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姜睿希道過別, 宋含章就回了家,舅舅在文化局工作,尚未下班, 表哥趙文彬這陣子比鄭元還忙, 神龍不見擺尾。她陪著外公用了晚餐, 散步,畫畫。
外公年過八十了,當年她母親趙喜媛跟她一樣,是家里的老來女。看著她年輕稚嫩的面孔,外公恍惚又愛憐地喊她
聲音蒼老而懷念。她險些落淚。據她所知, 她母親曾去國外留學期間,遇上了她恰逢去談生意的父親, 二人一見鐘情, 墜入愛河, 不顧年齡差距, 家庭背景,國家差異喜結連理。
她外公誓死不同意, 直言她母親若要嫁去新加坡, 就再也不要回韓國, 他只當沒有她這個女兒。
她母親性格倔強, 毫不示弱:“不回就不回。”
從此移民去了新加坡, 直至誕下一兒一女, 才跟娘家恢復了聯系,只是羞于面對父母, 極少回來探望。
她送外公回房休息,陪著他靜靜地聊了會天,看著他的宛如孩童的睡顏, 她驀地想起自己的父親宋君倫。出了外公房間,她拿起手機給遠在紐約的宋君倫打了個電話。
“我剛想給你打電話,你就打過來了。”宋君倫聲音難掩喜意。
她笑得可愛,不吝嗇地說自己很想爸爸。她媽媽在她九歲那年就離了世,跟她爸爸的前兩任妻一樣,去得早。
二哥在她出生的第三年就夭折了,大姐在她八歲的時候就嫁做人婦。她爸爸全世界各地飛地談生意,她一母同胞的三哥被寄予繼承家族的厚望,六歲大的時候就被扔去了國外歷練。
越缺乏親人的陪伴,她就越要暗示自己要跟親人不吝嗇地表達自己的愛意和關心,這是媽媽在世時教她的。
“等忙完這陣子,我就去首爾看看你外公他們。”宋君倫說。
“叫上三哥三嫂,外公很想他們。”她笑著交代。
宋君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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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9k在香港地區正式設立線下旗艦店的那天,宋含章飛往了香港這座城市,妮娜這個助理跟她一起。隔天,妮娜就跟她不好意思地請假回首爾,理由是她媽媽住院了。
她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當即給予了批準,還表示記得找公司報銷機票。
現在工作特別多,妮娜擔憂地說:“老板您不會因我請假就……”不給她過這一個月的試用期吧。
聽出她的言外之意,宋含章失笑:“怎么會?趕緊去看媽媽吧,把老人家安頓好了再來上班。”
有她這句話,妮娜放心地回了首爾,在香港大大小小地處理了幾天事項,跟張佳禾約好給定制禮服的那日,宋含章見到了當下炙手可熱的愛豆星楠,除了禮服,她還給對方搭配了適合的珠寶首飾。她心想,妮娜要是沒走,就可以見到她的這位小愛豆了。
星楠將禮服消化得很好,當晚的造型屠版了美妝圈,引發網友相繼追捧,她離開香港回韓國后,姜睿希跟她提議,將星楠作為sunrise系列新任代言人的合作提前,說工作人員對星楠做了徹徹底底的背調,各方面暫時無需擔心。
“這事兒你跟佳禾姐談吧。”她主要任務是設計和創作,這中商務洽談除非合作方點名要她出席,一般都有像姜睿希這樣的高層出面交涉。
a9k前臺每天都會收到花,持續了兩周,她心想副總監的這位追求者也太執著,只是一片心意注定付諸東流,他們副總監看都不看花一眼。
品牌在首爾舉辦大秀的那日,她這個前臺也忙得不可開交,被拉去充當勞力了。
迄今為止,這是a9k在亞洲辦的最大的一場秀,除了走秀的服裝模特,特邀嘉賓,還有各個品牌摯友、形象大使,代言人悉數現身,以及各地區的總裁高管蒞臨現場,再有一百多家媒體到場進行拍攝采訪,可謂是星光璀璨明珠綻放。
宋含章是和gemma一起過來的,二人下車,往秀場走,看見休息區附近的情況——布滿了藝人的粉絲。
這會兒是賓客正式入場的時間,人流量再度激增,不少賓客、粉絲跑到紅毯區入口看今晚閃耀登場的藝人。
這中大型活動非常容易出現各中問題,宋含章暫別gemma,去活動后臺幫姜睿希的忙,迅速且合理地增加了一道手續,延長藝人在休息區采訪和拍攝的時間。
過了半天,活動策劃人之一jojo就氣急敗壞地告訴她跟李星語還沒到。
李星語是大熱愛豆,另辟蹊徑拍了部小眾電影拿下青龍獎最佳女主角,咖位直接飛升,許多人將她和現役top愛豆向星楠稱為‘雙星之爭’。
李星語不是傳統韓式美女,一雙狹長的內雙眼冷又媚,配上小巧的鼻梁和微厚的嘴唇,是十分有辨識度的美人,且因為眼距頗寬,身段修長,時尚表現力佳,許多時尚品牌很是青睞她,包括姜睿希。得知對方拿了青龍獎的最佳女主角,第一時間就邀對方合作讓其擔任亞太地區的形象大使。
這下姜睿希卻恨不得立即把她撤掉,讓她有多遠滾多遠。
她問:“她后面都有誰?”
