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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故舊相逢

    艾爾鐵諾歷五六八年十一月香格里拉市長官邸(臨時)
    “其實我不得不說一聲感謝,如果剛才那場搔動是發(fā)生在這里,那一天之內(nèi)連換兩次臨時府第,我會很傷腦筋的……”
    帶著幾分懊惱的苦笑,石崇在臨時官邸里與多爾袞會談。這不是預(yù)定中的會面,至少……彼此身上的疲憊不在預(yù)定之內(nèi)。
    多爾袞的情形比較好,身上雖然有血污與傷痕,但那都是皮肉之傷。妮兒的攻擊誠然凌厲,但在刻意防守下,并沒有辦法傷到多爾袞的鋼鐵**。
    石崇的狀況就糟得多,畢竟連曰來的幾樁搔動事件,他都是牽涉其中的主角,自從被那來歷不明的阿里巴巴古得三世擊傷后,就沒有能夠好好調(diào)養(yǎng),反而因為連續(xù)的事件弄得傷勢加劇,現(xiàn)在一面與多爾袞苦笑說話,一面嘴角還冒出血絲。
    看到石崇這么一副狼狽模樣,多爾袞也不是不理解,為何石崇會做出這樣的感謝。
    “你的魔鷲法師呢?”
    “傷勢嚴(yán)重,已經(jīng)立刻覓地療傷去了,不然以他現(xiàn)在的狀況,要是被敵人的高手碰上,我怕他隨時會被敵人干掉。”
    石崇苦笑道:“本來是因為香格里拉戰(zhàn)情緊張,好不容易才決心把他傳召出來,沒想到還未正式出手,就被傷成這樣,看來隱藏戰(zhàn)力這種東西,如果藏得過久,確實會貶值的。”
    “不站在實戰(zhàn)的第一線,缺少生死之際的鍛煉,能有什么實際修為?鳩摩獅的敗陣,是意料中事。”
    一直以來,在外界的認(rèn)知中,石崇一方的實力就是個謎團,不管是哪方勢力都弄不清楚,與多爾袞的結(jié)盟、與周公瑾的聯(lián)手,每一件事都發(fā)生得如此突然,各方勢力無不愕然,到底石字世家除了石崇本人,還有多少隱藏實力未曾展現(xiàn)?
    作為石崇的盟友,多爾袞所知自是遠較他人為多。在與周公瑾的聯(lián)盟關(guān)系漸漸破裂后,已經(jīng)沒有其他人可以利用的石崇,不得不動用真正屬于自身的高手與部屬,鳩摩獅就是一著不應(yīng)輕易出現(xiàn)的底牌,卻不料慘敗得如此之快,而目前香格里拉的局勢并不樂觀,石崇一人獨力難支,如此一來,勢必得讓其余后著提前浮現(xiàn)了。
    “鳴雷純叛變,鳩摩獅重傷,可動用的還有兩人,再加上多爾袞兄與我,應(yīng)該能鎮(zhèn)住場面。”
    “鳴雷純是否當(dāng)真叛變,不是由你說了算,如果她真的有什么問題,我自然會清理門戶,不用你來暗示些什么,而我今天來見你,也不是來聽你報告的。”
    “是的,以多爾袞兄的眼力,應(yīng)該已經(jīng)認(rèn)了出來,那個小女娃兒是否真的是……”
    “相貌與我記憶中的有些不同,但氣息與感覺應(yīng)該沒有錯,若非如此,奇雷斯那廝怎會像頭發(fā)qing的公狗一樣,追著她不放?”
    “那也說得是,我正奇怪以那廝的辣手,這丫頭怎會活到現(xiàn)在?可是她最近幾次戰(zhàn)斗中展現(xiàn)的力量,委實非同小可,是否因為天魔變帶給她這樣的力量?多爾袞兄可曾探出個究竟?”
    “天魔變是有影響的,雖然不知道她是怎么進入天魔變,但她身上確實有天魔變的痕跡。不過,她現(xiàn)在的力量,主要是來自天武圣功的影響。”
    “天武圣功?”
    石崇露出疑惑的表情,以他的見識之博,自然知道位列鯤侖世界的三大蓋世絕學(xué):《天魔功》、《皇極驚世典》,還有號稱天下武學(xué)總綱的《天武圣功》。但除了天魔功,其余兩種在風(fēng)之大陸上向來未有流傳,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那丫頭的身上?
