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什么好躲的,”嘗云心里憋著口氣,鳳玉越躲,他心里的那口氣膨脹的就越厲害,最后頂的他呼吸都快不暢通,惡毒的話如流水般流淌出來,“我師弟又不是什么吃人的猛虎,你用的著害怕成這樣嗎?還是說鳳教主,你其實和我師弟有點什么?”
“你……你他媽說的這叫什么話!”鳳玉氣到嘴唇顫抖,他一雙眼睛冒著火,死死盯著嘗云,看起來前所未有的狠辣與陰沉。
見鳳玉氣成這個樣子了,嘗云本該見好就收,但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想起空絕看鳳玉的眼神,那種恨不得一口將他吞下去的眼神,怎么看怎么曖昧不清。
嘗云篤定鳳玉和空絕有什么,冷笑道:“我說的大概是實話。”
鳳玉不知道嘗云這是又在發什么瘋,但他能感覺到空絕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冷。
這讓他十分害怕。
在鳳玉心目中,空絕是他唯一的朋友。
此時,真的十分害怕和空絕因此交惡。
嘗云渾然不覺,他惡心完鳳玉,又上趕著去惡心空絕,“我說空絕師弟啊,我看你瞪鳳教主瞪的眼珠子都快出來了,怎么著,你也和他有一腿啊,如果真是這樣,你應該和我早點說,你師兄我這個人別的不敢說,在這方面還挺是個人的。”
空絕和嘗云雖然師出同門,但修行的方向卻截然不同,空絕修以殺止殺之道,嘗云修無心之道,他們師兄弟殊途但同歸,以往關系還挺親密的,幾乎沒怎么紅過臉。
但嘗云今天太不是東西了,他連喪帶損,一通話說下來,空絕被他弄了個大紅臉。
肉眼見著,空絕怒火已經到底,他真氣在體內亂竄,雨水被蒸騰,絲絲白煙從頭頂冒出,但嘗云裝作沒看見,繼續道:“人家都說兄弟妻不可欺,但事情已經這樣了,師弟,你說這該怎么辦?要不你把他讓給我吧。”
“師兄!”
空絕被嘗云的不要臉給震驚到了,怒喝了一聲。
嘗云知道空絕身世。
他出生寒門,五歲時故鄉鬧饑荒,家里揭不開鍋,他被他父親以一貫錢的價格賣給了人牙子,人牙子見他長的秀氣,于是便將他送去歡館陪客。
那種聲色犬馬的地方喜歡嫩的,他待到十八歲,便因人老珠黃被趕了出來,輾轉流落于街頭,以乞討為生。他們師父談雪法師見他有佛緣便渡他出了家。
但可能是因為有段經歷在,空絕這個人的自尊心極重,非常要面兒,嘗云平日里也怕那句話說的不合適,刺激到他,都不怎么和他說重話的,但今天,他心里的那口氣舒不出去,連帶著他說起話來,越來越沒譜。
“師弟,你用不著氣成這樣。”嘗云殘忍道:“畢竟你也知道,鳳玉他對我有意思,你和他沒可能的,所以你們哪怕有什么也及時扎住吧。”
嘗云走火入魔不是什么不傳的秘聞,空絕知道這個,他聯系前后經歷,一下子就想通了,嘗云這是被心魔給左右了,對鳳玉產生了一種不理智的獨占欲。
知道歸知道,但空絕臉還是黑的厲害,冷冷道:“師兄,我知道你走火入魔了,我不和你計較你今天說的話,但我就問你一句,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我當然知道。”嘗云也明白他現在可能是被心魔給左右了,但他的東西就是他的東西,誰都不能搶,哪怕是他師弟,不過念在過往同門的情意上,他將話說的委婉了不少,含蓄的提點道:“我這是在渡你,避免你因為一個不值當的人破戒叛佛。”
“謝謝師兄你的好意了。”空絕不著痕跡地又看了一眼鳳玉,這次他的眼神變得更有趣了,一點嫉妒藏在里面,而這被嘗云給抓了正著。
嘗云心里更堵的慌了,他咬牙道:“師弟,我這可全是為了你好。”
“我明白。”空絕自己完全沒意識到他看鳳玉的眼神有什么問題,他單純覺著周圍人這么多,他和嘗云這不停的糾纏,只能平增人家茶余飯后的笑談,他是個要臉的人,連忙脫身道:“不過師兄你想多了,我怎么會和鳳玉這種陰溝里的臭蟲有什么,我與他不過是兩面之緣,連朋友都算不上。”
“哦,是這樣嗎?”
