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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章

    楚月幾乎不能接受,可這就是事實。
    在此之前,楚婉在意“前妻”,但確實沒在意過兩個孩子的存在,此時卻突然得知這么個天大的好消息,她怎么這么幸運呢?
    回過神之后,楚月勉強道:“原來只是誤會,那就好,為你們開心……”
    楚婉還沒回過神,就被楚月的話打斷。
    她轉(zhuǎn)過臉:“是真的為我開心嗎?”
    楚月被問得臉色一僵,再開口時,聲音拔高了些:“楚婉,你這是什么意思?”
    就在這一瞬,楚婉終于明白了楚月的心理,對于自己,楚月向來愿意雪中送炭,卻不愿意錦上添花的。從小到大,她遠(yuǎn)遠(yuǎn)比不過楚月,如今結(jié)婚了,也該是這樣。可是這些日子,楚月發(fā)現(xiàn)她的日子變得比以前好了。
    她怎么能比楚月過得好?
    “是惱羞成怒了嗎?”
    “其實我跟告訴過你很多次,孩子的事,我不在意的,可你還是要說這么多。這么做是不是就希望我能后悔,哭著說自己怎么找了個離異帶孩子的男人?我的生活就是得一團糟,永遠(yuǎn)都不能好起來,對嗎?”
    楚月的腦子像是炸開似的,一再維持的體面被楚婉戳穿。
    楚月怎么能接受人家這么說自己呢?
    她這么率真可愛,怎么會因為妹妹過得好而惱羞成怒!
    可她能怎么反駁?
    到了此時,要說自己的規(guī)勸是為了妹妹著想,楚月自己都不信。她討厭楚婉不在意兩個孩子的存在,也討厭她能將“后媽”的覺醒適應(yīng)得很好,所以一再提醒、勸說,可這樣的勸說的目的是什么?確實是希望她后悔二婚的決定。
    像母親一直強調(diào)的那樣,妹妹就是個命苦的人,這次怎么不命苦了?
    楚月的嘴巴動了動,還想要為自己解釋,可開口時,每一個字都顯得這么無力。
    再看向神色冷峻、厭惡的妹夫時,她的目光開始閃躲。
    不,不能叫妹夫,顧營長不樂意。
    “一時半會解釋不清,如果你這樣看我,我只能先走了。”楚月的聲音干巴巴的。
    “好。”楚婉說,“以后都別來。”
    楚月一怔:“楚婉,我是你姐姐!”
    楚婉突然有些疑惑:“你真的是我姐姐嗎?”
    有這樣的親人嗎?一心盼著她吃癟,從不真心為她著想的家人,真的有嗎?
    為什么她的姐姐、爸爸和媽媽,都和別人不一樣?
    看著楚婉的神色,楚月的眸光微微閃躲。
    “我不是你姐姐是什么?”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心虛地說道,“楚婉,我就是直,沒壞心眼,你別誤會我。”
    楚婉抬起眼時,捕捉到楚月的眼神。
    平時楚月大大咧咧的,喜怒都擺在臉上。
    剛才那個眼神——
    楚婉盯著她,看了許久。
    突然之間,心底冒出一個微妙的想法。
    這想法太令人吃驚了,她的心跳都快要漏了半拍。
    房門仍是敞著的。
    沈翠珠知道孟光榮要回來,早就等著了。只是以孟光榮的級別,回來時不是與顧營長和齊副營長坐一輛車,所以現(xiàn)在還沒到。
    但沈翠珠覺得,幸虧還沒到。
    要不她真得錯過一場好戲!
    她和姐妹倆一樣,沒想到顧營長的兩個娃不是親生的。
    但她只是不知情而已,不知情的時候,也沒像楚婉的姐姐這樣看熱鬧不嫌事大啊!
    沈翠珠“嘖嘖”兩聲,掐著嗓子陰陽怪氣地說:“咋就沒見過這么不盼著妹妹好的人呢?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眼!”