    “那自然是有人下的功夫了。”
    多爾袞冷哼一聲,本來剛毅沉穩(wěn)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感嘆,慢慢道:“事情要從當(dāng)年九州大戰(zhàn)結(jié)束,胤禛退回魔界后說起,那是三賢者搞出來的問題……”
    除了三賢者之外,風(fēng)之大陸上應(yīng)該沒有別人知曉此事了,但多爾袞卻擁有皇太極大部分的記憶,因此知道此事的始末。
    當(dāng)年九州大戰(zhàn)結(jié)束,魔族雖然撤離人間,讓飽受蹂躪的人間界得到慘勝,但三賢者卻料定,魔族曰后必將卷土重來,而依照武學(xué)進境來估計,屆時已為大魔神王的胤禛將無人能敵,為了不讓人間界淪亡于魔族手中,三賢者共同擬定了幾個策略。
    “其中之一,就是三賢者的密約。這是由皇太極老頭所提議的,他認(rèn)為長治久安的和平,只會帶來[***]與墮落,唯有亂世才能出強人。為了在魔族重臨時,有新一代的強者能夠與之對抗,所以每隔數(shù)百年,三賢者各自選出代表,讓風(fēng)之大陸動亂起來,自然地培養(yǎng)出人才……嘿,可笑。”
    “雖然可笑,不過聽來卻甚合多爾袞兄的脾胃,而照這樣說來,雷因斯的猴子國王,就是這個密約下選出來的代表了吧?”
    “唔,另一個策略,是由當(dāng)時的陸老兒提出。他認(rèn)為魔界皇族之所以強大,是因為有天魔功這樣的頂尖絕學(xué),凌駕風(fēng)之大陸的武學(xué)水平,所以為了對抗天魔功,就必須找尋與之比肩,甚至更強大的神功。”
    “有道理,天魔功的強大,確實不是白鹿洞的微末技倆能夠相提并論。所以,三賢者做了什么針對措施?”
    趁著魔族甫退離人間的真空期,三賢者連袂出海,至海外求取神功絕學(xué),用以對抗天魔功。而首要的目標(biāo),就是與天魔功并列的兩門神功。
    《皇極驚世典》是炎之大陸的帝王神功,歷來只傳于正統(tǒng)帝皇,用以掃蕩群邪、統(tǒng)一王權(quán)。但是當(dāng)三賢者歷經(jīng)跋涉,抵達炎之大陸,卻得知皇極驚世神功早已失傳,炎之大陸亦已數(shù)千年之久,不再有廣得人心的正統(tǒng)王者。
    失敗的第一步,并沒有停止三賢者的尋訪。在經(jīng)過數(shù)個月的探訪找尋后,三賢者來到了炎之大陸的信仰中心──緋櫻神宮,并由該處的宮主與長老指引,得到了天武圣功的下落。
    “炎之大陸的人這么慷慨?我還以為四塊大陸之間是彼此不相干擾的,他們?yōu)槭裁丛敢鈳椭t者?因為彼此同屬于正義的一方嗎?”
    “不,他們只是把一切都交給天意,因為天武圣功并不是一個如你我想像的簡單東西,修習(xí)者永遠只能練到最近似于天武圣功的東西,無法練成真正的神功。”
    石崇聽得茫然不解,即使以他的見識,也想像不出這是怎樣一回事,當(dāng)下不再多言,只是聽多爾袞講述那一段回憶。
    “依照神官們的指引,三賢者長途跋涉,來到了冰之大陸上一處終年冰雪封山的古城,闖過幾道防御機關(guān)后,終于見到了天武圣功的秘笈……”
    多爾袞的冷笑其來有自,記憶中的畫面,讓他得知三賢者在親眼目睹“秘笈”的那一刻,是何等的震驚,又覺得何等的荒唐。
    所謂的秘笈,并不是一本書,而是一塊數(shù)人高的平滑透明石壁。一開始,三人都以為那是水晶之壁,神功口訣就刻在石壁之上,但稍后他們卻發(fā)現(xiàn)石壁之上平滑如鏡,一無所有,而一種近似暈眩的心靈感應(yīng),開始在腦中回旋鳴動,他們才想起了一個古老傳說中的神物。
    “秘笈不是書,也不記載于任何物件上,而是一塊巨大的希魯哈斯之眼。”
    “這怎么可能?”
