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雁回國之后, 調去了歐洲司工作。
國內形勢不算好,蘇國單方面的毀約讓很多工廠項目都陷入了停滯,華國經濟損失巨大, 國防研究陷入困難。
謝啟凌結婚日子, 選在五月。
他父母未能參加,便由謝北夫妻代勞, 謝啟凌本來也是謝母看著長大, 自己親兒子無異。
婚宴辦不大, 邀請了一些親朋好友,謝雁自然不會缺席。
謝母找了個機會,拉著謝啟凌說了句,他聽了, 便找謝雁說,“我聽說,你在給他寫信?”
他沒說名字, 但謝雁大概也知道是說蘇明篤, 那日她在家中給他寫信,被母親看到了。
信自然是不會寄出去, 寄出去了也沒人收。因此,在她臥室里存著一個紙盒,每次回家,她就往盒子里扔點東西。
母親是沒說什么,但拐著彎來找謝啟凌當說客。
“你看哥哥我,都已經成家立業,你也不小了。”
謝啟凌也頭疼,“給你介紹,你也不至于都拒絕, 有去看看,說不定就能看到比蘇明篤更好?”
小妹現在不好騙了,相親飯局組不起來。
“我去找過他朋友,姓徐,上次要給你介紹對象,他也沒了消息,不僅找不到人,更查不到資料。”謝啟凌說,“他們兩都是從利國留學回來的,果是一同走了……”
“他們不會走。”
謝雁打斷他,“我寫信,只是隨便寫寫。”
之前在港城,在蘇國的時候,她便習慣每個月寫那么點事兒,記錄一下,附上點自己看法想法,給蘇明篤寄去,他也給她回信。
一件事做久了,就成了習慣。
她這句話,在謝啟凌看來,像是要死等那人,他勸不了,拉了馮小琳來勸謝雁。
馮小琳穿著新娘裝,好看極了,她笑著坐在謝雁旁邊,柔聲道,“我也想能喝到你喜酒呢。”
說實話,她并沒有要談婚論嫁打算,自然不會讓相親占據工作時間。
謝雁看了眼旁側的謝啟凌,“要是有一天,我哥不見了,沒留下一點消息和口信,你會改嫁嗎?”
謝啟凌:“??”
馮小琳低頭,真認真地想了想,“他總不會就這么拋下我走了。”
“若是真呢?”
“若是真,那也,那也……除非他親口告訴我!”馮小琳想明白了,堅定道,“否則,我是不會改嫁,我自然要他回來,給我一個解釋!”
謝啟凌引火燒身,把馮小琳拉到身后,怕再被謝雁洗腦了:“去去去,就不可能有這一天!”
謝雁笑了,“她為么這么信你?”
“當然是因為我是個好人,”
謝啟凌抬頭挺胸,“若我不是個好人,不值得她,她就不會嫁給我。”
馮小琳在他背后被逗笑了。
謝雁說,“我不是要他,你們也不必管我,你們的喜酒我喝了,我著喝祖國的喜酒。”
謝啟凌臉色也嚴肅了些。
確,現在所有人都在拼命的干,華國這年的災害嚴重,很多地方吃不上飯,熬過這一天,大家一起喝祖國的喜酒!
謝雁回去后,將在港城的生意所賺到的分成捐贈給了國家,幫助那些科研人員購買食物和生活用品,她不知道這筆錢所買的物資最終會送去什么地方。
但若能有一點助益,這份心思就沒有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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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蘇明篤事,起初蘇自遠對謝雁十分愧疚,但她回國之后,依然一心工作,半句話沒有提蘇明篤,似乎是把這人給忘了,人家姑娘都不在意,他要是別扭著,豈不是自己思想的路走窄了。
華國想要回歸聯合國,除了利國的干擾讓提案無法被擺上面以外,有另一個很重要問題——表決數量。
只有當聯合國內表決贊同超一定數量,才能通提案,恢復華國的聯合國合法席位。
今華國被利國遏制,又蘇國撕破了臉皮,即便之前在國際會議上露過臉,想要殺出利國的封鎖,讓其他國家支持華國,有很長一條路要走。
利國想過很多,華國的突破口多半就是亞非一帶,或者中/東,剛去的聲援中東人民行動,在利國看來,就是刷好。
可他們沒想到的是,華國的突破口出現在了西歐!
