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光歸南路 !
兩天后,警局。
顧沉光穿著黑色的西裝,腳踩黑亮的皮鞋,微倚在身后的椅背上,神情沉靜,一雙眼睛隱在暗光下,看不分明。。
黎晰坐在他左邊,淺灰色的西服,一貫的輕松裝扮。卻難得亦是嚴肅的面色。
對面,三個年輕男人,剃了寸頭,套著橘黃色的的鮮明背心和藍白條的囚衣。手上戴著銀閃的手銬,攤坐在椅子上,面容頹廢,目光躲閃。
昏暗的審訊小屋內,靜的窒息。
雙方沉默著,對峙良久。
顧沉光緊緊盯著三人的面容,不動聲色地來回轉,反復打量,卻神色目光微毫不動。
終于,他直起身,小臂搭上面前的鐵桌。曲起右手食指,敲了敲面前的桌面,噔噔蹬,三聲。緊密而沉寂,打破一室靜默。
他看向三人中間微胖的男人,微揚揚下巴,語氣穩然:“那天是你給我打的電話?”
那男人明顯一頓,慌亂抬頭看他一眼,再猛地地下。別過頭去,沒吭聲。
“呵,”顧沉光低低冷笑一聲:“你是覺得,你不開口說話,我聽不到你的聲音,就認不出你了?”
那男子身形分明又是一頓,頭卻沒動,死也不轉過來看他,緊盯著地,不開口,不合作。
我就不開口,看你能怎么樣。
顧沉光見狀,挑挑眉,也不惱。悠哉哉往后一倚,左腿搭右腿上,伸手從口袋里摸出個長方形的小東西,握在手心,拇指摸索到某個按鈕,輕輕一按。
“勸你別多管閑事,否則......”
“自身難保?!?br/>
“媽的你把老子話不當回事是吧?!”
“有骨氣......好,好,你別后悔!”
......
第一個音節剛蹦出來,那男人便猛地轉眼看過來,神情是說不出的驚恐,不可置信的看向顧沉光手里銀灰色的錄音機。原本還頑抗不語的三人,霎時齊齊變了臉色,六只眼睛緊緊盯向那不斷傳出聲音的小機器。
中間那男子臉色越來越白,幾秒后甚至已有冷汗從額頭滴下。錄音放完,他白著臉,狠瞪向顧沉光:“你......”
顧沉光把東西收好,重新扔回口袋里。輕倚著椅背,好整以暇,表情淡淡,目光卻隱隱透出狠厲的味道來:“說吧,幕后指使,是誰?”
左邊的男子把臉狠一別,看向顧沉光的目光幾乎像要吃了他,咬著腮幫子,惡狠狠道:“沒有什么幕后指使!你瞎說什么?!”
“哦......”顧沉光恍然大悟狀,緩緩直起身,臉色沉下來,緊緊盯著三個人,一字一句問:“那就是你們三個人,想要謀殺我了?”
話音未落,三人臉色劇變,直直瞪向顧沉光。
謀殺。
這是什么樣的罪名,要擔什么樣的罪責,坐多久的牢,他們很清楚。哪怕顧沉光沒死,但車禍重傷,又證據確鑿,他們待在監獄里,插翅難逃。
可是到現在為止,半分錢還沒看到,要真替別人坐那么久的牢,太虧。
中間那個微胖的,已經開始松了眼色。
顧沉光微微一笑,右手食指一下一下敲著桌面,不急不緩:“這段錄音在這里,我手上有,法官自然也會有。如果有幕后人,你們頂多算執行的從犯,沒出人命,想必刑罰也不會太重;可若是沒有......”他頓了頓,冷笑一聲:“謀殺居民并且付諸行動,致使受害人重傷,且傷及無辜......該判幾年?“
“而且我與你們無冤無仇,你們怎么突然會想到殺我呢?之前還有沒有做過同樣的事情?會不會一起被找出來定罪?那是......五年?十年?”顧沉光始終是笑著的,可對面坐著的三個人,看著他彎起的嘴角,卻同時感受到了由心而發的寒冷。
五年,十年......其實,不是不可能......
三人的臉色愈見蒼白,突然,最右邊一直沉默的那人猛地開口:“......我說!有幕后指使!想殺你的人不是我們!與我們無關!”
“那個人說,讓我們給你點教訓,讓你知道有些事不該管!我們只是......只是拿人錢財□□而已!沒有刻意謀殺這一說!你別栽贓!”