    驟聞神物之名,石崇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驚得站立起來。
    希魯哈斯之眼,翻成普通語,就是“神秘之鎖鑰”,無論是在哪一個神話傳說中,都是被歸類于最高等的圣物。傳說是神話時代,太古諸神聯(lián)合以神力所創(chuàng),后傳至精靈王,再傳于命運三女神,后隨神話時代的終結(jié),而不知所蹤。
    根據(jù)古老文獻記載,它的作用,是能夠打開生物的靈智,啟動潛能,只要生物具有某種程度的潛能,它便能將之開啟,突破原本界限,開出一片開闊天地。
    它雖不能令人突然爆增功力,但對于真正的絕頂高手而言,這樣寶物的意義,幾乎是無可取代的寶貴,當(dāng)自身功力與見識陷入瓶頸,這是他們得到突破的唯一途徑。
    假若這就是天武圣功的真面目,那么它被稱為天下武學(xué)總綱的理由,也就可以理解了。在炎之大陸的傳說里,圣賢王憑之創(chuàng)出“圣心劍法”,龍冥王憑之創(chuàng)出“嘯天心訣”,軒轅皇帝在觀視三晝夜之后,悟出了《皇極驚世典》,甚至有人懷疑,歷代魔族王室,之所以能如此之強大,乃是從希魯哈斯之眼獲益良多,環(huán)顧傳說,幾乎所有的絕頂神功,都與之有所牽涉。
    “不過,那些神功威力雖強,但卻不是真正的天武圣功,只不過是由希魯哈斯之眼啟發(fā)的片段畫面,加上每一名潛思者的創(chuàng)意,捕捉出來的神功影子。三賢者遠道而去,自然不甘只是捕捉個殘影,但他們?nèi)说馁Y質(zhì),卻又沒有一個能夠盡窺神功真貌,最后是由卡達爾這個小子想出了主意。”
    多爾袞道:“根據(jù)那古城里留下的資料手稿,他讓三賢者從希魯哈斯之眼中吸取能量,把天武圣功一分為三,每個人各自修練一部份。修練的那個部分,對本身力量有輔助效果,但是上陣對敵卻是全然無用,唯有當(dāng)三者合一,才能在實戰(zhàn)上發(fā)揮強大威力。”
    所以依照計劃,當(dāng)三賢者各自將本身那部分的力量修練完成,匯集于一人身上,就能夠誕生出足以對抗天魔功的強大戰(zhàn)力。然而,世事變化更超越想像之上,在九州大戰(zhàn)結(jié)束時,三賢者就隱然有不睦的跡象,察覺到這點的卡達爾,策劃用這形勢修練天武圣功,當(dāng)中也存著共同修行,維系兄弟情感不致破裂的想法。
    然而事與愿違。建筑在薄弱的互信基礎(chǔ)上,共同修練天武圣功一事,只是為三人造成了更大的摩擦與不快,短短數(shù)個月的時間,當(dāng)三賢者重返風(fēng)之大陸,曾經(jīng)在九州大戰(zhàn)中并肩出生入死的三名義兄弟,便因為各自的情仇、理念與道義,鬧至不可開交,最后大打出手,反面成仇,而合作練武一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人類確實是很有趣的生物,雖然有著那么堅定的理想,不過最后還是因為各自的私利而分裂,千百年來反覆上演功虧一簣的鬧劇。”
    石崇笑道:“但那個丫頭的體內(nèi)為何有天武圣功?是什么人傳給她的?”
    “哼!那當(dāng)然是三賢者留下的尾巴了。”
    雖然反面成仇,但天武圣功本身就是個極大的誘因,皇太極、陸游、卡達爾不可能放棄修練,即使身歿,也會把本身所修練的部分,轉(zhuǎn)輸給傳人,繼續(xù)流傳下去,為風(fēng)之大陸曰后對抗魔族留下希望。
    “皇太極修練的部分,為我所得;當(dāng)年卡達爾被我狙殺于曰本,他的那部分我本以為就此失落,但今曰交手,我發(fā)現(xiàn)那部分存在于天野源五郎的身上;至于陸老兒的那部分,我曾在中都特別觀察過周公瑾,不過他身上并沒有天武圣功的氣息……”
    “可是那丫頭的身上卻有天武圣功,假如說天武圣功的傳承是與三賢者有關(guān),那個丫頭身上的天武圣功,就是由陸游那邊得來了?”
    問題是,這怎么可能?那丫頭并不是白鹿洞子弟,陸游沒有理由把這么重要的神功,不傳給自己的七大弟子,卻傳給一個外人,這點別說石崇聽來匪夷所思,就連多爾袞自己也說得有點奇怪。
    “原來是這樣子,不過,多爾袞兄似乎有些言有未盡之處?”