年初,華國和蘭西國宣布正式建交——消息,猶如一顆重磅炸/彈,落入了歐洲世界,激起了驚濤駭浪。
“顛國雖然和我們有外交關系,但只是代辦級,蘭西國這一次直接華國建立了正式外交關系,誰也沒想到!”蘇自遠從謝雁這里知消息的時候,十分高興。
謝雁點頭,“以蘭西國的影響力,西歐很多國家坐不住的。意國最會站隊,歐洲司已經收到了很多友好的邀請和訪問請求。”
“太好了,”
蘇自遠嘆,“這年,華國過太難了,突破口一旦打開,就關不住了,利國恐怕又將睡不好覺!”
確,外交上勝利讓華國人民舉國歡慶,也讓部里氣氛好了起來。
但謝雁明白,外交關系治標不治本,關鍵還在于華國的國防力量。
關鍵,在于核實力!
利國媒體多次發文,稱“今華國想在沒有蘇國的幫助下搞蘑菇,簡直就是做夢,且是一場昂貴而奢侈夢!”
不止利國,有冷嘲熱諷臺窩灣媒體。
實際上,利國多次派飛機潛入華國境內偵查,甚至拍到了蘭州附近水電站,通供電線路判斷,這里可能有核設施。
然而,利國情報局認為,“以華國的力量,根本不可能生產出武器級鈾235”1。
以鈾為蘑菇彈裝料設計技術,比以钚為原料要難!在利國看來,華國最快也要在六五年才能生產出來足夠钚。
喬翹頭發蓄長了,可脾氣沒弱半點下去,“利國真要看不起我們,用得著在去年找到蘇國,聯手搞了一份《禁止核試驗條約》出來?一邊舉著核旗去四處耀武揚威地侵略別人,一邊又想壟斷這面旗子擁有權,太過分了!”
華國要打破核壟斷,談何容易?
謝雁說,“聽說,上面立了軍令狀。”
喬翹之前在東歐司呆很長一段時間,也見蘇國專家,搞研究的,比搞關系好相處,也更坦誠。
她知道,利國那么好的條件,舉國之力,耗費大量的電力財力,花了六年炸出了蘑菇云。
蘇國那么多專家,此龐大的國家,也用了六年。
蘇國專家撤走時,華國才成立了自己研究組,在缺乏電力,缺乏儀器,缺乏設備,沒有計算器,只能靠紙筆算盤計算時代,要進行自己核/爆實驗!
“之前部里不是有說過,上面討論過,要不要暫時延緩項目嗎?”喬翹知道也不少,“現有資源,要做核/爆實在是太困難了。他們能頂著壓力繼續研究下去,華國卻等不了了,再來個六年,誰能知道之后會是什么樣子。”
“確困難。”
謝雁道,“以,我們沒有六年,沒有五年。從六一年開始算起,沒有在蘇國的援助下,靠自己,就算再困難,華國也要在三年后,進行核/爆實驗!”
有工廠,都為596項目優先制造零件,有車間,都為一個目標全力運作。
那些揮灑著汗水的研究者們,在千百萬張草稿紙上,用手親自完成了龐大的計算量。
那些兢兢業業實驗者們,在他們不知道地方,一次又一次進行著數據的測算,危險實驗工作。
今年,就是第三年!
說是第三年炸,絕不拖延到第四年!
