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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有欠謹慎!”——戶部尚書司馬光的額頭上,幾乎就差直接刻上這四個大字了。
    “若是發行,日后想要多少錢就可以印多少錢……”尚書右仆射呂惠卿心中的想法,也不經意地從嘴角的笑容中流露出來。
    而余下的宰輔們,有幾位被這前所未有的大膽計劃所震撼,腦海中短暫性出現空白的現象;其他尚屬清醒的大臣,則在心中反復衡量著韓維提出來的計劃的利弊——包括對大宋朝的利弊,也包括對自己利益可能產生的影響,一時之間,竟然難以下出判斷。
    韓維提出來的計劃,表面上真的是充滿了誘惑力。
    但是拋開派系之間的立場不提,政事堂中許多大臣,還是從這種誘惑當中,直覺的感受到了危險,雖然他們并不清楚究竟會有何危險。
    “旁門左道!”司馬光心中十分地排斥發行交鈔這種危險的想法。他始終相信,真正理財的王道,就是朝廷的君臣厲行節儉,輕徭薄賦,使百姓們種好地,生產出足夠的糧食,這樣國家自然會上下富足。其他所有的理財方法,在本質上,都是屬于歪門邪道——“天下的錢財有限,不在官便在民,官多自然民少!”雖然司馬光并不懂得什么叫做“零和游戲”,然而他卻固執的保持著這樣的信念:其他所謂的“理財之術”,都不過是“零和游戲”而已。
    而呂惠卿猶疑的,則是提出這個計劃的人——韓維是眾所周知的“石黨”!他的計劃便是脫胎于石越的構想,他有必要替風頭正健的石越再添新功嗎?石越與高遵裕在陜西取得勝利讓朝野為之振奮,一時間譽聲如潮,但是真正要為補給、財政操心的,卻是他呂惠卿!
    呂惠卿心中頗覺憤憤不平。
    當然,他自動忽略了司馬光等人的工作。
    呂惠卿望了各懷心事的政事堂宰輔們一眼,似乎感覺過于長久的沉默并非解決問題的辦法,便輕輕咳了一聲,說道:“諸位大人以為此策如何?”
    “某以為不妥!”司馬光絲毫不留情面地說道,“無論金、銀、銅、鈔,皆為無用之物。于世間有用之物,乃是糧食與絹布。天下農夫每歲所耕之地不變,則所產之糧不增多;天下農婦所種之桑麻棉不變,則所織之布不增多。而朝廷卻要發行所謂‘交鈔’,此是以此無用之物,奪天下農夫農婦所產之糧布,與加稅又有何異?”
    戶部尚書所說的,是一種樸素的經濟道理,立時贏得在座大部分人的認同。
    但是太府寺卿顯然也有他的理由,韓維立時向司馬光欠身說道:“非也!某以為,司馬公所言,只見其一,不見其二。”
    “愿聞其詳。”說話的是尚書右仆射呂惠卿。雖然韓維與石越本質上都是他的政敵,但相比而言,他更愿意見到有人讓司馬光難堪。