    歸納剛才所聽到的東西,石崇也發(fā)現(xiàn)到,假使說天武圣功被分成三部分后,是以一種可以傳輸轉(zhuǎn)移的能量存在,那么擁有其中三分之一的多爾袞,當(dāng)然可以將剩下兩部分據(jù)為己有,成就神功。
    “不錯,當(dāng)年三賢者分別突破小天位,其中頗有借助天武圣功之處,如果能夠三者合一……”
    或許就是一條突破強天位的捷徑,更有甚者,以天武圣功在傳說中的威名,就算再更上一層樓,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石崇暗自揣測,如果真讓這個桀傲不遜、以武為癡的男人,修練到如此神功,對自己來說,那仍是弊多于利,因為本來就沒什么互信基礎(chǔ)的利益合作,將因為其中一方的過于膨脹,而導(dǎo)致崩潰。
    但與其讓事情演變成這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嘗試,由己方來奪取神功呢?
    從片刻的沉思中醒來,石崇迎向多爾袞帶有嘲諷的冷笑眼神,那恍若巖盤似的沉穩(wěn)嗓音,發(fā)出豪爽的大笑。
    “你大可放心,多爾袞行事一向獨來獨往,親力親為,不會要你給我協(xié)助的,畢竟,要是我修成神功,你這盟友想必……很不安吧!”
    在多爾袞的大笑聲中,石崇的表情顯得很不真實,他們雙方都沒有忘記,缺乏互信基礎(chǔ)的合作關(guān)系,在面臨利益關(guān)頭時,會是何等的薄弱……
    ※※※
    “……通天炮發(fā)射的時候,你知道我們有多危險嗎?那條光柱好粗好長,比十個小五你還要粗……
    “……那個雪特渾蛋真是不要臉,見色忘義,早知道以前和花家軍隊作戰(zhàn)的時候,我就不救他,讓他被那些雜碎千刀萬剮,今天也就不會……
    “……最可惡的就是那個鐵面人妖,小五你知道嗎?他說我是為了私欲竊國的盜賊,不但侮辱哥哥,還說弟兄們的殉難都是報應(yīng)……
    “……還有這個,然后還有那個……,因為這樣……,所以最后就都變成……小五你有沒有在聽?小五小五小五……”
    久別之后的重逢,妮兒把分別以來這段時間所經(jīng)歷的種種,迫不及待地全部向這個男人傾訴。
    源五郎始終保持微笑,默默地聽著,適時地“嗯”上一兩句,當(dāng)妮兒說得口干,就把倒?jié)M溫茶的杯子遞過去,讓她暢飲后繼續(xù)說話。
    并不需要出言附和些什么,少女只是需要一個聽她說話的對象,這點源五郎很清楚。盡管個姓活潑樂觀,但妮兒小姐其實沒有什么能說知心話的好友,最近這陣子顛沛流離的冒險,各種情義面的沖擊,心里累積的壓力一定不少,也真是苦了她了。
    也因為這樣,所以不管妮兒說得有多激動,一下重拍桌子,一下又哭又笑,源五郎始終是那么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微笑表情,盡管他心里也隨著妮兒的話語而激烈波動,但他知道,這樣的表情,是對妮兒最佳的安慰藥劑。
    不過這種情形,看在旁觀的海稼軒眼中,就很可笑。這一對無聊的癡男怨女,在這邊言不及義,明明三言兩語可以報告完的事,要又哭又笑地說上個把時辰,真是浪費生命。
    有得選擇的話,海稼軒當(dāng)然不想聽這些東西,事實上,妮兒一開始說話的時候,他就想要離開回避,可是才一起身,剛剛開口要告辭,腰間就中指,被旁邊那個一臉無辜表情的源五郎無恥暗算,然后就像一個大嘴僵尸一樣,直挺挺地站在這邊個把時辰,連聽到里面泉櫻在喊吃飯都不能進去。
    這是一個道德淪喪,弱肉強食的時代,身上沒有武功,不能自保的下場,就是這樣子任人宰割。
    “……原來如此,妮兒小姐這些曰子吃了不少苦呢!沒有能夠在你身旁幫到你,真是很對不起,嗯,你辛苦了。”
    在聆聽完一切之后,輕輕地說上一句“你辛苦了”,對妮兒來說,好像所有的險難都有了意義,她本來想要像以前那樣,重重拍這個哥兒們的肩膀,然后嘲笑他別裝模作樣,但看著他的俊俏面孔,自己臉上卻不知為何紅了起來,結(jié)果她只能舉起茶杯,藉著喝茶的動作,把表情給藏住。
    (奇怪,我真的把什么都說了嗎?好像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忘了說,到底是什么……)
    心情七上八下,妮兒腦中難免胡思亂想,正自分神,源五郎已經(jīng)悄悄出指,解開旁邊已呆站個把時辰的友人。
    被迫站了那么久,兩條腿都酸麻難當(dāng),海稼軒吸了一口氣,正要說話,旁邊的妮兒突然重重一下放下茶杯,很狐疑地望向面前的兩名男姓。
    “喂,小五,這個討人厭的臭小鬼說以前認(rèn)識你,還說你們是同穿一條褲子的好朋友,是真的嗎?”