    此時太陽還沒落山,家屬院的嫂子們也都還沒進(jìn)屋做飯。
    她們和沈翠珠不熟,但不妨礙豎著耳朵聽她說的話。
    幾個嫂子湊過來,小聲打聽發(fā)生了什么事。
    沈翠珠張開嘴叭叭叭,一下子就把這事說清楚了,雖不是從頭到尾都在現(xiàn)場,但她在村里吃瓜多年,積攢了豐富的人生閱歷,這么繪聲繪色地描述之下,居然還真說得差不離。
    “不會吧?別人好好地過日子,她跑來拱火?”
    “就沒見過心眼這么黑的人!”
    “這些天一直跑來咱們家屬院,就是來挑撥人家夫妻感情的?”
    楚月被大家數(shù)落著,整張臉漲得通紅通紅的,幾乎要把腦袋埋進(jìn)胸口。
    她是羞憤著從楚婉家跑出去的,跑走的那一刻,沒有任何人阻攔。
    楚月邊跑邊哭,一路上碰到不少家屬院的人,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她以后還要隨軍的,要搬到家屬院的。
    可現(xiàn)在,她成了整個家屬院的笑話。
    楚月哭紅了眼,回到宿舍就開始整理行李。
    祁俊偉回來的時候,看見媳婦滿臉都是淚痕,忙問道:“這是怎么了?”
    楚月不想把剛才那一切說出來,說了也是丟人,讓自己難堪。
    她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淚,咬牙道:“這個家屬院的,沒一個好人。你給我買火車票,我要回去了。”
    十二天的探親時間根本就還沒到,可楚月非要走,還哭得吵翻天。
    祁俊偉心力交瘁,不讓她走:“你先待在宿舍里靜一靜。”
    緊接著他去大院一打聽,竟連門衛(wèi)都知道他媳婦和顧營長媳婦鬧翻的事。
    門衛(wèi)搖搖頭,說道:“顧營長和楚同志剛結(jié)婚,誰不是盼著倆口子好的啊?就算有人擔(dān)心楚同志帶不好孩子,這不也是關(guān)心嗎?也就只有你媳婦,在中間挑撥離間,讓楚同志把顧營長的養(yǎng)子和養(yǎng)女送走呢!”
    祁俊偉一愣:“養(yǎng)子和養(yǎng)女?”
    “我們平時不提這事的,孩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聽見了心里頭也難受……多乖的倆孩子啊,在家里好好的,你媳婦為什么要讓妹妹一家把他們送走?”
    祁俊偉的臉色難看得可怕。
    “對了,祁排長,你過幾天是不是要帶著媳婦辦結(jié)婚儀式的?”
    這個時候,周末的軍營經(jīng)常會舉辦簡單的結(jié)婚儀式。祁俊偉原本答應(yīng)了楚月,也要辦這么一場的。
    但現(xiàn)在——
    連門衛(wèi)都對他的家事知道的清清楚楚,對他的影響多不好?祁俊偉不想平白無故惹了人笑話。
    “不辦了,我媳婦有事,要買車票先回去。”祁俊偉說。
    這些天,祁俊偉受夠了。楚月在宿舍睡到下午才起來,早午晚飯都是他特地從食堂打的,一天要回來三趟,任性地撒著嬌,幾乎要他一勺一勺喂著吃。除了吃飯和睡覺,她其他的心思,都放在楚婉身上。一遍又一遍,翻來覆去地提,聽得他耳朵都生了繭。
    剛才她說要回北城,他原本還不同意,可轉(zhuǎn)念一想,楚月這么能招惹是非,要是再給他惹來一堆麻煩,傳到領(lǐng)導(dǎo)耳中怎么辦?