    自從司馬光入朝之后,呂惠卿與司馬光之間在皇帝面前公開的互相攻訐,就超過三十次;至于在政事堂的互相批評,更是家常便飯。然而奇怪的是,雖然呂惠卿曾經數次用計,試圖激怒司馬光,逼性情剛強的司馬光主動請辭,但是司馬光卻似乎頗覺其意,哪怕在政事堂爭得面紅耳赤,卻絕不肯辭職。呂惠卿自然不知道司馬光有多重的原因,不敢輕易言退——一方面,因為受到太皇太后的重托,讓忠君觀念極強的司馬光有了一種肩負重任的感覺;另一方面,卻是因為當年王安石雖然與司馬光政見不合,但是司馬光潛意識中,對王安石還有一種信任,懷著一種僥幸認為王安石也未必不能成功,但是對呂惠卿,司馬光卻是認定了他不過是一個奸佞小人,司馬光自認為如果自己離開朝廷,將會成為國家的罪人,因此雖然屈居呂惠卿之下、哪怕與呂惠卿爭得怒發沖冠,司馬光始終不敢放棄自己的責任。
    但是司馬光的這些心理,卻是呂惠卿所不能理解的。所以呂惠卿始終希望借用一切機會,來拔掉政事堂的這根眼中釘。
    韓維并不知道自己此時已經成為呂惠卿打擊司馬光的工具,他注視司馬光,朗聲說道:“司馬公當知慶歷間事,慶歷之時,江淮之地便有錢荒,其因便是朝廷需調集銅錢應付西夏元昊之邊患。直至熙寧以來,東南錢荒,依然如故。熙寧二年呂相公便曾建議坐倉收購軍兵餉糧,而令東南漕運糧改納現錢,當年司馬公曾上章論之,以為如此則會加劇東南錢荒……”他這句話說出來,政事堂中呂惠卿與司馬光都表情尷尬,馮京、吳充等人卻面露笑容。韓維沒有覺察到自己失言,兀自繼續說道:“此后朝臣論東南錢荒者甚眾,直至熙寧九年夏,張方平相公亦曾言東南六路錢荒,道‘公私上下,并苦乏錢,百貨不通,萬商束手。’且言‘人情日急’。是故石越為杭州守牧,便曾上章論之,請朝廷于秋收之時,許農夫納米不納錢,以免使農人同時賣米,加劇米賤錢貴,重傷農夫。后其入朝,又數論之,天子恩德,于熙寧九年秋頒詔許之,天下稱頌之聲,今日尤不絕于道。然則東南錢荒,卻并未完全解除。”
    韓維說到此處,連司馬光都暗暗點起頭來,因為韓維提及的,實是宋朝經濟領域面臨的一個死結!大宋君臣,對此都束手無策。果然,便聽韓維繼續說道:“天下錢事,一面是東南錢荒,致使米賤傷農,百貨不通,萬商束手;一面卻是銅貴錢賤,銅禁未開之時,天下銷錢鑄銅器者已不可勝數,自王介甫相公開銅禁后,更是風行天下。蓋銷镕十錢,得精銅一兩,造作器物,即可獲利五倍甚至十倍,天下誰不愿為?遂使錢荒愈重。石越論及此事,以為以銅鑄錢與以銅鑄器,利潤相差如此,是銅錢之值賤也!若依常理,則既有錢荒,則當錢貴,錢貴則鑄錢監當有重利,而今日之事實,卻是各地鑄錢監,因銅價貴于錢價,若能不虧,已是萬幸。”
    韓維說的,的確是當時的怪現象,一方面東南錢荒,流通市場缺少銅錢,導致錢貴米賤,傷害農業;另一方面,卻是銅錢的市場價值低于它的實際價值,導致官府鑄銅錢不能獲利甚至是虧本,而同時,卻有大量的銅錢被鑄成銅器,以及流出海外——因為宋錢在海外的購買力,數倍于它在本國的購買力!由此更加劇了錢荒的現象。
    這是宋朝人難以解釋的現象,他們無法理解為什么會陷入這樣的惡性循環當中。他們鑄造的銅錢,既是貴的,又是便宜的!哪怕就在缺少銅錢的東南諸路,也是如此,那里的銅錢一方面缺少,一方面卻除了傷害到米價之外,并沒有導致物價暴跌,甚至是米價,也處于一個相當的水準,所以使得銅錢不斷的外流——曾經有來自倭國的商船,一夜之間將一座城市的銅錢全部買走!也有非法的海商,載著滿船滿船的銅錢出海,去海外購買超過這些銅錢在大宋境內的價格一百倍的貨物!