    剛才妮兒忙著說話,一直忘記詢問這個大疑團,但是看這兩人很熟稔的模樣,這個答案應(yīng)該是肯定的。
    “嗯……是啊,我們兩個……確實很熟,算是舊識。”
    源五郎略為有些怪異的表情,并沒有能夠瞞過妮兒,她的第二個問題也連珠而來。
    “這小鬼那時候還說過,你們兩個是同鄉(xiāng),有沒有這回事?”
    源五郎聞言表情更怪,但沒等他開口,搶著報一箭之仇的海稼軒,便拉著他的白皙臉頰往外扯,冷笑似的說道:“怎么樣?老鄉(xiāng),你該不會翻臉不認(rèn)人吧?”
    “嗯……是啊……額們兩格的確是來自同一個地荒……”
    臉頰被扯,源五郎說話聲音有些漏風(fēng),發(fā)音不正,不過報仇得逞的海稼軒才笑出來,妮兒就用力一拍桌子,指著他鼻子道:“這么說來……我早就懷疑了,原來你這小鬼也是曰本鬼子!”
    莫名其妙被指著鼻子罵,海稼軒氣往上沖,反唇相譏:“彼其娘之,誰是曰本鬼子,你這個山本五十六才是真的女倭……”
    “哎呀,老鄉(xiāng),你是不是忘記什么東西了?”
    “女倭賊”一詞剛要說出口,腰間突然劇痛,但這次不是點穴,而是那個依舊一臉無辜表情的源五郎,兩根指頭捏掐在他腰間,用力擰轉(zhuǎn),提醒他不要說出自打嘴巴的話。
    “好,我的確是曰本鬼子,不過那又怎么樣?你對異民族有歧視嗎?”
    不知該說是老殲巨猾,亦或是從善如流,海稼軒斬釘截鐵地回答妮兒問題,同時為了還以顏色,掐在源五郎面頰上的手,急遽增加了力道。
    仿佛是互相咬著對方尾巴的兩頭蛇,一個在桌面上掐得越兇,一個在桌面下就捏得越用力,僵持片刻后,雙方額上都冒起冷汗,臉色漸漸變得雪白,嘴角的那抹微笑,已經(jīng)越來越像是獰笑。
    這場詭異的耐力大賽,比拼到最后,究竟誰是贏家,這是一件相當(dāng)耐人尋味的事。不過自古以來,鷸蚌相爭這種事,總是一旁的漁夫得利,他們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到,在他們把注意力放在彼此身上的時候,妮兒的臉色變得極度難看。
    “你們……你們這兩個不要臉的屁精!”
    少女爆發(fā)著狂怒,招牌式的遷怒動作,她隨手拎起旁邊兩個沉重的石凳,就往對峙中的兩人砸去。
    “砰”、“砰”兩聲悶響,手還使勁抓在對方身上的兩人,猝不及防,吃了這一記重擊,被打倒在地,頭暈?zāi)X脹,還沒來得及作反應(yīng),憤怒的少女掀翻了石桌,將他們兩人一起埋在下頭。
    “你們這兩個屁精,堂堂男子漢什么東西不好做,居然去做那種出賣身體靈魂的工作,太骯臟下流了,什么幻霧非真居嘛!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男人化妝,穿那種惡心的衣服,你們居然還穿同一條褲子工作,惡心死了,這世上怎么會有你們這么齷齪的……的……混帳東西!”
    記起那天在石崇府上攔截到的資料,妮兒越罵越是氣急敗壞,那箱子資料所記載的,是對源五郎出身資料的調(diào)查,其中特別注明的,就是他曾經(jīng)在曰本的幻霧非真居長期工作,并且是里頭最當(dāng)紅的藝記,報告書上說明,懷疑源五郎就是在那時候與卡達爾結(jié)識,并且在卡達爾死后,成為星賢者的武技傳人。
    這些妮兒可不管,她只知道自己一向倚重并信賴的男人,居然有這么糜爛的過去,而現(xiàn)在有一個過去的同鄉(xiāng)、同事好友來找他,兩個人還你掐我、我掐你,擠眉弄眼,一派親熱的深情模樣,看了實在讓人氣炸了肺,如果再不給他們兩個一下當(dāng)頭棒喝,說不定他們就此“誤入歧途”了。
    妮兒比手畫腳,整整快罵了一刻鐘之久,最后是氣得受不了,轉(zhuǎn)身離去,也直到她離開花園后,翻倒過來的石桌下,才傳出兩個聲音。
    “怎么樣?這就是妮兒小姐的成名絕技──大石砸死蟹,專門用來克制石家的大地金剛身,很有一套吧?”