jojo報了后面幾位藝人的名字。最后的趙清浣、全度妍都是響當當的大牌,作為特邀嘉賓的戛納影后全度妍更是重量級人物。
“沒辦法,只能讓后面的人先走,否則被賓客發現紅毯出事故更糟。”宋含章說:“jojo你帶你底下的人去找星楠背后的團隊,說服他們讓星楠先走紅毯,其余的我跟師姐來安排。”
jojo立即說好,轉身離開。主辦方要求藝人們18:30到活動現場stand by,但到了時間,排在星楠前面的李星語遲遲未現身,眼見時間越來越緊,輪到她候場了,卻始終不見她身影。
今天的活動全程會以直播的形式在各大平臺播出,屆時紅毯要是因為李星語出現空場,簡直讓業內笑話。
jojo和工作人員立即找到張佳禾和星楠他們,簡單地說明了情況,交代待會兒星楠先走紅毯,媒體采訪照舊,他們都提前打好了招呼。“實在是不好意思,需要委屈一下星楠。”邊說,jojo雙手邊作揖,旁邊的工作人員也十分抱歉地鞠躬表示歉意。
張佳禾對此是非常不滿的。明星走紅毯十分講究順序,跟時尚晚宴活動站c位爭奇斗艷一個性質。
這位遲遲不肯現身的李星語,有可能確實是沒辦法無法及時趕到現場,但更有可能是要擠掉星楠走壓軸位。因為像今晚這類的s級活動,專業的藝人團隊不會出現紕漏。
雖然嚴格來說,手握獎項的電影咖李星語地位確實比星楠高,可今天的活動a9k說了算。既然把星楠安排在李星語后面,就說明品牌方有自己的考量,現在臨時調位,實在讓她們難堪,就好像被喂了一顆帶著屎味的巧克力糖。
但她也知道輕重緩急,愿意配合a9k做順水人情,當即慷慨地表示沒問題。
于是在工作人員的指示下,星楠提前十二分鐘走了紅毯,接著接受群訪、專訪,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另一邊,宋含章和姜睿希也分別說通了走壓軸位的幾位腕兒,而排在星楠前面的李星語到最后也來了。
等她最后一個走完紅毯,前來道歉說不好意思自己遲到了,姜睿希說:“不用道歉,以后星語小姐跟a9k的商務活動全都取消。”
宋含章低頭不語,默認姜睿希的決策。先不說李星語個人,今天的大秀有多重要,她背后的團隊也拎不清嗎?弄這么一出,甭管是事出有因,還是有意為之,都會得罪人。
雖然權志龍跟宋含章關系不對付,但絲毫不影響a9k邀請權志龍出席今晚的活動,姜睿希絲毫不怕宋含章遇見他會尷尬。
見到權志龍的時候,她一臉笑容地跟問好,而后調侃:“那花,是你送的吧。”
權志龍不置可否。
姜睿希說太俗套了。
權志龍苦笑,宋含章拒絕跟他溝通,他實在沒轍,只好借此刷存在感。
“八成你死了,她才可能回頭看你一眼。”姜睿希可太了解宋含章了,她這個人善解人意的時候是真溫柔可心,好得跟什么似的,一旦決定跟你決裂了,就再也不會回頭,對方好了十幾年的發小就是這么說絕交就絕交了的。
“難道她真的要我去死?”權志龍有點負氣地問。
姜睿希心想一旦提起宋含章,眼前的男人就有點小孩子性格,明明老大不小了。
“她爸給她安排了乘龍快婿。”她好心地提醒:“就那天她身邊那男的,鄭元,現代集團的繼承人。”她還想說,你哪涼快哪待著去吧,但覺得有點傷人,就咽了這句話。
其實不用她說,權志龍也猜得到宋含章跟鄭元的關系,她父親看不起他,當年他們戀愛,直接公開放話:“你們這中人就跟臟溝里的臭蟲一樣,哪里配得上我女兒。”
她很愛父親,聽父親的話,怕父親生氣,三番五次叮囑他好好表現,注意言行舉止,最好裝成一個乖乖仔,不要給她父親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對此其實挺不爽的,但為了她還是忍了下來,因為她曾經一直在給他灌輸他們會相守一輩子的理念,搞得最后他也信以為真。
李洙赫從秀場下來后,就到處轉悠,跟認識的同行問好打招呼。他原本是模特,今晚以模特演員的身份受邀出席a9k的大秀。
見到萬眾矚目的宋含章,他目光微閃,想了想,過去跟她打招呼。來這的時候,得知她是a9k的副總監,他內心是驚訝的。
見他左腕上戴著一虎頭手飾,宋含章眼睛眨了眨,這手鏈做工精細,款式也特別,黃漆漆的還有點做舊味兒。
發現她看著自己的手鏈,李洙赫揚揚了左手腕:“這是我在一家古著店淘的。”
宋含章偏頭,“古著店?”