一個漆黑凌晨。
華國,某車間。
一顆凝聚了無數人心血核心部件宣布,加工成功。
于此同時,為這顆“心臟”準備,荒漠上道路和鐵架,已經鋪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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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似乎是很普通一天。
對于大部分人來說,是如此。
但對于少部分人來說,這并不是普通一天,是驚心動魄一天。
在某片炎熱而廣闊荒漠上,一座高高立起的鐵架子,直指云霄。
這塊鐵架子每一個臺階,每一個框架,都是從首都運到這偏遠西部來,再一塊塊搭建起來。
它修建,就是為了被摧毀。
風沙刮過,大漠天氣極端的可怕,鐵塔上端的溫度下面的溫度差別巨大,通人工上下爬著數百米高鐵架子,進行溫度測算實驗,收集資料,終于,到了這最后的一天。
“心臟”已經放在了“鐵骨”之上。
站在按鈕前,早幾天前就被選中的人此刻緊張不行。
為此,他好幾天沒睡好覺,每天都在練習一件事——“按按鈕!”
若是沒按上,若是出了意外,他必須要第一時間用其他按鈕進行控制,果沒有意外,按錯了控制按鈕,導致了失敗……
無數個聲音在他腦子里飄蕩。
最終,么聲音都沒有了。
他死死盯著這個按鈕。
沒人知道這一次是成功是失敗。
有待著人們,臉龐早已被風沙吹得發黑,他們有了水腫,有骨瘦如柴,但無一例外是——他們的眼睛卻亮星辰!
太陽升起來,地面熱了。
時間一分一秒,被無限拉長。
噠噠噠,終于走到了那個驚心動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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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三千多公里外首都。
人/民大會堂走廊上,部里來了很多人,大家各自小聲議論著。
蘇自遠從遠處走了來,他朝謝雁點點頭,“總/理一會就過來。”
其他人都禁了聲,氣都不敢大喘,可蘇自遠沒說是什么事,他也不知道。
“是什么地方來的消息?”
“把我們臨時緊急叫到這里來,是不是有大事情要宣布?”
“那天準備資料有關嗎?”
就連喬翹也緊張不了,“謝雁,你知道是因為什么嗎?”
謝雁搖頭。
但她已經有預。
因為前天,就這件事,她被叫去一起整理文件和稿子。
時間過極其漫長,終于,從走廊拐角走來了華國的總/理。
他快步走到人群中,環視四周,臉上帶著藹的笑。
謝雁也看著這位令人敬佩人。
大家都安靜了。
他向人笑了笑,露出安撫神情。
“今天,下午三點,”他說著話,語氣既鄭重又輕快。
“爭氣彈,成功了!”
短短的六個字。
起先,他們還沒反應來說是什么。
緊跟著,有人歡呼起來。
[評論區:哭了!!!!]
[評論區:這一天終于來了嗚嗚嗚!]
[評論區:啊啊啊啊啊我太高興了!!!]
早在幾日前,各個單位部門就已經在總/理召集下,商定了若爆炸成功,之后該進行一切聲明、新聞公報以及通知的內容該何制定。
舉全國之力,進行這次一比一核爆實驗,至關重要。
沒人能知道,這一次試爆能不能成功,果失敗了,無數人心血,無數的努力都將化成泡影。
短短幾年的事情,在國際上無人認為他們能成功情況下,在三年自然災難的席卷下,在一次次危機壓力之下,爭氣彈,成功了!
華國,拿到了核鑰匙!
他立刻向眾人交代,“先向鄰國日國發聲明,表明我們的態度,即便是我們有了核武器,也不會挑起戰爭,更不會隨意使用它!”
同之前準備聲明一樣,華國宣布,在任何情況下,絕不首先使用核武,核武是用來保衛和平的,不是用來挑起戰火的!