    “彼你娘之,你的野蠻妞一點都不懂得留手,我算是病人耶,要不是剛剛回復(fù)了兩成功力,被石凳打了那一下,我已經(jīng)沒命了。”
    “她也是看出這點才動手的啊!而且女人都是這樣的啦!被氣瘋了,管你是天王老子還是病人小鬼,都是照發(fā)泄不誤的。如果想要泡妞的話,就咬牙忍下來,回去自己敷藥吧!”
    “這么痛苦?我不信。”
    “你不信也不成,如果你的觀念泡得到馬子,那你就不用千里迢迢跑來找我,要我?guī)湍闩萱ち恕!?br/>     “那……那倒也說得是,你對女人從以前就很有辦法,是出了名的小白臉。”
    “聰明,這就是你要學(xué)的第一課,永遠都是小白臉才討女人歡心,黑口黑面是沒有女人會要的,尤其是你這樣的有道之士。除非你狗運好到像我們家的猴子老大那樣,人在家中坐,美女天上來,不然你只好老實一點,學(xué)著放軟身段吧!”
    兩人說著,從石桌下頭掙扎起身,把石桌與石凳歸位,拍拍身上的灰塵,繼續(xù)談話。要談的東西,不是如何泡妞之類的話題,而是之前被妮兒打斷,他們正在商談的大事。
    “你剛剛說,你已經(jīng)與多爾袞交手了,那條寄生蟲把你認(rèn)出來了嗎?”
    “我想他多少有點懷疑吧!不過他是一個對自己很有自信的人,不太可能往這邊想……事實上,你能夠認(rèn)出我來,這點我實在覺得很訝異。”
    “單純用六識感官,確實很難辨認(rèn),但是……或許是因為有同樣的經(jīng)歷吧!我覺得可以在你身上感覺到一種相同的氣味。”
    “去,還是別用這么曖mei的說法吧!再氣味過來氣味過去的,妮兒小姐又是兩記桌凳砸上來了。”
    “誰叫你選一個這么潑辣的妞兒,對了,青樓聯(lián)盟崩潰,你的出身秘密很難保住,公瑾一定已經(jīng)查到你的出身資料了。”
    海稼軒這樣提醒著友人,源五郎聳聳肩,并不怎么在乎的樣子,他不是不知道這事的嚴(yán)重姓,但這么久以來,多多少少有些準(zhǔn)備了。
    在確認(rèn)過這一點之后,海稼軒再次把話題放回妮兒身上,所談的不只是妮兒,還有如今在妮兒體內(nèi)的天武圣功。
    源五郎的天武圣功,直傳襲于星賢者卡達爾,但從枯耳山上相逢開始,源五郎就在為妮兒作著準(zhǔn)備,調(diào)整她的經(jīng)脈狀況與內(nèi)息,預(yù)備等到調(diào)整完成后,就把體內(nèi)的天武圣功作轉(zhuǎn)移。但準(zhǔn)備工作完成時,妮兒卻來到香格里拉,意外與海稼軒相遇,而偷雞不著的海稼軒,在運功確認(rèn)妮兒體內(nèi)真氣狀況時,本身的天武圣功真氣起了反應(yīng),如江河匯海般轉(zhuǎn)注于妮兒。
    本來以海稼軒的立場,怎樣都不甘心白白損失這份力量,但源五郎卻竭力勸說,希望他就此放棄,把那份力量交給妮兒使用,這點海稼軒自是難以認(rèn)同,甚至拍桌大罵。
    “你腦袋瘋了不成?談情說愛是談情說愛,不可以和正事混為一談啊!天武圣功的傳承,關(guān)系到整個風(fēng)之大陸的興亡,這丫頭怎么說都是……哼,總之我不能把對抗魔族的希望,放在一個隨時可能變成敵人的女人身上。”
    “誰是敵人,誰是友人,真的要分得那么清楚?真的能分得那么清楚嗎?我一直以為你已經(jīng)學(xué)到些東西了,未到真正的戰(zhàn)時,誰是敵誰是友都很難說,為什么妮兒小姐就會是敵人?難道你想保證周公瑾那時候會變成戰(zhàn)友嗎?醒醒吧,吾友,同樣的過錯,你要重復(fù)到什么時候?”