    這也許可以解釋成宋朝政府在平準物價方面做得多么出色——哪怕是虧本,也在不斷的鑄造銅錢,使得東南地區雖然看起來永遠都在缺錢,但是至少不是不斷的缺錢,流入量抵銷流出量,從而維持了一種相對的平衡;也可以解釋成因為宋朝的經濟水準遠高于她的鄰國,所以宋朝的物價哪怕在缺少銅錢的狀況下,依然遠高于她的鄰國。
    但無論如何,對于宋朝來說,這始終是個難題。連石越都無法解釋清楚這種現象,更不用說設法解決了。雖然這只是一種局部現象,但是對大宋東南地區的工商業,卻有十分大的影響。因為錢荒,導致東南地區的市場被限制在一定的規模之內,無法擴大;又因為錢在大宋境內價賤,從事海外貿易的商人唯有以物易物,才能得到最大的利潤——從海外運回銅錢,那是傻子才做的事情,因為哪怕是將銅錢運回來鑄成銅器,在算上運輸費用之后,其利潤相比海外貿易的利潤,也是微不足道的,所以每個商人,都務求將手里的每一文銅錢都換成貨物運回大宋。但是東南諸路的市場規模,卻無法吸納這過多的貨物,大部分的貨物,只能運往汴京。一旦汴京也吸納不了時,與其降價賣到其他地區,商人們更愿意削減貿易的規模來保證利潤。
    于是大宋東南地區的發展,就這樣被限制了。
    整件事情雖然引起了宋朝精英的普遍關注,但是在當時的人們而言,是很難從更深的層次來理解這個問題的。但盡管如此,韓維還是憑借著自己粗淺的理解,以及在太府寺卿任上所得到經驗,提出了一個解決方法。雖然他的認識并不深刻,考慮的問題也并不周全,但實際上卻很可能是有效的。
    所謂的“瞎貓撞上死耗子”這種事,有時候也是存在的。
    這位太府寺卿在政事堂上繼續著他的慷慨陳詞:“所以,某以為,目前便有一劑良方,可以解決東南錢荒與鑄錢虧損的問題!”
    他說到此時,眾人都已漸漸明白他的理由。
    “某以為,在東南諸路發行二百萬貫的交鈔,便可以有效的解決東南錢荒,交鈔不懼外流,不懼銷鑄,只要將最新出現的彩色套印技術收歸官有,控制住幾家最好的造紙坊,那么盜印的問題,也可以抑制在相當小的范圍內。而且相比銅錢而言,交鈔攜帶也更為方便。此外,朝廷還可以在川陜發行一百萬貫的交鈔,其目的一方面是為陜西路興修水利提供資金;另一方面,則可以在川陜地區,遂步回收鐵錢,停止鐵錢監鑄鐵錢導致的虧損。川陜停用鐵錢,尚有一個意外的好處,便是可以使墨吏在收稅之時,少了用鐵錢與銅錢之間的兌率來剝刻百姓的機會,于川陜百姓而言,無疑亦是一大德政。因此,某以為,川陜的交鈔,甚至可以發行更小面額的!”
    吏部尚書馮京聽到韓維興致勃勃的說完,不由試探著問道:“一旦東南六路與川陜諸路發行成功,交鈔是否要推行天下?”他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自然要推行天下!”韓維毫不遲疑的說道,“交鈔相比銅錢與鐵錢,方便而不費。銅礦產量始終有限,諸君皆知日后朝廷尚有一個地方需要大量用銅,若是找不到取代之物,只恐錢荒越來越嚴重!”
    眾人都知道他說的自然是火炮,當下盡皆默然。
    只有司馬光依然搖頭,道:“以紙為錢,與布為錢,又有何區別?只恐重蹈王莽覆轍。”
    “司馬公此言差矣!”韓維聽到司馬光拿他與王莽相比,臉色不由沉了下來,高聲辯道:“交鈔只需有銅錢為本,可以用來交稅,且能抑制盜印,百姓自然信任樂用。豈能言與王莽同?”