    還不如讓他回去。
    回到宿舍樓時,楚月還在哭。
    宿舍不比家屬院,隔音不好,這哭聲斷斷續(xù)續(xù)的,操練回來的戰(zhàn)友們都問是什么情況。
    祁俊偉尷尬地笑:“沒事。”
    進(jìn)宿舍之后,他對楚月說道:“走吧,我直接送你去火車站買車票。”
    楚月整個人都僵住了,連鼻涕都忘了往回吸。
    他居然,不挽留自己?
    要知道家屬來軍營探親的機會,一年也就一次,她光坐火車過來都要這么長時間!
    不自覺地,楚月想起剛才顧營長對楚婉說話時的語氣。
    溫柔的、耐心的、哄著的……
    楚婉坐火車能睡臥鋪、能住氣派的家屬院、家里有吃不完的肉菜、兩個孩子乖巧得不像話,連菜籃子都不讓她提。
    更重要的是,她的丈夫還這么好。
    顧營長這么優(yōu)秀,不在意她結(jié)過婚、不在意她“小寡婦”的身份,將她接到軍營大院之后,一心寵著……
    事到如今,楚月哪還有什么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感。
    她紅著眼眶,幽怨地看著丈夫:“我媽說得對,我就不該這么傻,非要嫁給你,不光沒得隨軍,就連工作都丟了。”
    楚月心直口快,平時鬧脾氣時,祁俊偉都是好聲好氣哄著的。
    可這是第一次,他沒有哄。
    “走吧,晚了就沒有火車票了。”祁俊偉催促道。
    ……
    家屬院的嫂子們不太清楚楚婉和她姐究竟怎么了,聽沈翠珠說她姐要將兩個孩子送人,一個個就忍不住直搖頭。
    怎么能有這樣的人呢?
    孩子又沒做錯什么!
    幾個嫂子們有分寸,知道不能堂而皇之地進(jìn)屋管人家的家事,不一會兒工夫就散去了。
    只是散去時,沈翠珠已經(jīng)成了她們中間的一員。
    翠珠嫂子來到家屬院這么些天,終于交到一群新朋友!
    她們年齡相仿,也容易把話說到一塊兒去,此時嘀咕著。
    “說是雙胞胎姐妹,人和人的差距怎么這么大啊?”
    “當(dāng)姐姐的攛掇妹妹把孩子送走,嘖嘖——送哪里去啊?送給那不管事的親媽?”
    “噓,別說這個,要是讓兄妹倆聽見,倆孩子該多難受,顧營長會不高興的。”
    “話又說回來,和他們親媽相比,小楚同志是真好。每天一大早的,歲歲的辮子都是帶著花樣的,還有安年,鞋子都不像以前那樣臟兮兮的……”
    “顧營長家里多了個小楚同志,真是變得不一樣了!當(dāng)爸的開心,孩子們也開心,一家四口成天樂呵樂呵的!”
    嫂子們的聲音漸行漸遠(yuǎn)。
    而整個過程中,顧驍都盯著楚婉看。
    他想著媳婦是不是委屈了,可仔細(xì)一看,并沒有。
    楚婉不委屈,也不難過,把她姐趕走時,連眼睛都沒眨,只不過現(xiàn)在安靜下來,還是有點懵。
    她重新拿起周老師送來的通知書,看了一遍又一遍。
    “我到凌城的頭一天晚上就知道你這幾天為什么不高興了。”顧驍說,“但是一時趕不回來。這件事是我沒跟你說清楚,到結(jié)婚這一步了,你竟然都不知道安年和歲歲是我收養(yǎng)的。”
    直到現(xiàn)在,楚婉仍舊覺得這一切不太真實。
    原來他心中根本沒有別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說道:“我不是在意安年和歲歲。”
    “那是在意什么?”顧驍走近一步,溫聲問。
    其實他很清楚,但就是想等她親口說出來。
    楚婉垂著眼簾,目光落在通知書上孩子姓名的那一欄,輕聲道:“我怕你還惦記著孩子們的媽媽。”
    整件事發(fā)展至今,他們都太想當(dāng)然,誰都沒把話說清楚。
    現(xiàn)在終于能將一切敞開來說,她有一些羞澀,但更多的是釋然。
    “由始至終,”顧驍?shù)吐暤溃熬椭挥心阋粋€人。”
    沒有前妻,也不可能等任何人回來,他們結(jié)婚了,兩個人就是彼此的唯一。
    只是這段的婚姻,在下決定的那一刻,有些沖動,才鬧了這么多誤會。
    如今誤會說清楚了,楚婉的心里頭甜甜的。
    但與此同時,她對安年和歲歲的感情由喜歡轉(zhuǎn)為心疼。
    她已經(jīng)二十歲了,但仍舊記得兒時察覺到不為父母偏愛時心中苦澀的滋味。
    安年和歲歲還這么小,父親犧牲已經(jīng)是巨大的打擊,之后又被母親拋下……
    楚婉漂亮的眉擰起來:“安年和歲歲的父親犧牲時,他們已經(jīng)懂事了嗎?”