果不其然。
顧沉光緩緩收了笑,沉下臉色。
“指使你們的人,是誰?”
那兩個人現在也反應過來了,中間那人吞了下口水,搶著答:“我們也不知道......他只給我們打過一次電話,告訴我們教訓你,說事成后給我們五萬塊錢!”
顧沉光聞言,徹底冷了眉目,開口語氣冰涼:“你是說,你們不知道是誰,單單憑一個空穴來風的電話......就敢直接開車殺人?不怕是陷阱?或者,做成了事找不到人拿錢?”
那男子神色一慌,低著眼睛去掃自己的同伴。顯而易見的心虛。
顧沉光掏出錄音機,猛地摔桌子上。開口冷意涔涔:“還是不說實話?我給你們最后一次機會,再不說實話,這個東西馬上就會出現在判罪法官手里......我保證,聲音辨識度會高到,分毫不差?!?br/>
“......”
“還是說,”顧沉光略一沉吟,瞇起眼睛:“你們怕說出來,會有人事后報復?”
“......”
沒說話,默認了。
他懂了,掃他們一眼,不再是是云淡風輕,神情肅恭:“這個你們可以放心,我相信,警方一定會力保每一個證人的安全?!?br/>
......
他們其實很想說,你說相信便能成真?
可是抬頭看看年輕男子沉靜的眉目神情,恍然間又覺得,他說相信,那好像,便是真的可以相信了。
半響,昏暗的審訊室里,一個猶豫的男音響起:
“......我說。”
“不止是電話,我們見過面......因為這件事情上面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來和我們接頭的人,地位其實很高。”
“他不知道,我其實了解他的身份......周震光助理的助手,張校?!?br/>
......
回醫院的路上,黎晰開著車,頻頻望向副駕駛座上的人。
顧沉光被看得無奈,伸手揉揉眉心:“我沒事?!?br/>
“想什么呢?”
“想些之前的事情......剛剛突然想起來,我小時候得的第一個手表,就是他送的?!?br/>
“誰?”路盛銘還是周震光?
“......周震光。”聲音很低,有些復雜的情感交織在里面,分辨不明。
黎晰沉默,安靜開車。
顧沉光繼續說,聲音越來越低,陷入回憶:“我記得,小時候他對我,很好的,總會隔三差五送我點小東西。但其實比起他,我更喜歡路大哥。他太陰鶩,常常會因為很小的事情,找路大哥的麻煩?!?br/>
“路大哥卻幾乎不和他計較。他很平和,對誰都是,而且長得又白凈好看,我們那個時候常常笑他,簡直就像個白玉菩薩一樣。他好像天生便帶了堅韌的能力,對誰都可以包容,對誰都好。我從來沒有見過......笑容比他要溫暖的男人?!?br/>
“哪怕,后來我因為南桪,怨過他,可是......黎晰,我從來沒有想過,那樣的一個人,會自殺?!?br/>
黎晰扭頭看他。
他很平靜,甚至沒有閉著眼睛。一雙好看的眼睛筆直看向前方,深深回憶著記憶里那個笑意堪比春風的白衣大哥哥。心境洶涌,卻習慣性的掩飾自己,面容平靜。
黎晰頓了頓,無話可說,輕嘆口氣:“......節哀?!?br/>
顧沉光沒說話,緩緩合了眼,安靜養神。
“黎晰,過兩天,我去周家走一趟?!?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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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醫院的時候,南桪不在。
幸好......他刻意把南桪支出去,這才出院去見人。不然她肯定又要擔心,然后嘟著嘴窩他懷里,神情悶悶的埋怨他不懂照顧自己。
這樣想想......其實好像也還不錯,只不過得讓她擔心一回。
眼下支著她去陪易楚逛街,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就他媽喜歡南桪那個勁,說不準連晚飯都要壓著一起吃。
他換了病號服,躺進被子里,抬手蓋在眼睛上。
有點想。
早知道換個辦法支她出去,也不會要這么久......甚至,現在想想,不支出去也好啊,回來就有人撲他懷里撒嬌。
......
身子微微動了動,有些乏。
其實自出車禍后,他一直在床上修養,很久沒這么累過了??涩F在他躺在床上,睡意全無。
南桪不在,車上那些不好的情緒悉數帶了回來。
他看著眼前的一片黑暗,感受手掌壓在眼睛上的重量,有些無力。
怎么真的,就變成這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