說這話時,嘗云沒去看空絕,而是移轉目光,似笑非笑地望著鳳玉。
此前聽了那么多難聽話,鳳玉的表情都沒什么變化,是那么的無辜且純粹,但到這一句時,他突然變了顏色。
只見他眼眶紅了一圈,要哭不哭的眨著眼睛。
嘗云將此盡數收入眼中后,他心中的火越燒越旺,冷笑道:“鳳教主,聽見沒?我師弟在這里與你撇清了關系,所以,你也別沒皮沒臉的纏著他不放了,多于禮不合。”
“你……你……”
鳳玉氣的揚手給了嘗云一耳光。
嘗云被打的頭偏向了一側,他不敢相信鳳玉有膽子打他,但他嘴里的血腥味卻無時無刻不提醒著他被鳳玉扇了一耳光的事實。
“鳳玉!”嘗云回過神,咬牙切齒道:“你他媽這是什么意思?怎么著,我那句話說錯了,你不是喜歡我嗎?對我有意思嗎?怎么還纏著我師弟不放?你是缺男人呢?還是你這人本來就水性楊花,賤的不行!”
鳳玉氣的眼眶又紅了一圈,他話都說不利索,勉強道:“你……你混蛋!”
嘗云不以為意的笑笑,正是這抹笑容又刺激到了鳳玉。
鳳玉抬手又給了嘗云一耳光。
這兩耳光下去,周圍立刻炸了,一幫武林俠客就跟菜市場大媽似的,圍在一起嚼舌根,怎么說的都有。
嘗云全聽去了,而他這輩子都沒有過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連續被同一個人扇兩耳光的經歷,他臉黑的緊。
但一抬頭,看見鳳玉眼中水汽彌漫,他心頭的火一下子又被澆滅了。
嘗云正因為憤怒的情緒找不到發泄口,郁悶的不要不要的。
那廂,鳳玉卻二話沒說,轉身走了。
這直接給嘗云郁悶壞了。
被連扇兩耳光的是他好嗎?
他都沒甩臉子,鳳玉好的意思給他甩臉子嗎?
嘗云越想越氣,越氣越想,最后,他覺著不能就這么便宜的放過鳳玉,他索性追了上去,一把扯著鳳玉衣袖,試圖將他逼停。
但鳳玉也在氣頭上,不是他想逼停就能逼停的,兩個人拉拉扯扯,又走了小半程路,遠到他們身后顧懷玉等人的身形都消失了。
而嘗云的耐心也終于在此時耗盡了,他強硬地按住鳳玉肩膀,將他摁在樹上。
鳳玉反應過來,立刻掙扎了起來,嘗云有些按不住他了,他只好將自身全部的重量都壓在了鳳玉身上,才堪堪控住他。
兩人呼吸開始交錯,不分你我。
這刻他們多少有點溫情過頭了。
但嘗云沒發現,他也是真有點折騰累了,就這樣擁著鳳玉,將頭抵在他身上,道:“鳳教主,我長這么大可還沒人扇過我耳光呢!”
“哦,是嗎?”鳳玉聲音懨懨,“可我已經扇了要怎么辦?要不,你打回來吧,我不還手的。”
嘗云聽出他聲音不對勁,抬頭望他,就見他神色真的很不好,一臉陰郁,難以置信道:“鳳教主,你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扇我兩耳光,我都沒說什么,你自己這是鬧什么脾氣?”
“你該說的不都說了嘛。”鳳玉冷冷道:“怎么?難不成是你沒說盡興,準備再說幾句?”