    “只恐公用意雖佳,終敗國事!”無論韓維說得交鈔如何有百利而無一弊,司馬光始終相信天下沒有這般輕易的事情。只不過,他心中雖然有強烈的不安,但是卻怎么也想不出來究竟是為什么,只是隱隱感覺這后面,存在著一個巨大的隱患。
    “司馬公若以為不妥,當說出道理,在座皆是朝中大臣,非三歲小兒,豈可危言聳聽?”呂惠卿在一旁用譏諷的口氣說道。
    司馬光霍然起身,瞪視呂惠卿、韓維。韓維心中終不愿與司馬光為敵,便將目光避開;呂惠卿卻是若無其事的迎視司馬光,眼中盡是嘲謔之意。司馬光強按心中怒火,指著呂惠卿、韓維,罵道:“他日壞國事者,必爾二人也!”
    他的這句話,卻未免太過份了。韓維騰地站起,正要反唇相譏,卻見馮京向自己使了個眼色,他心中立時想起以前石越和自己說過的話來:“司馬君實性格剛直、嫉惡如仇,日后在朝中若有沖突,持國當相忍為國!”他暗暗吸了一口氣,強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向馮京點點頭,慢慢坐回位置上。
    政事堂終于沒能就發行交鈔的問題達成一致。不僅僅是司馬光堅決反對,連馮京、吳充、王珪等人都顧慮良多,雖然韓維說的頭頭是道,但是畢竟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嘗試,沒有人愿意承擔失敗的責任,也沒有人承擔得起失敗的責任。
    然而大宋的財政困難卻并不會因為政事堂達不成一致而稍有遲緩。
    既便是呂惠卿,都感覺到了府庫的捉襟見肘。
    若是再想不出來好的辦法,便只余下設法加稅一條路了。
    政事堂在七天之內,就大宋的財政困難與發行交鈔的問題討論了四次。韓維對交鈔的發行方案進行一次又一次的完善,發行的數量也由東南諸路的二百萬貫修改為一百二十萬貫,川陜的一百萬貫降為八十萬貫,但是政事堂諸相卻始終無法達成一致。
    政事堂中惟一流露出支持意向的,出乎韓維的意料,竟然是呂惠卿!
    時間就這樣不知不覺地從政事堂的大門外溜走。
    半個月后,陜西路安撫使司。
    “陜西一路,自仁宗朝以來,百姓賦稅實際三倍于他路!”陜西路轉運使劉庠向石越發著牢騷,“各地繳納兩稅,都在本州本縣,惟有陜西一路,朝廷為了節省官府運輸開支,命令百姓支移,結果陜西各地的百姓居然要千里迢迢去延州、保安軍等處交納兩稅,否則便要交納‘道里腳錢’!甚么‘道里腳錢’!簡直是毫無‘道理’!”
    “運使大人所言皆是實情。”接著劉庠的話的,是安撫使司參議豐稷,“自六月一日開征夏稅以來,百姓便開始轉運于道,辛苦不堪,見者無不為之嘆息。”
    “朝廷久久不批準本路實行驛政改革,本府亦無可奈何。本府昨日已經上表,請求朝廷準許,陜西路支移,上等戶不超過三百里,中等戶不超過二百里,下等戶不超過一百里。希望政事堂諸公能夠體察民情……”石越只能苦笑搖頭,宋朝夏稅自六月一日起征,分為三限,每限一個月,至八月底結束。而陜西路百姓最為困苦,相比在本州本縣交納兩稅,他們的實際交稅額,是翻了整整五倍。如果能順利推行驛政馬車制度,再加石越的折衷措施,那么陜西百姓的賦稅負擔,至少可以降低三倍!既便是石越的請求不被批準,只要驛政馬車制度完善,百姓們省下的運輸費用,也會相當的可觀。
    “與其空等政事堂諸公決策,不若吾輩先行動手!”劉庠眼見面前有一個好辦法可以減輕百姓的困苦,卻因為必須等待汴京的批準而不能施行,心中早就十分不耐。
    “劉大人所言甚是。”另一位心庠難耐的人——石越的幕僚*也忍不住附和道:“何不先試行開通一些地方的驛政馬車?于百姓之困苦,能減輕一分,便是一分。”
    “下官亦以為可。”豐稷也用期盼的眼神望著石越。
    石越心中亦怦然心動,不覺將目光移向李丁文,問道:“潛光兄以為如何?”