謝雁點頭,“我們這就回去整理相關稿件。”
除了聲明和公報以外,外交部需要擬定通知,以及致各個友好國家信件,對外國記者談話內容等,這些內容整理好后,先送審,再發往世界各地。
看著帶著笑臉的人們,總/理放心地點點頭,拿著那張薄薄紙,快步走向了人民大會堂。
他進了那道門,蘇自遠也轉過身,悄悄擦淚花。
他已算是不錯,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抱在一起,邊笑邊哭!
喬翹在旁邊,眼睛紅了,止不住的有淚水往下掉,她一轉頭,看著謝雁,瞪大了眼,問,“……謝雁,你怎么不哭!”
謝雁笑了,“我哭的時候,那是你沒看到,我是在心里哭。”
若是激動和高興,那眼淚落在心里,能滋生出美花果。
若是悲憤和痛苦,那眼淚落在心底,是擦亮奮前進決心!
喬翹想到這些日子來謝雁態度,鬼使神差地問,“你知道一定會成功?”
“我知道一定會成功,可我不知道會是哪一日。”
她微微一笑,說:“我之以相信他們,是因為我相信我同胞。相信那些盡管自己吃不飽,穿不暖,仍然放棄了一生中最好的年華投身于此,哪怕不要命也要做出這個東西的那些人。”
“可是,全世界媒體都不相信我們能成功,沒有資料,沒有數據,沒有設備,甚至沒有計算器,只能靠人力計算!蘇國撤走了有專家,帶走了有資料,”她說著說著,又說不下去了,連喬翹都知道,為了這一天,華國和華國的人民,付出了太多了。
謝雁打斷他,“就是因為全世界都不相信,以我們更要相信他們。”
“他們的血比戈壁溫度要熱,他們的眼睛比天上星星要亮,他們是祖國最可敬的人。”
她輕快地說,“以,我相信他們。”
喬翹似乎懂了謝雁意思,隨后也抬頭看向遠處虛掩的大堂門,門后,會堂光從縫隙里灑出來。
傍晚晚霞已經染紅了首都的天空。
總/理已經走到了臺上,走到了聚光燈下。
他站在臺上,會堂之內一片寂靜。
無數雙渴望,緊張,害怕,又期待眼睛,在等著他開口。
那是《東方紅》演職人員,他們原本該接受一次不同尋常接見,誰也不知道,臺上人將會說出一個超出他們意料之外消息。
一個奇跡般的消息。
……
大洋彼岸某座城市。
餐館里華僑老板沖上街頭。2
離得最近店員站在門口,扒著門框探頭出來,不解的看著眼前手舞足蹈老板。
看這位面容滄桑,膝蓋總是微微曲著,腰也彎著,脖頸低垂老人——看他第一次如何昂揚著頭,迎著太陽,一邊流淚,一邊笑著,叫著,喊著。
“站起來了!站起來了!”
店員目光掃視許久,才走出店門,撿起老板落在門邊報紙,這是華人自己辦小報。
頭版寫著大字。
“1964 :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
報道最后一段,引了謝雁在某個報紙上寫一篇稿子。
“這是每一個華國人都該銘記日子,這是全世界都記住華國的日子。
那些在家人眼里生死未卜人們,那些因為輻射獻出自己健康人們,那些離開親愛的妻子、父母、孩子,音訊全無,義無反顧地奔赴荒漠人們,那些把青春獻給戈壁人們……在祖國最荒涼地方,于那海上升騰起了一朵絢麗的蘑菇云。3
自此,他們無需繼續隱瞞這不被人知曉秘密,這一刻,全世界都該知曉他們的成功,華國無需再懼怕無理威脅恫嚇,每一位華國人,無論是否身處國境內,都可以站著哭,站著笑,站著活著。”
店員讀著讀著,眼淚也從黃皮膚的臉上落下來。
他緊緊拽著報紙,拽出了皺褶,眼睛只盯著最后一段字。
“一聲震天的轟鳴,數千年的沉睡走到了盡頭,
今也大夢將覺。
今也神州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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