“我說了什么?”嘗云皺眉想了想,立刻恍然大悟,“鳳教主,至于嗎?我不就是說了你兩句嗎?你至于鬧成這樣?而且話在說回來,我說了你那兩句,你給了我耳光,這賬我倆算扯平了吧!”
“你說我兩句沒什么……”鳳玉聲音悶悶的,“反正我被人罵的次數多了,我也已經習慣了,但是空絕他面皮很薄的,你不該那樣講他。”
“呵……”嘗云被氣笑了,“我就說你剛才怎么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原來原因擱這兒,但鳳教主,不是我說你,你即便在缺男人,找男人的時候,能不能也把眼睛睜大點,怎么找的竟是我這種看不上你的,倒貼真就那么有意思?”
“你……你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鳳玉氣的眼眶又紅了幾分。
嘗云心氣也不順,“是我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還是你的心事被我說中了,不過鳳教主,我師弟空絕怎么形容你的,你還記得嗎?他說像你這種陰溝里的臭蟲他都不屑與你為伍的,人都這樣說你了,你還去倒貼,你不賤誰賤!”
“我……”鳳玉氣的嘴唇顫抖,聲音喑啞道:“沒錯,我他媽就是賤,就是喜歡倒貼,你滿意了吧!”
實話實說,嘗云不怎么滿意。
主要是他以前以為鳳玉就只倒貼他一個人,但現在來看,他想多了,鳳玉倒貼的人有點子多啊,也不知道,他在這些人里面排第幾。
他想排第一。
但又不好意思給鳳玉講,于是十分惡劣道:“鳳教主,你倒貼這么多人,不累的嗎?是不是其他人比我更好貼?其實仔細想想,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就像我師弟,鳳教主,你知道他出家前是干什么的嗎?你有沒有和他試過?他更好還是我更好?”
鳳玉當然知道空絕出家前是干什么的,但那些過去都是身不由己的,它們值得同情和憐憫,像嘗云這種從出生起就是天之驕子,自幼受人追捧,一路順風順水的人,怎么可能懂得弱者想要在這個吃人的社會活下來有多難,他居高臨下的嘲弄,真的讓鳳玉感到惡心。
第三次。
鳳玉第三次揚手給了嘗云一個耳光。
“嘗云,你今天真的讓我感到惡心。”
再一再二還被人再三。
第三個耳光落在嘗云臉上后,他怔了好久,而回過神,又被人劈頭蓋臉丟來一句,“你讓人感到惡心。”
嘗云這輩子沒吃過這種虧,他氣的眼睛都紅了,揚起手反手還了鳳玉一耳光,道:“鳳玉,我今天可能是真的給你臉了,以至于你連大小王都快分不清了。”
鳳玉懶得和他吵,道:“嘗云,我今天太累了,沒心思和你怎么樣,你就放過我吧。”
不提這茬還好,一提這茬,嘗云立刻想起了此前鳳玉接二連三的拒絕,他心里的火更大了,道:“你是真的累了,還是在替什么人守身如玉。”
“你什么意思?”鳳玉沒太聽明白。
嘗云冷笑道:“我什么意思不是很明顯嗎?世上的人都說你對我有意思,我看不盡然吧,我想是他們都看錯了,你正真有意思的那個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不過不是我說,鳳教主,我玩的花,你玩的也夠花的啊。”
這次鳳玉聽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了,他這是在指自己找他給空絕當替身,但怎么說呢……
他嘗云不是個東西,能做出來找他代替顧懷玉這種骯臟事,但他鳳玉絕對是個東西,先不提他和空絕沒有那層關系,就算有,他也不會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
清者自清,鳳玉其實不怎么想解釋,但該有的解釋還是要有的。
這不是在給他自己解釋,是給空絕解釋。
空絕那么好面兒的人,不知不覺和他扯上這層關系,那能受得住。
“我和空絕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我們是朋友。”
“你在騙鬼嗎?”但嘗云全然不信,冷笑道:“就你,你能有朋友?”
鳳玉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模棱兩可道:“有吧,也或許沒有吧。”
嘗云厭倦了糾纏不清,他現在急需一個答案,略顯粗暴道:“別說這么含含糊糊的話,一錘子的買賣,我師弟和你到底是什么關系?”