    李丁文垂首思忖半晌,忽然凝視劉庠,笑道:“劉大人為朝廷陜西路轉運使……”說到此處,突然停了下來,只是望著劉庠微笑。
    劉庠莫名其妙地望著李丁文,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敢問大人,轉運使是管何事?”李丁文見劉庠不解,又問了一句。
    “一路之民政、財政,以及轉運之事!”
    “原來如此!”李丁文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
    劉庠一怔,腦中突然靈光一閃,猛的明白過來,原來李丁文是說他是轉運使,實可以在“轉運”的名義下,開始驛政馬車制度的建設,根本不必請示石越。他立時眉開眼笑,向石越說道:“子明,可否將府中的陳先生,借我一用?”
    石越卻是知道李丁文分明是拿劉庠當槍使,只不過劉庠卻也是心甘情愿當槍——他當年連王安石都不放在眼中,哪里會理會一個呂惠卿?當下便笑著向*說道:“又要勞煩子柔。”
    *也已會意,立時笑道:“在下卻是求之不得。”
    劉庠見*答應,便急匆匆地站了起來,拉著*便要告辭。石越不料他如此性急,不覺好笑,笑道:“希道兄,倒也不必如此性急。”
    劉庠抱拳笑了笑,道:“夏稅快要交完,能做的事情也有限。但是若能早做一天,眼見十月一日又要交秋稅,百姓受惠便可多一分。”說罷一甩寬袖,拉著*,便告辭而去。石越不想他說走便走,趕忙起身相送。
    不料劉庠與*尚未離開大廳,便見一人抱著一堆文書急匆匆走了過來,*定睛望去,識得是安使司府中的戶曹判司文書程思安。程思安見著劉庠與*,忙略行了一禮,便走向石越,躬身行禮,稟道:“石帥,有尚書省加急文書!”
    “是何事?”石越一面問道,一面從程思安手中接過公文。安撫使下設判司文書六人,分掌六曹檔案與機要文書,品秩雖低,職權卻重。
    “尚書省已經批準驛政改革,惟發行交鈔一事久議不決,皇上已下旨朝議,尚書省行文各路守吏,咨詢意見。”程思安叉著雙手,簡要的匯報道。
    劉庠與*聽到他的話,立時停了下來,臉上都不約而同的露出喜色。雖然已經決定拋開尚書省自行其是,但是倒底名正言順可以少了許多麻煩,辦事更加方便。
    石越卻只是不動聲色的“嗯”了一聲,順手便翻開文書,讀了起來,他心中頗覺奇怪,不知道為什么朝廷對他交行交鈔的建議爭議如此之大。不料才看了兩頁,石越的臉色突然之間就變了,木著臉呆呆地立在那里,半晌,嘴角才流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苦笑。
    劉庠心中暗暗奇怪,不免折轉身來,向石越問道:“子明,如何?”
