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圣女必須死 !
直到擁有了另一塊神格,西莉亞才開始真正明白該如何使用力量。
上主的力量本源即為光明。而此前神明對馬歇爾做的不過是照亮他的過去和未來,讓他看清人生中已有的悔恨和未來等待的痛苦。
她很難具體描述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但她知道自己能夠讓馬歇爾再次看到這些無法面對的東西,并且毫不猶豫地將其付諸實踐。
只要西莉亞愿意,她大可以探究馬歇爾恐懼的東西為何物。但她卻沒有這個性質,再艱難的過去,再多的苦衷,都不是他默許殺害無辜的男孩、任由欣嫩谷監獄淪為奴隸交易場所的理由。
她沒有讓馬歇爾掙扎太久。
甚至于說,對方的慘狀已經無法取悅她,只讓她覺得無聊而疲倦。
等長老終于喘著氣回過神來,臉色已然慘白如紙,他雙眼無神地喃喃:“不,這怎么可能……如果不是上主……”
“我是怎么做到這一點的與您無關,”西莉亞似笑非笑,“您現在是否愿意聽從我的命令了?”
馬歇爾不由渾身打顫,他捂著斷臂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會懺悔的……您剛才說的那些我都會做到!”
西莉亞一頷首,轉身便往門外走去。
長老伸手去擦額上的冷汗,全身虛脫。
可圣女又驀地止步,馬歇爾見狀不由一激靈,害怕自己又做錯了什么。
“您也許應當在烏奇薩好好想一想,您信仰的究竟是什么?您又為什么需要信仰?”西莉亞略回眸,語聲很平和,“如果這一次摩洛教徒的事結束后您和我都還活著,也許您能給我一個答案?!?br/>
馬歇爾不由怔忡。他甚至沒察覺圣女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他茫然地盯了片刻法袍襟口的十字圖樣,又將視線轉向窗外,定定看著橄欖山恢弘的無數尖塔陷入了沉思。
第一次來到圣城,虔誠地赤足攀上數不盡的石階后看到圣墓教堂的穹頂時,他是什么樣的心情?
他竟然不記得了。
※
從馬歇爾處歸來,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局勢數次扭轉,力量失而復得,于西莉亞而言,這一天漫長得像是一整年。
但這一天尚沒有結束。
入夜后不久,瑪麗現身。
“請您原諒我,我報信花了些時間……”女仆顯然得知了西莉亞的遭遇,道歉時神色很尷尬。
西莉亞擺擺手:“你去找芬尼根的人了?”
瑪麗咬著下唇頷首,猶猶豫豫地走近一步,低聲道:“組織想要與您正式見面,就在今晚?!?br/>
見圣女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瑪麗過意不去地解釋道:“我向組織說明您的情況,想讓他們推遲到明晚,但他們說一天都等不了……”
“也好,芬尼根要怎么和我見面?”
“組織說……盧克爵士會帶您去?!奔幢阒獣员R克同為芬尼根中人,瑪麗說這話時還是有些別扭。
就在此時,有人輕輕叩門。
瑪麗轉身將門拉開一條縫,面色微妙地回頭看了西莉亞一眼,語氣頗為氣悶:“嗯……他已經到了。”
西莉亞不由噗嗤笑了。后者默默將門打開,來回看了兩人幾個來回,嘆了口氣:“我是不是先出去比較好?”
盧克盯了瑪麗一眼:“辛苦你了?!?br/>
女仆翻了個白眼,直接閃身出去將門帶上了。
西莉亞坐在窗邊笑笑地看著盧克,眼光里盡是揶揄。
金發青年便有些不自在,別開臉默了半晌才開口:“午夜時芬尼根的人會在地下水庫等我們?!?br/>
“地下水庫?芬尼根還真是會選地點?!?br/>
盧克不由彎起唇角。他隨即正色道:“來的很有可能是芬尼根的頭領。我沒有見過他,無法確定對方是怎樣的人,所以必須小心謹慎?!?br/>
“嗯,”西莉亞頷首應下,隨即輕松道,“但也沒必要太緊張?!闭f著她起身伸了個懶腰,撒嬌似地說:“我累了,先睡一會兒?!?br/>
聞言,盧克便要開門去喚瑪麗。
西莉亞不由睨了他一眼:“別走?!?br/>
青年的神情不覺柔和下來,笑意直透進眼里:“我不走。”
西莉亞歪到床上抱住枕頭滾了滾,趴著抬頭看向盧克,眼神亮晶晶的:“你站著干什么?”
