復原。</br>
這一大番話,得戰武青筋暴綻,情緒完全高漲,到最后已幾乎無法控制,橫著手指慷慨激昂地道:“你,這樣一個不公平的地方,我待著有什么意思!”</br>
整個過程王本沒有插嘴,靜靜聽完所有經過后,依然默不作聲,他沒在部隊待過,不清楚情況,不好做任何評判。</br>
看得出來,戰武仍然熱愛著部隊,依他的xìng格,能夠忍受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這一連串事情的發生,讓他失望透,讓他最終選擇了放棄。</br>
可有一事讓王本想不明白,不禁疑惑的問道:“隊伍就這么容易放你走?”</br>
“是我自己跑回來的,”戰武如實道,因為各項軍士素養都不錯,平時表現也很好,上級不愿放他走,申請轉業一個月沒有結果,最后不得不出此下策。</br>
“……”王本不知道什么好了,當逃兵的后果非常嚴重,雖是在和平年代,但真要追究起來,判刑都有可能。</br>
隨意給戰武弄吃的,兩人就一直靜靜待著,誰都不出聲,直到玲瓏已在書房寫完作業,準備上樓睡覺了,他們也一動不動。</br>
“走吧,送我回家,”戰武低聲要求道,隨即站起了身。</br>
“就不怕你父母受不了?”王本躊躇地道。</br>
“總歸需要面對,晚上回去總比白天好,不至于讓讓全秀水灣的人看笑話,”戰武坦然地道。</br>
王本會意地頭,跟隨在戰武身后,映著明亮的皓月,緩緩往屋外走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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