    “希道兄,你看吧。”石越搖搖頭,將手中的文書遞給劉庠。
    劉庠狐疑的翻開來,只見躍入眼簾的,是一份抄錄的奏折——《請于川陜及東南諸路發行交鈔札子》,寫奏折的人,赫然便是與石越關系密切的太府寺卿韓維!他目不轉睛地看了下去,一頁一頁翻過,一口氣讀完之后,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希道兄,請書房敘話!”此時的石越,早已鎮定如常。
    “韓持國建議朝廷于川陜及東南諸路發行交鈔共二百萬貫,實在是過于大膽之設想。”石越苦笑著說道。
    劉庠的目光無意識地落到了石越書房里的一只青色瓷瓶上面,“我只擔心一件事,若有奸人主政,胡亂發行交鈔,后果將不堪設想。歷代官府無錢之時,往往都要鑄大錢,鉛多銅少,借以謀利,結果卻都是飲鳩止渴,毒害百姓;如今若開此交鈔之例,印行交鈔,較之在銅錢中加鉛,更是一本萬利……”
    “不要說奸人當政,便是有賢臣在朝,一旦遇到財政困難,只恐亦不能抑制印行交鈔之欲望。”石越搖著頭嘆道。
    其實以他的歷史經驗來說,兩宋在發行紙幣時出現的問題,雖然也不可避免的出現過,但總體來說,評價應當是正面的。因為兩宋的朝廷從來沒有對經濟不負責任的想法,發行紙幣所出現的問題,不過是因為他們做的是歷史上前所未有的事情,缺少歷史經驗所致。只有元朝,才是一開始就抱著不負責任的心態來發行紙幣,但那是因為“大元朝”的所謂經濟政策,其本質就是掠奪而非建設。
    所以石越心中真正擔心的,倒并非是劉庠擔心的問題,雖然他也佩服劉庠見識的敏銳。但是事實上,如果只是擔心政府濫發紙幣而干脆拒絕紙幣的話,根本就是一種因噎廢食的思想。何況從歷史來看,既便沒有紙幣,政府照樣會鑄造鉛多銅少的大錢來破壞貨幣體制——這和濫發紙幣不過是五十步與百步的關系而已。可既使是這樣,中國人對貨幣性質的了解,依然在不斷的進步,并沒有被幾次貨幣體制的崩潰而徹底擊敗。
    石越相信歷史如人,總是在失敗中不斷總結經驗,學會進步的。當然也存在著因為失敗要付出慘重的代價甚至被徹底打倒的例子,但是石越始終認為,不可以因此而回避挑戰,害怕失敗。敢于嘗試并非是壞事。
    一個輸不起的民族是沒有前途的民族。
    所以石越真正在意的,其實是韓維的計劃,很可能會打亂自己現有的布局。而最重要的,則是韓維是因為國家財政出現困難,而發行區域性的交鈔,這樣便會留下一種很不好印象——如果他成功了,那么以后一旦遇見財政困難,難免就不會有人來效仿這種“成功的經驗”!
    在石越出生的時代,有位偉人就曾說:“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這句話,若從反面來理解,也同樣成立。
    這是一個危險的先例!
    “子明,你我當上表反對此事……”
    石越低著頭沉思,渾沒聽見劉庠在說什么。
    “子明?”劉庠提高了聲音。
    “呃!”石越霍然一驚,回過神來,搖頭說道:“希道兄說的雖然有理,但是會被人指斥為因噎廢食。”
    “那當如何是好?”
    “朝廷財政緊張,連一筆犒賞錢也是至今未能發放。夏稅各地還要一個月才能收完,再轉運至汴京,少說也要一個月。既便是夏稅收上來解了燃眉之急,但很快就是冬至,朝廷的開銷沒完沒了,也無人知道西夏人會何時出兵報復……”
    “但是既便此時能通過交鈔印發的方案,從籌備至印刷,也不會早于夏稅吧?”
    “希道兄難道忘了?印行交子,朝廷早有經驗,一切人手材料齊全,彩色套印技術,剛一發明,在下便秘囑持國,讓太府寺出錢購進,此時持國是萬事具備,只欠東風!”石越說到這里,不由苦笑起來,“這才是作繭自縛!”他怎么樣也沒料到韓維會不和自己商量,便提出這樣的主張。想來韓維只怕還以為自己會十分贊賞他的主意呢。
    “如此說來,朝廷一定會在夏稅收完以前發行交鈔,以解燃眉之急?”