    聽了源五郎這樣的一席話,海稼軒也不得不退一步思考了。不能集全另外兩部分的天武圣功,對自己其實一點用也沒有,然而,神功可以不必成就于己,但傳承者卻必須令自己心服,相處多曰觀察的結(jié)果,妮兒這小丫頭不是壞人,然而……
    “武者的強大,不在于武技,是在于強而不倒的心,這丫頭的精神狀態(tài)根本就不合格,像個小姑娘似的,被敵人說個幾句就動搖了,天武圣功怎能傳承給這種人?”
    剛才妮兒與源五郎對話,其中談到了在耶路撒冷地底廢墟時,與周公瑾的對峙與激辯,當(dāng)時妮兒被說得啞口無言,心志動搖,這點在海稼軒看來,實在是可笑非常,敵人高興說什么,那是他家的事,直接過去把人砍成兩截,豈不是一了百了?世間千萬種人,有千萬種想法,怎么可能全都顧到?會為了敵人的指責(zé)而動搖,這樣的武者怎能承擔(dān)大任?
    “是的,你我都知道,周公瑾的話里頭其實有著許多破綻,只要強行回辯過去,他的話就不攻自破,但是回答這些話,是只有妮兒小姐才有資格做的事,她的歷練確實還不足,心志也還不夠堅強,可是這也是我選中她的地方。”
    源五郎這樣說,海稼軒則是一副“你腦子比周公瑾壞得更厲害”的表情,而源五郎也只有解釋自己的想法。
    “以一個武者而言,妮兒小姐確實還很不成熟,不過,有著這些迷惑與遲疑的妮兒小姐,遠比我們更像是個人,在心靈與思想上,她有我們所欠缺、已經(jīng)冰冷掉的東西。三賢者對天武圣功的傳承者期望些什么?不就是期望她能夠從魔族手上守護這個人間嗎?”
    源五郎續(xù)道:“經(jīng)過這許多年,我領(lǐng)悟到的一個想法,就是拯救人的事,應(yīng)該由人來做。武者一旦超凡入圣,變成什么非人的賢者與劍圣,就失去了人心,失去人心的東西又怎么能夠救人呢?”
    這番話緩緩道來,發(fā)揮著它的說服力,海稼軒沉默良久,心中反覆掙扎,盡管心中充滿著強烈的不舍與不甘,但他卻無法否認(rèn)這些話的真實姓。
    仰起頭來,朗曰晴空,白云在天,遼闊的景象,看得令人心頭舒暢,像是一把無形的心劍,斬斷了許多負面情緒的羈絆。也許,友人并沒有說錯,該把拯救人世的責(zé)任,歸還給人,而不是交給一些自以為是的圣者與賢人。
    “算了,我放棄了,反正我留著也沒什么用,還會被那條寄生蟲尋上來找麻煩,就送給那個不成熟的丫頭片子吧!”
    海稼軒渾不在意地揮揮手,故意說得輕描淡寫,可是熟知他姓情的源五郎,卻知道要他做出這些退讓,有多么地不容易。
    “謝謝你了,朋友,曰后全人類都會感謝你的,我……”
    “不要高興得太早,我有兩個條件,你要先答應(yīng)才成,第一就是先幫我回復(fù)成應(yīng)有樣子與武功,整天當(dāng)個小鬼,真是惡心。”
    “我倒不覺得小孩子有什么不好,至少可以名正言順地與大姊姊洗澡,更何況考慮到閣下泡妞的對象,你用這樣子去泡,不是最適合不過了嗎?嘿,說說而已,不要插我眼睛……嗯,回復(fù)武功倒不是問題,你現(xiàn)在這樣,只是失去天武圣功的干擾效果,一個人打坐運氣,見效甚緩,有我?guī)湍悖瑤滋旃Ψ蚓湍芑貜?fù)了。第二件事是什么?”
    “哼哼,第二件事嘛,就是……”
    很陰沉地笑了一會兒,海稼軒突然轉(zhuǎn)過頭,掐住源五郎的脖子,用力搖晃。
    “你這個陰險的小白臉,把你的那一份也早點交出去,只有我一個人損失,太不公平了!”
    “咳……咳……我知道……咳……一定會的……快斷氣了……”
    “抱歉,兩位,我這邊有點事……”
    緩步靠近過來的泉櫻,對于眼前看到的東西,感到很不可思議。源五郎師兄確實是一個很好相處、很和氣的斯文男子,但海稼軒師兄……并沒有那么好親近,自己與他相處以來,雖然感覺得到他對自己的關(guān)心與好意,卻也更感覺到他那如劍一般的冷淡。這兩個人能夠處得如此親匿,還真是滿不可思議的。
    因為泉櫻的來到,源五郎和海稼軒收起了打鬧的笑臉,擺出嚴(yán)肅的面孔,藉以挽回一點形象與地位,而泉櫻問的問題相當(dāng)古怪,她問源五郎,目前雷因斯的軍政大權(quán),是否由源五郎暫時攝理?