    “那個時候,歲歲才幾個月大,是后來在托兒所長大的時候聽老師和阿姨們說的,但也是似懂非懂。”
    楚婉又問道:“安年呢?”
    “當(dāng)年安年三歲多,從小由他母親帶大,對她很依賴。包小琴走的前一天,還跟安年說,等醒來給他蛋餅。安年一早醒來,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不哭也不鬧,就等著,說她會回來的。”
    這件事,是莫奶奶告訴顧驍?shù)摹?br/>     她說,接下來一連好些天,安年都在等,等著媽媽回來給自己蛋餅吃。
    可是包小琴沒有回來,音訊全無。
    村里的孩子們聽了大人說的話,就笑話安年,是被媽媽丟掉的孩子。安年和他們打了好幾回架,才三歲的小團子,打不過那些大孩子們,身上和臉上掛了彩,但仍舊倔強地說,媽媽就是會回來的。
    直到時間長了,一直沒有媽媽的消息,他才終于失望,從此以后再也不提媽媽,就連自己最喜歡雞蛋餅都沒碰過。
    也不愛開口了,總是安安靜靜的,耷拉著腦袋,也不知道想什么。
    楚婉低垂著眼簾,聽完這番話。
    那時候小小的安年,等待時的每一分每一秒,會覺得煎熬嗎?還是充滿著希望?
    楚婉問了很多關(guān)于顧驍收養(yǎng)兩個孩子的事。
    原來那會兒他一個人很難,歲歲成宿成宿不睡覺,安年愣愣地坐在小院角落里不說話。他不好給大院里的戰(zhàn)友和戰(zhàn)友家屬添麻煩,就獨自熬過了一天又一天。
    “要是我們能早點認(rèn)識就好了。”楚婉軟聲道,“還能幫幫你們。”
    顧驍看著她眼底的黯然,問道:“三年前?那時你才幾歲?”