盧克無奈地揚了揚眉毛,卻還是在床沿坐下了。他輕柔地捋了捋她的頭發,溫言道:“睡吧?!?br/>
“不,”西莉亞卻直接抬手扒住對方的肩膀,將他也拽到床上。
青年不由咳了一聲。
她圈住盧克的腰,將臉埋到他的胸膛,然后便一動不動。
兩個人便這么依偎了片刻,誰都沒有說話。
有那么一瞬,西莉亞只是如此便已無憾。
但心里的某個聲音立即又否定了這個念頭:這明明還不夠,她想要每天都能這樣相擁著睡去和醒來,不用有顧慮。她想要的還有很多很多……
熟悉的體溫和氣息令人心安,西莉亞卻不自禁苦澀地咬住了嘴唇。都走到了現在這地步,他們之間情話都說了不少,卻獨獨從沒有計劃過共同的未來。即便提及,他們談論的也都是“假如有一天”這樣飄在現實之上的假想。關于現實,他們說的從來只有這一刻和下一刻即將發生的事,該怎么活下去,該怎么逃避災難。
興許從一開始他們就放棄了去肖想“未來”,因此才心照不宣地繞過這個話題,有默契地對此保持緘默。
這樣并非不好,只是西莉亞到底有些不甘心。
五日后便是月圓之夜,那之后她會怎么樣,這個世界會怎么樣,即便是神明也未必有定論。
這么想著,她便再次往盧克的懷里蹭。
對方無言地順了順她的脊背,又低頭吻她的頭發。
西莉亞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午夜前,盧克用細碎的吻和柔和的話語叫醒了她。
稍作整理后,兩人披上厚斗篷離開北塔。
瑪麗早就設法遣散了塔底的侍衛。但即便真的有人見到圣女外出,也未必有膽量質疑其目的。
夜色清朗,缺了一瓤的月亮已落中天,伏在山巒的凹陷處幽幽照亮兩人的前路。
庫房通往地下水庫的入口在城破時被盧克以石塊從內封死;而西莉亞再次回到神殿后,曾命人重新整修水庫兩端的門戶,防止有人借此潛入橄欖山。
修整一新的石階深入地下連通斗折的回廊。地宮入口斑駁的馬賽克壁畫卻沒人過問,依舊殘破模糊,大門石柱后的水庫如記憶中一般黑。
盧克點起火把,仔細傾聽了片刻,確認沒有異樣后自然而然地牽起西莉亞的手,平靜地問:“準備好了?”
西莉亞點點頭,反握住對方的手掌,用力捏了捏。
滴滴答答的水聲在黑暗中此起彼伏,蒼白的石柱隨著火光的移動現形又隱匿。時間于這里而言似乎無關緊要,一切都和城破那日別無二致。但同樣的這一段路,西莉亞走著走著竟然平靜了下來。
春潮未至,此前沒過后半段步道的水面如今堪堪與之齊平。
盧克依舊停住腳步提醒道:“現在水很冷,小心腳下。”
西莉亞微笑著頷首,繞開水塘一步步前行。
水庫在城外那段的地面入口理應被封上了,但兩人遠遠便瞧見有個人影站在盡頭的臺階之上。
盧克上前半步擋在西莉亞身前,清聲道:“魔法未死,長夜將盡?!?br/>
臺階上的人接口說出后半部分,嗓音低?。骸拔业仁侵粮咧腔鄣氖仂`人,名為芬尼根?!?br/>
那人說著從陰影的庇護中走出。這是個相貌平凡的青年人,一身苦修士的棕褐麻布袍,腰上懸掛的飾物卻并非十字,而是一個西莉亞從未見過的圓形紋章。
西莉亞瞇了瞇眼。她覺得來人有些眼熟,卻一時沒想起究竟在哪見過他。
“初次見面,又或者說……好久不見,圣女大人?!睂Ψ轿⑽⒐恚瑑x態謙卑。
他一開口西莉亞便頓時醒悟過來:這是那個在烏奇薩侍奉里爾、實則是托馬斯手下的侍官!托馬斯與西莉亞一同回錫安時,這青年并不在隨侍的行列。他行事低調又寡言少語,以至于給人留下的印象反常淡薄。
如今想來,這青年放任西莉亞不服用藥劑、甚至與她聯手制住里爾的方針,都未與托馬斯有關。
西莉亞再次感覺到了芬尼根無處不在的可怖。她從盧克身后轉出來,淡淡道:“好久不見。”
“時間不多,請容在下直入主題?!睙o名青年再次躬身,“據我們所知,您現在暫時擺脫了神明的控制,能夠自由使用力量。但這樣的狀態并不能一直維持下去,幸而神明的時間流動得比這個世界要慢,因此在神明察覺前您還有時間行動。”
西莉亞沒將情緒擺在臉上:“芬尼根諸位想要我怎么做?另外,能否請您仔細解釋其中的緣由?畢竟據我所知,打開天門釋放的力量很可能讓我灰飛煙滅?!?br/>
“在下正有此意?!睙o名青年翻轉手掌,露出掌心一顆熠熠生輝的巨大藍寶石。他低聲念了一句什么,這足足有鳥蛋大的寶石便隨之散發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