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哥哥……”將洶涌的感情連同酒精一起咽下,林溪月眨了眨眼睛,沒由來的問道:“你有什么,喜歡的東西嗎?”
而林厭正被劣質(zhì)的紅酒嗆得略皺起眉,聞言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
“就是……愛好也好,食物也好……人,也好。”林溪月一手托著下巴,染了些醉意的眼睛朦朦朧朧的看著他,被酒液浸泡過的嘴唇有些泛紅,又被舌尖輕輕舔過:“遲縱之后……你還喜歡過別人嗎?”
不知為何,這個問題從他嘴里說出來的時候,林厭只覺得萬分別扭——他將酒杯往桌上一磕,里面的液體劇烈晃動了一下,差點灑出來:“你問這個做什么?”
“我想……了解你。”我想知道……要用什么方法去愛你,才能越過這堵打著親情幌子的壁壘,撬開這顆寒鐵鑄造的心?
他原來以為只要有足夠的耐性,總能找到時機和破綻,如今遲縱的貿(mào)然出現(xiàn)卻讓林溪月感到了恐慌……像是被暴露了藏身處的寶物,被覬覦著、渴望著,稍不一留神便會遺失掉,被人偷走。
林溪月的目光晃動了一下,像是有透明的液體裹著虹膜,他的眼睛亮的驚人,又是那樣干凈而清澈、近乎虔誠的望著他的兄長——他的心上人。
“告訴我吧哥哥……我們之前曾經(jīng)錯過了很多,”林溪月說:“我不想繼續(xù)錯過下去了。”
他說的至情至理,奈何林厭實在不是一個善于談心的人,不堪回首的過去更是讓他下意識的防備著所有人——只是或許,遲縱那聲淚俱下的道歉拭去了心底最后的陰霾,又或許是這劣質(zhì)的酒精影響到了他的大腦。在一段長久的沉默后,他終于嘗試著抬起步伐,往外邁出了第一步——
卻踏了個空。
“我……”有些煩躁掐滅了煙頭,林厭喝了口酒:“……沒有。”
沒有喜歡的食物,沒有喜歡的愛好……也沒有喜歡的人。
光是活著就已經(jīng)很累了,哪還有那么多風(fēng)花雪月的心思?他這個人,饒是從事著最感性的藝術(shù)類工作,也沒能沾染上哪怕一丁點兒多愁善感的情懷,就連他的畫里,都帶著那揮之不去的灰調(diào)。
他人生中所有的激情和熱血都隨著那飛蛾撲火的初戀化成了灰燼,余下的那點兒溫度也逐漸消散在了漫長的時間里,消磨了個干凈。
如今剩下的,只是一屁股爛賬……
突如其來的沉思讓林厭沒來得及避開林溪月的手……青年溫?zé)岬氖种篙p輕搭在他冰涼如瓷器一般的手背上,林溪月的聲音響了起來,溫溫柔柔的,帶著些繾綣的音調(diào),聽的人不由自主放松下來。
“沒關(guān)系,”他說:“我們可以慢慢找……”
誰要和你慢慢找……小孩子過家家么?林厭在心里嗤道,眼皮不知為何突然變得很沉,他的頭垂了下來,脊背卻還筆直的挺著,削瘦的身體在座椅上搖晃了一下,卻是往后倒去……他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林溪月垂著頭,修長的指尖劃過兄長手背上凸顯的血管,把玩似的分開虛軟的指縫,與自己的十指相扣……
&
nbsp;??然后在骨節(jié)處輕輕吻了一下。
這個吻又綿又軟,蹭著手背一路翻到了掌心,最終,林溪月溫?zé)岬拇缴噘N在林厭微微跳動的脈搏處,留下了一個很快就會風(fēng)干的口水印。
陷入沉睡的林厭眉心微微跳動了一下,皺了起來……又被輕輕撫平了。林溪月推著椅子,帶著人來到床邊上,有力的手臂攬住兄長的細腰,單手把人在床鋪上放平。
然后他掀開被子,自己也鉆了進去。
林厭放下心事,換來了難得一夜好眠,只是不知為何有些熱,他迷迷糊糊的推了推,摸到了一個沉甸甸的東西。
睜眼時屋外天光大亮,璀璨的陽光讓他一時睜不開眼來,等視線逐漸恢復(fù),轉(zhuǎn)頭就是林溪月那張放大的俊臉……林厭怔了一會兒,好半天沒想起來睡前發(fā)生了什么……按照他的酒量,不應(yīng)該會一杯倒才對。
他皺起眉,三兩下推醒了迷迷糊糊的林溪月,質(zhì)問:“你對我做了什么?”