    “十七歲。”
    他低笑:“十七歲,自己都還只是個孩子。”
    看著楚婉不好意思的笑容,顧驍?shù)捻馍盍艘恍?br/>     三年前,她十七歲,接到通知書,即將成為下鄉(xiāng)知青,準(zhǔn)備著前往寧玉村。
    而他二十三歲,從寧玉村接走了安年和歲歲。
    之后那三年,顧驍沒有時間回去探親,是莫奶奶時不時來軍營見孩子們。
    其實此時此刻,他的想法和楚婉一樣。
    如果他們能早一些相識就好了。
    那樣的話,興許她不用接受父母的包辦婚姻,也不會在那段日子吃苦受罪。
    空氣仿佛安靜下來。
    和他待在一起,楚婉不再像之前那樣局促不安。
    抬起眸時,她發(fā)現(xiàn)他身上的軍裝有點臟:“累了好幾天,你先休息一下吧,把衣服換下來。”
    “我?guī)湍隳萌ハ础背竦穆曇糁饾u微弱……
    因為她看見顧驍已經(jīng)抬手直接脫了軍裝,動作干脆利落,里面剩下一件黑色的背心。
    他的背很寬,看著清瘦挺拔,肌肉卻很結(jié)實。
    抬起手問她拿肥皂時,胳膊上覆著的肌肉繃緊,線條流暢。
    “肥皂?”楚婉看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他剛才說的話,小跑著去拿肥皂和洗衣盆。
    顧驍打了水,把軍裝浸泡進(jìn)去。
    楚婉將肥皂放在盆里,揉出細(xì)膩的泡沫,小手搓洗軍裝。
    “我來。”顧驍站在她身旁,兩只大掌想要接過自己的衣服,卻一不小心,握住她的手。
    楚婉的手白皙柔滑,上面覆著泡沫。
    她纖細(xì)的胳膊輕輕推他,想要讓他去休息,卻推不動,反倒讓盆里的泡沫濺了起來。
    顧驍伸手,像歲歲玩泡泡似的,將泡沫蹭在她的鼻尖上。
    楚婉嫩白的小臉上掛了一個小泡沫,她躲開,也騰出手,將泡沫往他臉上抹。
    他棱角分明的臉上被勾了一個綿密的泡沫,輕輕一碰,泡沫“啪嗒”一聲被戳破。
    楚婉“噗嗤”笑了一聲,眼底多了幾分難得可見的孩子氣。
    炙熱的陽光下,小倆口在小院一同洗一件衣服,玩得起勁。
    一個人默默拿柳拍子拍打被褥的沈翠珠望著這一幕,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珠。
    翠珠嫂子納悶,他倆咋不怕熱?
    洗件衣服都能爭來搶去,洗出花兒來。
    年輕多好啊。
    ……
    下午放學(xué)時,顧驍和楚婉一起去托兒所接兄妹倆。
    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顧爸爸,歲歲的小嘴巴就快要咧到耳后根去,興沖沖地跑過來。
    小團子五天沒見顧驍,這會兒就跟過年似的,可愛的笑容就像是能甜到人心里去,小手摟著他的脖子:“爸爸!爸爸!”
    楚婉揉了揉歲歲的小腦袋。
    安年比歲歲要大,不和她在一個托兒班,因此比妹妹晚一些出來。
    一眼望去,他看見顧爸爸抱著歲歲,楚婉姐姐則站在他們身邊,三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六歲的小朋友平時不愛笑,此時卻不自覺牽起嘴角,眼中滿是向往,恨不得快走幾步,加入他們。
    “安年。”馮清雅在后面喊道。
    “馮老師。”安年回頭。
    這些天,每回都是小村姑來接安年的。
    馮清雅好幾次想試一試讓小村姑當(dāng)場出洋相,但卻一直都沒找到機會。
    難得顧營長也在,馮清雅搭著安年的肩膀,笑著說:“老師送你出去。”
    “不用了。”安年搖搖頭,丟下這么一句話。
    話音剛落,他已經(jīng)小跑著走了。
    馮清雅搭著孩子肩膀的右手騰在半空中,僵了一會兒,才緩緩收回去。
    “安年肯定和小村姑處不好,這孩子難接近,我也是費了很多心思,好不容易才撬開他的嘴巴,平時他在托兒班,才偶爾愿意和我說幾句話。”
    葉老師就見不得馮老師總這么喊顧營長的媳婦。
    “別成天村姑長,村姑短的。”葉老師說,“農(nóng)村怎么了?農(nóng)村廣闊,在那里能大有作為。”
    馮清雅笑出聲:“什么作為?下地賺工分的作為嗎?說真的,我就見不得這種沒文化的。”
    “你又不是什么大學(xué)生,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干什么總是笑話別人沒文化?”葉老師又說。
    馮清雅聳肩:“我不是考不上大學(xué),是沒法考。葉津津,你怎么總是漲村姑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
    葉老師也不知道馮清雅這清高勁兒是哪來的,斜了她一眼,默默將視線收回來,準(zhǔn)備回班里。只是她一個抬眼,正好看見安年跑到楚婉和顧營長身邊時的樣子。
    馮老師說安年和顧營長的小媳婦處不好,可瞧一瞧,不是處得挺好的嗎?
