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玉覺著俞夏在和他開玩笑。
在他看來,要家世,顧懷玉生于鹿郡顧氏,這個中原武林第一大族,門下三千食客,浩浩湯湯,其父顧玄更是上代道首,嘗云之前的武林第一人;要地位,他五年前接替顧玄成為道首,天下英豪一石,五斗為他折腰,唯他馬首是瞻;要修為,他年不過兩百,便已半步入道,毫不夸張的說,當(dāng)今中原武林,嘗云之下,他第一。
而嘗云自己說了,他即將與天合道,天榜對他毫無作用,他不會上去爭。
要什么有什么,還沒有競爭對手,怎么看顧懷玉都沒有搶奪惡鬼之心的理由。
“你在污蔑顧懷玉吧。”鳳玉淡淡道:“我想了又想,都不覺著他會有需要惡鬼之心的地方。”
俞夏難以置信的感慨道:“阿玉,真的很難想象你會為顧懷玉說話。”
“這有什么難以想象的?”鳳玉不太明白,淡淡道:“我是不喜歡他,但是這不代表我懷疑他的人品。”
“人品?”俞夏聽笑了,他怪笑一聲,道:“阿玉,我想你顯然不懂得如何看人人品,或許你認為顧懷玉光風(fēng)霽月,人淡如菊,但事實是他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美好,他和大部分偽君子差不多,面上裝的挺像個人,但實則一肚子男盜女娼。”
鳳玉哼笑,道:“我得承認,我和顧懷玉是沒怎么講過話,我對他是個什么樣子的人并不了解,但這不妨礙我了解你,俞夏,你可不是個什么好人,不夸張的說,你一肚子算盤,整天不是算計這個,就是算計那個,你是不是看我特像個傻子,十分好騙,能被三兩句話忽悠住?”
“阿玉,你這就有點不識趣了。”俞夏狀似惱火道:“我一片好心來提點你,卻被你視如草芥,哼,說到底還是我不該來,就該讓你自生自滅。”
“哦。”鳳玉壓根不上套,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慢走不送。”
“好!”
俞夏氣的臉色瞬變,拂袖而去,但一出門,影子便倏地一下從他腳底鉆了出來,冷冷道:“俞夏,我跟你說過多少遍,讓你不要婦人之仁,你怎么又搞砸了!”
“你懂什么蠢貨!”俞夏又恢復(fù)成了游刃有余的模樣,冷冷道。
影子冷道:“或許我什么都不懂,但是我知道你光顧著和鳳玉那廝東拉西扯,沒有完成我們此次前來的目的,讓他懷疑上顧懷玉。”
“說你蠢你還不承認。”俞夏冷冷笑道:“我已經(jīng)把懷疑的種子根植在了他的心里,現(xiàn)在就等一個契機,讓這顆種子生根發(fā)芽。”
“什么契機?”影子焦急道:“俞夏,我們已經(jīng)不能在等了,顧懷玉那家伙動作太快了,已經(jīng)有幾個沒用的家伙落入了他手里,他在這樣下去,一定會先我們一步,拿到所有的惡鬼之心,這對我們很不利。”
“我說你蠢你還不承認。”俞夏舊事重提,淡淡道:“我與你只要活著一日,他就不可能得到全部的惡鬼之心。”
影子深思熟慮道:“但是在這樣下去,保不齊他就能找到我們,殺死我們。”
“你放心,等不到那一天,顧懷玉就會死。”俞夏狠厲道:“你要相信鳳玉,我那唯一的徒弟可是我最好的作品,他可遠比他說的要厲害的多,普天之下沒有他殺不了的人,剛才我已經(jīng)把懷疑的種子種進了他心里,現(xiàn)在只需催開這顆種子,他就會先下手為強,殺死顧懷玉。”
影子淡淡道:“你和他的關(guān)系,以及你對他的態(tài)度,讓我很難再信你。”
俞夏沒什么表情解釋:“是嗎?這我只能說你鬼當(dāng)久了,都忘記了怎么做人,說話之道可不在直截了當(dāng),在于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我直接和他講,他只會更懷疑,而我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告訴他,他雖然也不會信,但是我的話會被放在心里,來回揣摩。”
影子信了一些,勉為其難道:“好吧,那我就在信你最后一次。對了,你的一點點催化是什么?我去準(zhǔn)備一下。”
“鬼影,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說我們給顧懷玉安排一個誘餌怎么樣?”
俞夏笑的不懷好意。
這會,鳳玉還完全不知道俞夏正在算計他,還在想他說過的話。
俞夏說,顧懷玉在收集惡鬼之心,但是流光說,只有他的心才是真正的惡鬼之心。
他倆的話互相矛盾,真假難辨。
但相較于俞夏,鳳玉更相信流光。
“真是的,我又不是不知道俞夏謊話連篇,我干嘛要去想那個騙子的話。”鳳玉心道。
與此同時——
鑒塵扣門道:“鳳教主,你起身沒?”