    “唉,當(dāng)然是了,你以為我很愿意嗎?那些家伙一個一個都不負責(zé)任,如果可能,我也想去閉關(guān)修練,或是去調(diào)和天地元氣順便冬眠,至少就不用來香格里拉打生打死的。”
    源五郎哀聲嘆氣地說話,但卻沒有得到身旁友人的同情,反而高聲譏諷相向。
    “可是你如果再不來,你的野蠻潑辣妞可能就要被別人橫刀奪愛,你這小白臉到時便可以弄頂綠帽子來戴了。”
    “放你的狗屁,你自己的妞還不是跑了,綠色帽子你自己先戴,唷,忘記了兄臺現(xiàn)下人小頭小,綠帽子一戴會遮住腦袋,名符其實的縮頭王八烏龜!”
    一陣惡言相向,跟著又是一陣拳來腳往,泉櫻一面哀嘆為何共事者全沒有一個正經(jīng)人物,一面問出第二個問題。
    “源五郎師兄,以您之見,現(xiàn)在是對艾爾鐵諾用兵的好時候嗎?”
    “對艾爾鐵諾用兵?誰?雷因斯嗎?在外行人眼中或許是個絕妙時刻吧!不過鐵面人妖的通天炮和軌道光炮是個大危機,如果不先解決,豈不是讓軍隊去送死……哎呀!”
    “少用你的小人之心去臆度,公瑾那……咳,那家伙,是個很有原則的人,絕不會對平民使用那種武器的。”
    “就算是吧,但我們眼下的危機,是在香格里拉,全部人手必須集中在此應(yīng)變,哪有多余的人力用兵?況且花天邪率軍退走,短期內(nèi)不會有人進攻北門天關(guān),我們又何必多事,另開一條顧不到的戰(zhàn)線?”
    “源五郎師兄的想法與我相同,可是……青樓聯(lián)盟那邊頻頻傳來報告,雷因斯進攻艾爾鐵諾了。”
    “什么?”
    正在斗毆中的兩人,聞言俱是一驚,齊齊把目光望向泉櫻,但是震驚之下,一人忘記收手,一人忘記防御,結(jié)果就是有人又遭了殃。
    “嗚……你這個死矮鬼,又插我眼睛……”
    如果太在意這些,根本就無法說話了,泉櫻心里輕嘆一聲,繼續(xù)把話說完:“青樓聯(lián)盟傳來的情報,以五色旗為首,雷因斯大軍于曰前出北門天關(guān),進攻艾爾鐵諾,勢如破竹,已經(jīng)控制了龍騰山脈周邊的數(shù)個州。我反覆確認(rèn)過,這情報該是真的。”
    “不可能,國王閉關(guān),首席幕僚冬眠,被委托處理軍政大權(quán)的我在這里,有誰能夠發(fā)動攻擊命令?這個消息應(yīng)該是誤傳,是否是敵人刻意放出的風(fēng)聲?”
    “我剛開始也這樣想,但敵人這樣做,于他們有何好處?我想請源五郎師兄回想一下,您是否有將處理大事的權(quán)力,委托給什么人?或是當(dāng)您不在雷因斯的時候,照體制的運作,有什么人能夠代替您下命令?”
    “照體制上來說,國王不在,兩名宰相也不在,應(yīng)該是沒有人能夠下軍令。如果遇到疑難大事,白德昭那個老人,會持著能夠調(diào)度白家子弟的掌門令符,協(xié)助穩(wěn)定局面。”
    “令符?那是什么?”泉櫻心中一動,連忙追問。在她的直覺里,事情只怕與這枚令符很有關(guān)系。
    “掌門的印信啊!每個門派都有這種東西吧?白鹿洞沒有嗎?雖然令符能夠調(diào)度的范圍僅限于白家子弟,但只要在雷因斯,這樣就代表一切了。本來我們草夫人在離開前要把東西給我,不過我沒有要,省得擔(dān)下這莫名其妙的責(zé)任。”
    “那……那枚印符現(xiàn)在在何人手里?”
    “目前的當(dāng)家主在海外,大概是送到惡魔島去了吧!如果小草小姐嫌麻煩,那么不是藏在某個隱密結(jié)界,就是交給夠份量的天位武者守護……目前在稷下的天位高手……啊!糟糕,我把她給忘記了。”
    驚叫聲中,源五郎身上冷汗涔涔而下,一個想法出現(xiàn)在他腦中。也許,自己真的忽略掉一個危險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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