    “一家四口笑得多開心啊,誰看了不覺得幸福?”葉老師說到這里,又頓了一下,“馮老師,當(dāng)初顧營長不同意和你相親,是他自己的決定,你拿人家營長沒辦法,就盯著他媳婦不放干什么呀?顧營長喜歡,就算是小村姑,他也覺得可愛,要是不喜歡,就是考上了大學(xué),也就那樣!”
    “你!”馮清雅臉色漲紅,跺了跺腳,“我早把那件事給忘了!”
    被戳中心事的馮清雅看著葉老師嘲諷的目光,臉色愈發(fā)難看。
    當(dāng)時顧營長拒絕和她接觸,她哭了好幾天,想著他未來媳婦究竟有多好?
    可沒想到,等到一個小村姑。
    沒錯,小村姑長得像仙女兒似的,誰都比不過,可她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啊。
    在軍區(qū),有幾個年輕女同志是沒文化的?
    真是丟了顧營長的臉!
    還有這個葉老師,她倆一起在托兒所工作這么長時間了,她居然不向著自己?
    馮清雅越想越火大,回頭沖著葉老師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反正她在托兒所干不長了,鬧掰就鬧掰。
    軍區(qū)小學(xué)最近招老師,那里的待遇更好,她要考走的。
    到時候碰不著葉老師,就眼不見為凈了。
    ……
    只要有歲歲在,家里就熱鬧得不得了。
    她成了顧爸爸身后的小尾巴,滿屋子轉(zhuǎn)轉(zhuǎn)悠悠的,問長問短,關(guān)心他在凌城做了些什么。
    “歲歲又不懂。”顧驍捏捏她胖乎乎的臉蛋。
    “歲歲懂哇!”小團子站得筆直筆直的,一臉認(rèn)真道,“練兵!開會!”
    “你怎么知道的?”顧驍驚訝道。
    “楚婉姐姐告訴我的。”歲歲挺起小胸脯,驕傲道,“我們每天都猜爸爸在做什么呢。”
    楚婉一下子就被小團子出賣了,一只手捂著她的小嘴巴。
    歲歲的嘴巴被纖細(xì)的手捂住,可她從手指縫里找到“出口”,奶聲奶氣地喊:“哥哥對不對?”
    安年走得慢,不遠(yuǎn)不近,被喊了一聲之后,小聲道:“對。”
    看著楚婉拿他倆沒辦法的樣子,顧驍?shù)托Α?br/>     他在凌城時,心里一直記掛著他們,不知道他們過得怎么樣。可原來,楚婉和孩子們也一樣,一直想著他。
    這就是有家有媳婦的滋味嗎?這滋味令人滿足,難道齊遠(yuǎn)航平時總念叨著羨慕他。
    他慢下腳步,說道:“這次去凌城,給你們都帶了禮物。”
    “禮物!”歲歲的眼睛都亮了,“是布娃娃嗎?”
    安年也忍不住問:“是不是小木劍?”
    這份好奇,一直持續(xù)到進(jìn)家門。
    兄妹倆手牽著手,去行李箱找小禮物。
    楚婉在后邊跟著,也好奇地問:“我也有嗎?”
    “有。”顧驍進(jìn)屋,把箱子打開。
    先是拿出四支鉛筆,對安年說道:“你馬上就要上小學(xué)了,要認(rèn)真學(xué)習(xí),鉛筆別省著用,削成短短一截不好握。”
    安年石化了。
    鉛、鉛筆?