后者睡得正香,毫無預(yù)兆的遭到一波攻擊,睜眼就看見林厭帶著些憤怒的眼神,愣了一秒,隨即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哥……”
“……你那個酒里面,放了什么?”林厭深吸一口氣,正準(zhǔn)備發(fā)火,對方卻毫無征兆的撲了上來……alpha甜香的信息素在鼻尖綻開,像是清晨放在床頭的一束百合,清香誘人。
“我……自從車禍之后時常睡不著……”林溪月甜軟的聲音撒嬌似的舔舐著他的耳骨:“后來你不理我……我就買了紅酒,里面放了點兒褪黑素……不是什么安眠藥。”
“你……”
“哥哥太辛苦了,這么多天,你一直待在畫室里……好晚才回房間吧?昨天那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我擔(dān)心你多想……”
“我……”
“對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歡這樣,但我也想……為你做一些什么,至少能讓你輕松一點。”林溪月伸手點在對方干燥的嘴唇上,一觸既放:“所以你可以罵我、繼續(xù)跟我冷戰(zhàn)……但我不會走的,我會永遠跟在你身后……就像以前那樣。”
“……”
被多次打斷之后,林厭的腦子有點亂,竟一開始想不起最初要說的話……倒是林溪月一口歪理跟傳銷似的,他聽得渾身不自在,一下子卻又挑不出錯來,愣是梗了好久,才冷冷的吐出一個“滾”。
“我才不要。”林溪月嬉笑著開口:“以前發(fā)生那么多事情,是我無力參與……但是未來的事情,卻不能再失約了。”他一邊說著,卻也沒再纏著林厭不放,而是主動掀開了被子:“哥哥今天是要去工作嗎?帶上我好不好?我很乖的,不會亂跑……”
林厭太陽穴一陣**,他想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一晚上過去,這小子這么蹬鼻子上臉了?
但鑒于先前的經(jīng)驗,這會兒他說話就跟放屁一樣,干脆冷著臉自顧自下床,等進了洗手間才想起來,這不是他自己的房間。
林厭:“……”
為了讓有些迷糊的大腦清醒過來,他就這洗手臺用冷水潑了潑臉,抬頭時看著鏡子里濕漉漉的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臉
色的確比前幾天好上了不少。
但這小兔崽子居然給他喝下過藥的酒……雖然不是什么傷害身體的東西,但林厭就是覺得不爽。
所以他黑著臉不管林溪月的呼喚,徑直離開了房間——出門沒幾步,就看見了坐在門口的遲縱,那小子腦袋磕著門板,一身衣服還是昨晚的那套,頭發(fā)亂七八糟的垂了下來,下巴上的創(chuàng)可貼顯得他更加狼狽了。
林厭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出聲,對方就像是被什么扎到一般,猛然清醒了過來,瞇起腫的跟個水蜜桃似的眼睛,迷迷糊糊的看著他:“你……”
下一秒他瞪大眼,整個人差點跳起來,又因為低血糖踉蹌了一下,軟倒下去。
“你為什么從他房間里出來?”
“你為什么在我房間門口?”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了口,其中遲縱的嗓門更勝一籌,甚至有些破音。
林厭一大清早受到了噪音和傳銷式洗腦雙重攻擊,本就郁結(jié)的那股肝火猛然旺了起來,他冷笑一聲剛想開罵,就看見遲縱跟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臉色“唰”的白了下去。向來說一不二的大少爺突然就蔫了,他垂頭喪氣的揉了揉眼睛:“對不起……我、我不該這么對你說話……”
林厭:“……”怎么搞得像自己欺負人一樣??
遲縱以前哪怕再傻x,也沒像現(xiàn)在這樣……幾乎是卑微的姿態(tài),這讓林厭這個普通老百姓有些受不住的偏開目光,嘖了一聲:“你先起來。”
若不是暫且寄人籬下,他大可頭也不回轉(zhuǎn)身就走……但下人都在旁邊看著,他這個“客人”,也不好太下“主人”的面子。遲縱聽了他的話,搖搖晃晃的撐著地板,結(jié)果還沒站直又倒了下去。
“我……”這會兒他也有些窘迫,“坐了一晚上,腳、腳麻了……”
林厭……林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恰好這時林溪月跟了出來,看見僵持中的二人,眼神一凜,又很快換座一副無害的表情,貼上了兄長的后背:“你們在干什么?”
后者渾身一僵,反手想將他推開,結(jié)果指尖觸及到石膏的堅硬,猶豫了一下,錯失良機。
癱在地上的遲縱看到這一幕,頓時腰也不酸了腿也不麻了,三兩下便站了起來,單腳蹦著也要上前將兩人撕開:“你們干什么!”
林溪月靈活的躲過了對方憤怒的手掌,后背靠在欄桿上,笑容卻有些冷:“怎么了?遲少爺是嫉妒我們兄弟倆相親相愛嗎?”
掙脫了束縛的林厭剛松一口氣,又被對方這個形容詞惡心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也不知道這倆神經(jīng)病一大早又鬧騰什么,只想趕緊收拾洗漱完出門辦事。于是當(dāng)下直接打開了房間門,遲縱看他不理人,一時急了,又蹦著過來想抓他的手:“喂,我有事情跟你說——”
“滾!”
伴隨而來的是轟然關(guān)上的房門,而關(guān)上不到一秒,林厭又重新打開,他冷著臉,目光剜向從容靠在欄桿上的林溪月:“你也滾!”
完了將門一甩,利落的上了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