    “我料定如此。皇上不過是暫時有點猶豫,只要朝中有一部分大臣支持,在現有情勢的壓力之下,皇上必然會決定發行交鈔。不過第一次印行的交鈔,也許不會太多,這二百萬貫,當是分幾次發行……”石越對趙頊的性格,實在是太了解了。
    “難道……”
    “明知其不可而為之吧。”石越嘆道:“我是始作俑者,是我最先請求發行交鈔的,這時候雖然反對,但是旁人一定說我是想獨占其功,所以才提出在陜西路發行,卻又阻礙在東南諸路與蜀中發行……我早已料定有人會罵我小人……”
    石越此時的感覺,是自己做了一個套,然后把自己的頭放進去。
    劉庠同情的看了石越一眼,默然無語。
    “無論如何,我會上表反對,請朝廷慎重。至少也要提醒朝廷,發行交鈔,要有最基本的原則——足夠的本金。”石越斷然說道。
    劉庠似是自嘲,又似是譏諷的笑了一聲,道:“只恐這所謂的‘足夠’,卻并非由子明來說了算,而是由政事堂諸公說了算。”
    熙寧十年八月。
    一切皆如石越所料,當皇帝表露出對韓維的提議感興趣的意思之后,尚書右仆射呂惠卿立即表明了立場,搖身一變,成為交鈔發行的積極推動者。呂惠卿的態度之積極,以至于一向以新聞客觀、準確而聞名的《汴京新聞》,竟然誤認為呂惠卿才是發行交鈔的倡議者。
    就在當月,各地方官員的意見尚未反饋至汴京,大宋政事堂就已經擬定了《川陜及東南諸路交鈔法》(亦稱《熙寧交鈔法》),并在太府寺下增設了交鈔局,知局事是呂惠卿之弟呂和卿。《熙寧交鈔法》采用了石越提出來的大部分主張,比如允許百姓用交鈔納稅,命令各地錢莊兌換交鈔并可從中收取千分之五的手續費;而錢莊向本路官府兌換交鈔時,官府只收取千分之一的損耗錢;至京師兌換交鈔,則按次收取一貫錢的費用等等。
    在同一個月,交鈔局即印發熙寧交鈔共五十萬貫,其中六成運往川陜及東南諸路,用以支付官吏、軍士的薪俸等,四成運至陜西,按錢一鈔二的配比,來犒賞平夏城與講宗嶺之役的將士。
    諷刺的是,當石越的奏折到達京師的那一天,正好是交鈔印好,準備運往陜西路的那一天。于是,石越的奏折被束之高閣,而運往陜西路的交鈔,則緩解了大宋朝廷的一時之急。
    此后,熙寧交鈔便以每月二十萬貫的速度,在汴京印刷,陸續運往各地。
    很快,在各路都出現類似的現象:收到交鈔的士兵甚至是低層官吏,因為心懷疑慮,用交鈔向當地的百姓購買物品,或者向錢莊兌換銅錢;然后這些將信將疑的百姓與錢莊,便拿著交鈔去交納夏稅與營業稅,結果官府在朝廷的嚴令之下,果然沒有拒收。
    于是,熙寧交鈔的信用,出乎石越意料之外的,十分迅速地建立起來。如果說陜西與四川的使用者,貪圖的還只是交鈔的方便攜帶;在東南諸路,熙寧交鈔卻是受到了商人階層的廣泛歡迎。而大宋朝廷,不僅僅減少鑄銅錢的虧損,而且變魔術一般的緩解了財政危機。
    當年的《海事商報》,稱贊熙寧交鈔“天下便之,朝野稱贊!”連帶呂惠卿亦被贊為“治國有方”、“管鮑之亞”!
    石越更加料想不到的是,因為熙寧交鈔的成功,兩個月之后,趙頊拜呂惠卿為尚書左仆射,加韓維參知政事!