一回生,二回熟,這第二次聽到鑒塵的聲音,鳳玉不像第一次那么警惕,他收拾好心境,淡淡道:“小師傅,我醒著呢!你找我有什么事,直說就好了。”
“鳳教主,是這樣的。”鑒塵隔著門,稟道:“掌印讓我來叫你去吃午飯。”
“啊?”鳳玉茫然,“嘗云干嘛要叫我去吃午飯?”
“鳳教主,這我就不知道。”
鑒塵一句多余的話都不講,鳳玉得不到更多信息,淡淡道:“小師傅,你去跟嘗云說,我今天不舒服,不是很想吃午飯。”
“鳳教主,這恐怕不行。”鑒塵嫌惡道:“掌印讓我來帶你過去,所以我只負責(zé)帶你過去。”
鳳玉脾氣也上來了,冷道:“那如果我不想過去呢?你是不是要和我動手,強行押我過去!”
鑒塵在同齡人中天賦異稟,修為更是一日千里,但他修行至今不過二十栽,普通眼中在不同凡響,在鳳玉眼中也不夠看,鑒塵也懂這個道理,他沒必要給自己尋為難,淡淡道:“鳳教主,你自然可以不去,但你何必難為我一個小弟子呢?”
淋過雨的人總是喜歡給別人撐傘,鳳玉將心比心道:“我知道了,小師傅,我這就與一塊過去。”
鑒塵沒告訴鳳玉目的地在哪,單純讓他跟上,鳳玉跟著他的步伐,左拐右拐,穿過了三條回廊,最后停在了一間金碧輝煌的大殿門口。
來之前,鳳玉就有想過,嘗云不太可能私下請他吃飯,這場午飯,大概率是個鴻門宴。
果然,鑒塵將門推開后,寶相森嚴的大殿內(nèi),分列兩排,擺了差不多二十張桌子,每張桌子上落座著的都是中原武林有名有姓的人物,至于嘗云,他坐在首位,在他身側(cè)除了空絕外,還有一個鳳玉不曾見過的青衣僧侶。
因為是第一次見面的原因,鳳玉不免多盯著他看了一會。
與此同時,那個青衣僧侶也在打量鳳玉。
鳳玉皮膚很白,一點痕跡落在上面都會十分醒目,昨晚嘗云掐他脖子那下,在他身上留下了十分曖昧的印記。鳳玉來時,有特意整理過衣領(lǐng),但想完全蓋住也有難度,一點青紫印記露了出來,落在了那個青衣僧侶眼中,他笑得曖昧,道:“嘗云師兄,那就是鳳教主嗎?長的可真好看,怪不得會被你喜歡呢!”
嘗云還沒說話,空絕便已蹙眉,低喝道:“無塵,莫忘謹言慎行的道理。”
佛門等級森嚴,嘗云之下,尚有八佛,而這無塵便是八佛之一的佛覺,他與嘗云并非同門師兄弟,他來自西域,師從于飲風(fēng)禪師,乃西域諸僧之首,西域與中原諸僧勢同水火,他自己本來就不怎么待見嘗云,如今又碰上嘗云破戒,少不了要冷嘲熱諷:“空絕師兄,你有提醒我謹言慎行的時間,不如勸一下嘗云師兄,讓他慎行,少做這種有辱斯文的事。”
嘗云冷冷道:“無塵師弟,我本來就不是什么斯文人,何來的有辱斯文一說。”
“嘗云師兄,我知道像你們這種修無情之道的人只認道心,只要道心不破,不管做了多有辱斯文的事,都不算破戒,但嘗云師兄,不是我說,你是真會選人啊,挑來挑去,你竟選中了鳳玉,這個普天之下最骯臟污濁的存在,怎么著,難不成嘗云師兄你轉(zhuǎn)性了,準(zhǔn)備在床上渡他一下?”
無塵和嘗云不對付,講起話來,怎么狠怎么說。
嘗云連感情都沒有,又怎么會破防,無塵的話怎么進的他耳朵,怎么原封不動出來的。
反倒是鳳玉,被各色探究的目光盯著,難堪地低下了頭,小聲道:“嘗云,你找我來做什么?”
嘗云淡淡道:“鳳教主,鑒塵沒和你講嗎?”
鳳玉一五一十道:“講了,他說你叫我來吃午飯。
“對啊。”嘗云承認后,淡淡道:“別站著了,過來坐吧,鳳教主。”
鳳玉臉皮薄,他可做不到在如此多探究的目光里,大搖大擺走過去,于是隨便找了個理由,道:“嘗云,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事。”
既不說什么事,也不等嘗云答應(yīng),鳳玉火急火燎轉(zhuǎn)身,疾步離開。
一是走的著急,二是沒看路,在走廊盡頭,他一不小心,與迎面而來的顧夫人撞在了一起。
在鳳玉抬頭,看清顧夫人的臉之前,顧夫人已經(jīng)一個耳光揮了過來。
“我不是告訴過你,永遠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