    歲歲覺得哥哥好可憐,沒有小木劍、沒有布娃娃,居然只有四支鉛筆。
    要知道哥哥平時最不喜歡做的事就是被爸爸趕進(jìn)房間學(xué)習(xí)了!
    不過歲歲還沒為哥哥委屈多久,就看見顧爸爸將那四支鉛筆中的兩支拿了過來。
    “這是歲歲的。”他說。
    歲歲一臉不敢置信,兩只肉乎乎的小手并攏,往前一推:“不要!”
    看著兩個孩子毫不驚喜的模樣,顧驍陷入沉思。
    齊遠(yuǎn)航說,如果自己帶鉛筆回家,孩子們肯定不會歡迎的。
    難道真被他說準(zhǔn)了?
    幸好從前他出任務(wù)也沒給孩子們帶過什么好東西,按扣、本夾、訂書釘、還有軍綠書包……都是一些孩子們絲毫不敢興趣的玩意。因此歲歲和安年只失望不過三秒,將四支鉛筆往邊上一推,注意力就轉(zhuǎn)移了。
    “楚婉姐姐有什么禮物呀?”歲歲問。
    顧驍抬眸,看見行李箱邊上,歲歲、安年和楚婉都是盤腿坐著的。三個人的眼睛都亮亮的,等待他拿出更新鮮的小玩意兒。
    顧驍?shù)拇浇锹N了一下,目光在行李箱夾層頓了頓,朝著另一個方向,拿出兩個小盒子。
    “是雪花膏?”楚婉驚喜道,“你怎么會買這個?”
    楚婉一接過雪花膏,就輕輕打開蓋子。
    一股甜膩的香味飄過來,很好聞。
    她聞過雪花膏,也用過楚月的,但只用過一點點,畢竟這東西不便宜,楚月磨了好久才讓母親買的,特別寶貝。
    “怎么還買了兩個啊?”楚婉余光一掃,看見另一個一樣的包裝盒。
    “怕你不舍得用。”顧驍?shù)托Γ褒R遠(yuǎn)航說他媽平時買了雪花膏,就放在家里,沒特殊場合都不舍得用。”
    所以他就買了兩盒,想著一盒舍不得用,另一盒總會用的。
    楚婉被他逗笑了,兩只手捧著兩盒雪花膏,頓時覺得自己變成軍區(qū)大院雪花膏大戶。
    “楚婉姐姐,我也想抹一抹。”歲歲眨了眨眼睛,“可以嗎?”
    楚婉給她打開,笑著說:“你自己來。”
    歲歲很懂事,輕輕地挖了一點點,比她的小指甲蓋還要小。
    小團子把膏體搓開,一臉羨慕。
    當(dāng)大人真好哇!
    歲歲什么時候才能長大,穿的確良襯衫、布拉吉裙子,抹香香滑滑的雪花膏呢?
    就在歲歲搓搓小手時,楚婉抬起眼,注意到顧驍?shù)氖帧?br/>     他的大掌骨節(jié)分明,布著因操練留下的繭子,還有一些干燥。
    楚婉指了指他的手:“這里怎么了?”