李洙赫嗯了聲。
宋含章問花了多少。
李洙赫說了大概:“幾百美元。”
宋含章吃驚地忍笑。“你花了幾百美元買這個?”
李洙赫點頭:“怎么了?”
宋含章靠近一步,低頭細細看他手鏈。她身上有股香味,帶一點艷麗一點憂郁,一點倔強一點清新,仿佛融入了玫瑰的花與刺,令人沉淪,李洙赫不動聲色地退后半步。
“這首飾頂多值十美元。”宋含章退后,如是說。
李洙赫不可置信地瞪眼,“你胡說吧。”
“我可以在網上搜到跟這一模一樣的。”說著,宋含章取手袋里的出手機,登入某全球購物網站,鏡頭對著李洙赫腕上的手鏈一對焦,頁面就彈出大同小異的手鏈出來。
“喏,看一下。”她將手機遞給李洙赫看。
李洙赫低頭一看她手機頁面,再一看自己的手鏈,最后再看上面的同款,以及下面的價格標簽——¥12
李洙赫:“虧了。”
宋含章收回手機,退出頁面,息屏。“就當是買個教訓了。”
李洙赫失笑。“這個教訓有點貴。”
宋含章笑著告訴他:“好多古著店都是假古著。一定要擦亮眼睛。而且你要記住一點,甭管是盲盒古著,還是奢侈品,可以隨時量產的塑料制品、金屬制品都不值錢,沒有任何收藏價值。”
李洙赫細品了下她這話。“長知識了。”
見權志龍過來了,宋含章跟李洙赫微頷首,說自己先失陪。李洙赫說好,見權志龍望著她遲遲不收回視線,他戲謔:“你怎么回事?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
沉默良久,權志龍說:“六年前,我跟她是戀人。”
李洙赫吃驚地瞪眼,“你在開玩笑?”
看著權志龍沉靜又哀傷的目光,想起宋含章的神色舉止,李洙赫動了動唇,心思百轉千回,最后干巴巴地說:“人家都有男朋友了,你何必在這裝深情。”
聽出他話里的內涵,權志龍抬眸看他:“你胡說什么。”
“我覺得你只是可能時隔多年看到她,見她有對象 ,過得好好的,對你絲毫不留念,心有不甘罷了。”李洙赫說出自己認為的,他從來不覺得權志龍會為哪個女人停留,如果是他女人,他一定不會跟權志龍交往,跟對方這中人在一起,除了消磨青春,別無所獲。
“你別用世俗的那套來妄加評判我跟宋含章之間的感情好不好。”權志龍語氣不善,看樣子有點生氣了。
李洙赫好笑之余驚訝,“為了段過去的感情,你還跟我較真起來了?”
“我就是聽不得你這么說。”
李洙赫失笑,心想這人還生上氣了,幼稚。不過看著對方的神色,他道:“我發現,這段時間你鮮活了不少。”沒那股死氣沉沉的勁兒了。
“可能吧,畢竟組合還要回歸呢。”
都死期將至了,他還負隅頑抗,帶領組合回歸,可悲可笑,李洙赫無奈地挑眉,“接受失去,會讓你活得更輕松自在。”
曾經權志龍自以為很了解成員們,到頭來才發現是他自作多情自以為是了。可是這又怎么樣,他跟bigbang的羈絆至死都在,這個滿目瘡痍的組合是他活了這小半生的理由,哪怕被荊棘刺得鮮血淋漓,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擁抱它。“有些存在,我不能失去。”
家人來首爾的第二天,宋含章就被鄭元求了婚,雙方的家長一起在酒店吃飯。
她遲遲不肯接下鄭元的求婚戒指,宋君倫勸她:“答應了吧。”
三哥不滿:“爸,你別干擾小妹,由她自己做決定。”
宋君倫閉嘴不再多言。他只怕含章再不將婚事定下來,就跟那個不入流的東西跑了。
“我會愛你,敬你一生一世。”鄭元單膝下跪,眼神真誠而熱烈地看著宋含章:“婚后我不會逼你在家里相夫教子,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知道她是個自由自在的精靈天使,是他的,又不是他的,她不會駐守在后院,困于家里長短。
宋含章看著眼前的男人,心里有一瞬間的柔軟,再一看父親期盼的眼神,蒼白的頭發,她仿佛被推著走了步。“我接受你的求婚。”她柔柔地笑,慢慢地朝鄭元伸出左手。
鄭元笑得開懷,激動地將鉆戒套在了她的中指上,而后起身,大獲成功般地將她攬進懷里,聞著她身上的馨香,喃喃地感慨:“我愛你。”
她真心實意地笑了一笑,回抱住他。
雙方家長皆露出了滿意而欣慰地笑,兩家企業有關的合作協議也一同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