“我也不知道。”鳳玉搖頭,委屈道:“我以為我們是朋友的,但空絕說我們不是,所以我不知道我和他是什么關系,也許是陌生人吧。”
這次嘗云算是聽懂了,他猜鳳玉和空絕應該是認識的,但怎么認識的,他很好奇,于是循循善誘又道:“你倆怎么認識的?”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他那個時候還沒有出家,他被人欺負,而我正好救了他。”
鳳玉說的很簡單,但這簡單的語句里暗藏著的深刻信息,嘗云都不怎么費力,就完全猜了出來,大概是空絕還在歡館買笑那會,鳳玉救過他,但以空絕的性格,見過他最狼狽樣子的人,基本都要和他老死不相往來。
但看鳳玉和空絕那黏糊糊的架勢,他倆可不像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
想來,這些年他倆應該還見過面。
而以空絕的性格,像他那么好面兒的人,鳳玉的身份擺在那一天,他就會瞞著世人一天他和鳳玉認識的事實。
也就鳳玉這種傻子才會看不出來,剃頭挑子一頭熱,單純的以為他和人家是朋友。
嘗云意味深長的看了鳳玉一眼。
鳳玉接觸到這個眼神后,更加錯誤的以為嘗云在懷疑他和空絕之間存在著什么不正當的關系,連忙解釋:“空絕出家后,我見他的次數就少之又少了,所以我和他絕對沒什么,你千萬別難為他。”
嘗云聽笑了,開玩笑道:“鳳教主,難道我在心中就是這么小氣的人嗎?”
鳳玉迷茫地搖了搖頭,道:“嘗云,你也知道,我以前幾乎沒怎么和你講過話,又能去哪里知道你是什么樣子的人呢?”
“你倒是和我師弟講過話,但是你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樣子的人。”
“我……”鳳玉失落的低下頭,“我以為我知道的。”
嘗云冷道:“你以為的準確嗎?你還以為你和他是朋友呢!”
“我……”鳳玉的頭低的更低了,小聲道:“我真的以為和他是朋友的。”
“你以為沒有用,要讓我師弟以為才行。”嘗云步步緊逼,既故意又殘忍道:“然而他以為不是。”
”我……我知道了,我以后不會在這樣以為。”
鳳玉聲音帶上了哭音,他終于被逼的有點繃不住了,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鳳教主,你這是又哭了嗎?”嘗云故意問。
鳳玉嘴硬道:“我沒有。”
嘗云自然不會信他的,掰起他的臉,看著他泛紅的眼眶,似笑非笑道:“鳳教主,你可真愛哭。”
“我……我沒有。”
這次鳳玉的底氣就不怎么足,他聲音也就比蚊子大點。
嘗云沒怎么聽清,但他也不怎么想聽清,空洞地安撫道:“鳳教主,這其實沒什么,畢竟不論是誰,像你一樣,失去心目中唯一的朋友都會哭。”
鳳玉突然感覺有被安慰到,他驚喜且茫然地抬起眼睛望向嘗云,殊不知,這是嘗云給他設下的圈套。
一個嘗云剛剛想到的計劃。
他現在時時刻刻都需要慰藉,而鳳玉是個很好的人選,他不會被玩壞,自己也不用擔心會被他纏上。
他可以說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他不會答應。
但天無絕人之路。
鳳玉失去了他心目中唯一的朋友,這個時候,只要他補上,以鳳玉的性格,他會同意他朋友的任何要求。
嘗云沒有一點趁人之危的羞澀,他一點一點引.誘道:“鳳教主,難道你就不想有一個真正的朋友嗎?”
“嗯?”鳳玉眼睛亮了。
嘗云感覺有戲,進一步道:“我想我們其實也可以成為朋友。”
“我和你?”鳳玉難以置信。
“對呀!”嘗云鄭重地點了點頭。
鳳玉警醒道:“你想要我幫你做什么?”
嘗云笑了笑,沒打算說,但兩個人其實都心知肚明,嘗云現在需要什么。
他需要一個顧懷玉的替身,幫他處理一些私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