    “沒事的,一年四季都這樣。”顧驍說。
    他剛說完,就見楚婉站起來。
    “你等一下。”
    楚婉丟下這么一句,下樓打了一盆水。
    她將臉盆放在他面前,白皙的手握住他的手,放進(jìn)去。
    “浸泡一下,等一會兒抹上雪花膏更好吸收。手這么干燥,到了冬天會刺痛的。”楚婉軟聲道。
    盆里的水是溫?zé)岬摹?br/>     顧驍覺得自己沒必要抹這些玩意,香得膩人的味道,到時候碰見戰(zhàn)友會笑掉人大牙。但看她垂著眼簾專注的模樣,聽著孩子們在邊上奔跑時的歡笑聲,忽然覺得這一個傍晚變得格外美好。
    他坐在她身邊,安靜地感受著溫?zé)岬乃疁刂饾u冷卻。
    “水不熱了。”楚婉軟聲說了一句,用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毛巾,擦去水珠。
    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長,指腹有些粗糲。
    楚婉幫他把手上的水擦去之后,拿出雪花膏,挖了厚厚一層。
    雪花膏的質(zhì)地厚重,但抹上手之后輕輕推開,就變得薄薄的,被皮膚所吸收。楚婉的動作很細(xì)致,輕輕揉著他的指尖,忽地發(fā)現(xiàn)他的手指比自己的手指要長很多,伸長了纖細(xì)的手指在邊上悄悄地比。
    膏體淡淡的花香味在鼻尖飄過,顧驍心神一晃,看她微微低著頭,柔軟的發(fā)絲落在額邊,更給眉眼染上幾分柔和。
    再低垂眼簾,看見她蔥白般的手指在默默地擺弄自己的手。
    夕陽落在墻邊。
    楚婉注意到時,輕輕將他的手舉起來,擺出手影。
    小狗、孔雀、小鴨子……
    細(xì)膩的觸感,讓顧驍微微怔愣。
    他由著她擺弄,目光落在她瓷白的小臉上。
    暖黃色的光芒顯得她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還要更加溫柔一些。
    看見墻上的手影,孩子們不奔跑了,停下腳步,好奇地望著。
    “我可以試一試嗎?”安年鼓足勇氣,小聲地問。
    楚婉松開顧驍?shù)氖郑崧晫Π材暾f:“好啊。”
    孩子松了一口氣。
    楚婉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安年來這邊,我教你。”
    小男孩躍躍欲試,坐在她身邊,兩只小手伸出來,學(xué)著楚婉剛才的樣子,笨拙地做著手勢。
    “不是這樣的。”她笑著,對著墻角,幫安年的小手投出一個小螃蟹的影子。
    安年看呆了,小表情再也不似平時那樣老成嚴(yán)肅,眼底露出天真驚喜的笑意。
    顧驍?shù)皖^,看了看自己的手,還想要再次加入他們。
    可歲歲稚嫩的聲音卻突然響起:“歲歲也想要,爸爸排隊!”
    小不點恨不得立馬擺出神奇的手影,小短腿一邁,就要“啪嗒啪嗒”跑過來。
    可一不小心,小腳丫被行李箱絆倒。
    “咚”一聲響,圓滾滾的小娃娃跌了一跤,腳丫子把行李箱里好多衣服勾了出來。
    好在她的肉肉軟乎乎的,一點都不疼。
    只是,就在顧驍要去扶她時,歲歲的小手地上摸索了一下。
    “咦?”
    “歲歲沒事吧?”楚婉也趕緊回頭。
    只是一個回頭,她看見小不點的手中抓著一件柔粉色的睡裙。
    細(xì)邊的肩帶,牛奶絲布料軟軟的,質(zhì)感柔滑細(xì)膩,是從來沒見過的款式,但面料精致卻貼身。
    “好漂亮呀,這是什么?”
    顧驍?shù)哪橆a開始發(fā)熱,在凌城百貨大樓買的這件睡裙本來是想等晚上再送給她的,免得小話癆歲歲到處說,說得整個家屬大院都知道。可沒想到,小家伙就是腳丫子一勾,都能將他藏好的禮物找出來。
    他輕咳一聲,裝作稀松平常地說:“給楚婉姐姐買的睡裙。”
    楚婉的臉頰透出一抹淡淡的桃粉。
    與顧驍對視時,兩個人都像是被燙著似的,迅速移開視線。
    “歲歲聽話,先把裙子放回行李箱……”顧驍艱難地說。
    歲歲一臉懵懂地看了好一會兒,小手往前一伸,
    她歪著腦袋,將漂亮絲滑的粉色小裙子遞給楚婉。
    “穿起來看看哇!”
    顧驍:……
    “玩你的手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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