    在這樣的時候,連司馬光都緘口不語,若是還有人說《交鈔法》的壞話,便未免是過于不識時務了。
    但是交鈔法推行得越是順利,石越心中莫名其妙的不安感就越來越重。雖然他知道,區區二百萬貫,相對于宋朝龐大的經濟規模而言,簡直如同將一顆石子丟入太湖當中,絕不可能掀起什么風浪來。但不知道為何,汴京城里每一張彩色的熙寧交鈔印出,似乎都會牽動著石越的某根神經末梢。
    一切順利得讓人心中不安。
    正當身在陜西的石越在為熙寧交鈔而感到憂心忡忡的時候,汴京城中,衛尉寺卿章惇亦在心神不寧的把玩著一張面額為一貫的熙寧交鈔。這張熙寧交鈔采用紅黃藍三色套印,普通書頁大小,正面繁復的花紋邊框中,印著一幅市場交易圖,從圖中可以清晰的看出,一個白衣童子與一個葛衣老人正在向一個中年攤主買一塊炊餅,畫中三人的神態都栩栩如生;圖的右上角,印著一排豎字:“熙寧交鈔值銅錢一千文整”;而在邊框的上方,則印有“熙寧十年八月太府寺交鈔局奉旨印制”的字樣,邊框的下方卻是一串長長的大食數字,據說每張交鈔的這個數字都不相同,是用套用技術印上的。翻過交鈔的背面,依然是一個同樣的方框,不過方框中間,卻是密密麻麻的印著幾行小字,都是《熙寧交鈔法》中的條文,無非是私造偽鈔者處死、不得拒收交鈔之類。
    毫無疑問,熙寧交鈔堪稱印刷精美,技術先進,無怪乎太府寺卿韓維會夸口說這是無人可以仿制的交鈔。但是從衛尉寺卿章惇的眼光來看,當交鈔采用彩色套印技術之后,遲早有一天,彩色套印技術會被那些利欲熏心的人所掌握。
    只不過章惇此時心中真正關心的,卻并非是熙寧交鈔。他只不過是無意識的把玩一件東西而已。
    在十天前,衛尉寺卿章惇收到了來自陜西的下屬的一份絕密報告。
    這份報告才是章惇心神不寧的原因。
    駐陜西路安撫使司監察虞侯、致果校尉向安北與他的副使宣節副尉段子介提交的這份報告,毫無疑問堪稱一顆震天雷!若按照正常的情況,向安北與段子介因為這份報告的內容,至少可以升一級。
    但是這顆震天雷來的太不是時候,而且這顆震天雷要炸的人,也實在過于非比尋常!
    章惇彈了一下手中的熙寧交鈔,將它收入袖中,然后再次打開書案上的報告,仔細閱讀起來。
    十大罪狀!
    每一條都詳細列舉罪狀的內容,擁有的物證與人證,從報告的內容來看,的確是無懈可擊。想來要調查、彈劾如此重量級的人物,向安北與段子介,一定是小心謹慎,費了無數的心血。報告絕對不會有問題了。
    章惇“啪”地一聲合上報告,把身子靠在椅背上,瞇著眼睛思索起來。
    “是拿這份報告去彈劾他,還是替他掩蓋下來?”一向膽大包天的章惇,這次也變得猶豫起來,“若是打蛇不死,反被蛇咬,必為天下所笑!但是若隱而不報,卻是錯失了揚名天下的機會……”
    章惇的手放在了那份厚厚的報告之間,有節奏的敲擊著報告的頁面。
    “任何一件事情,都有利害得失。”他在心里反復的計算著,“世上惟有智者能權衡輕重,兩害相權則其輕,兩利相權則取其重……”
    章惇的眼睛睜開,目光投入公廳之外的一棵李樹,“既便能扳倒他,但是他身后,卻還有一個我永遠也扳不倒的人;若是扳不倒他,我會不會步蔡確的后塵?”
    “若是賣一個人情給他又當如何?這樣的一個大把柄,若是白白浪費,未免太可惜了……”</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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