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懸于天的暖陽普照著大地,散播著它無私而又充滿愛意的溫暖,而清水悠二的房間也有幸能夠享受到它的照耀。
光透過玻璃窗照射進來,可以清晰地看見空氣中彌漫開的細小灰塵,身處其間有一種朦朧的美。
浴室里哼起不知名的曲調(diào),聲音空靈清澈,仿佛游蕩在大自然中的森之精靈的高歌,間或有嘩啦的流水聲在一旁伴奏。
是瀧川絢香在浴室里洗衣服。
而吃完早餐的森山栗和則不顧阿白的反抗強硬著將其抱在懷里整個人縮在沙發(fā)上,學(xué)著清水悠二一樣‘思考人生’。
至于被搶占了‘思考人生’地方的清水悠二就還是盤坐在矮木桌前,低著頭,不時用食指輕輕敲擊著桌面,好像在思考著什么。
忽的,一陣手機鈴聲響起,將清水悠二從思索狀態(tài)中拉了出來,抬頭看了一眼臥室。
那是手機響聲的來源處。
而在鈴聲響起的那一瞬,森山栗和猛地從沙發(fā)上彈起,快速小跑到臥室里去。
鈴聲馬上停了,然后傳來了細碎的說話聲音,聽不大清。
“啊!”
忽的一聲高亢的叫聲從臥室里響起,嚇了剛要往沙發(fā)上縮的清水悠二一跳,往臥室里看了一眼,然后就直接縮進沙發(fā)里去了,叫了一聲阿白,開始摸著阿白的頭作‘思考人生’狀。
“悠二,我忘記我爸生日了,我先回去了。還有你給我老實一點,不要做壞事!”
森山栗和像一陣風(fēng)似地從臥室里‘嗖’地一下出來,手里緊握著手機,臉上急匆匆地就往玄關(guān)處走去。
還沒等清水悠二說話,只聽見‘啪’的一聲關(guān)門的聲響,森山栗和已經(jīng)回去了。
清水悠二朝玄關(guān)方向抬起的手默默地放了下來,只是在嘴邊輕聲說了一句‘你走好’。
這家伙還是這么冒冒失失的。估計森山叔叔應(yīng)該會很頭疼吧?話說今天是森山叔叔的生日嗎?
嗯……不記得了。
清水悠二對于節(jié)日或者其他人的生日不怎么感興趣,他可是連自己的生日都不在乎的人啊。
誒,我生日是什么時候來著?
嘛,這不重要!
清水悠二想了三秒鐘就將這件事給丟在腦后去了。
“那個,森山桑已經(jīng)回去了嗎?”
瀧川絢香從浴室門口探出半個頭來,看向沙發(fā)上的清水悠二。
“是啊,她有事先回去了。”
“這樣啊……”
瀧川絢香輕聲嘟囔了一句,默默地將腦袋又縮回浴室里去了。
很快浴室里就傳來了嘩啦的水聲。
中午依然是瀧川絢香繼續(xù)在廚房主刀。
本來清水悠二是準(zhǔn)備自己上手的,可是還沒等踏進廚房一步就被瀧川絢香給擋住了,并堅決地表示‘請務(wù)必將午飯交給我’。
而清水悠二可不是一個很堅決的人,既然瀧川絢香都這么堅決有力地表示了,那他就很順其自然地將廚房的王座讓了出來。
于是,清水悠二又縮回到沙發(fā)上去只等著開飯了。
午飯是簡單的炒菜和味噌湯。
炒菜有四樣,兩葷兩素。
青椒炒肉,苦瓜炒蛋,小白菜和蔬菜沙拉。
嗯,熟悉的中華料理,當(dāng)然,是日式的。
清水悠二看著桌上的菜有點感慨。
“誒,有點意外呢。”
“嗯,什么?”
坐在清水悠二對面的瀧川絢香有點疑惑地歪了一下頭,探究地看向清水悠二。
“我以為瀧川你會做像是烤魚,土豆燉肉或者炸豬排這些,嗯,更日式一點的飯菜呢。”
“那些太費時間了,如果不快點做好吃完的話會……”
瀧川絢香搖了搖頭,說了一句不算作解釋的解釋,后面的話越說越輕,再沒有說下去,眼眸微微低垂,神情一下子有點黯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不開心的事情。
她想到了她的過往,有些事情越是想要忘卻,越是在腦海里揮之不去,如深深扎根在沙漠里的仙人掌的根莖。
那些回憶的畫面本應(yīng)該如同紙張丟進碎紙機里碾碎,然后再將碎紙機也一同丟進垃圾桶里,被回收進回收站里焚燒成灰燼,但不僅沒有被清除,甚至還像電腦病毒一般飛速擴散,深深地侵蝕著她的心靈。
大腦總是會在你不經(jīng)意間播放這些畫面,畫面細致到如昨日重現(xiàn),而且每一次回想的時候那些以前不曾被覺察到的細節(jié)總是如電光一閃般浮現(xiàn)在腦海里,一次又一次地加深,穩(wěn)固,如同電焊似地刻印進你思維的深處,然后繼續(xù)重播回放。
‘每一個孩子的誕生都是天使的降臨’。
這是瀧川絢香四歲那年爸爸媽媽跟她說的話。
她躺在床的中間,爸爸媽媽在兩邊,他們臉上是洋溢著幸福,笑著說出這句話的。
‘你為什么要醒過來?為什么要上去?為什么要告訴我啊?!你的錯,都是你的錯啊!!!’
這是瀧川絢香五歲那樣媽媽聲嘶力竭,狀如瘋魔般咆哮著對她說出的話。
那一瞬間,瀧川絢香覺得媽媽有點陌生,跟以前那個溫柔愛笑的她判若兩人,她眼中的世界也連帶著瞬間陌生灰暗了起來,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她背后碎裂了開來。
不,其實是在心底!
小小的她不明白為什么一下子會變成這樣,笑著說‘你是天使哦’的母親和怒吼著‘都是你的錯’的母親讓她產(chǎn)生了一種強烈的割裂感,母親的溫柔和暴怒讓她的大腦無法作出準(zhǔn)確的判斷。
或許一句是童話般的話語,一句是再赤裸不過的現(xiàn)實。
以她五歲那天為界線。
每一天,當(dāng)她從黑暗中醒來再次看向這個世界時,都覺得她與世界的割裂感越來越強。
慢慢地,慢慢地,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心底發(fā)酵,在膨脹,在改變,而至于改變了什么她無從得知。
而隨著年齡的增大,她知道了答案。
她錯了!
她做錯了事情!
天使是不會犯錯的,所以她不再是天使了。
而犯了錯,是需要道歉的,是需要得到懲罰的。
她的錯不僅需要道歉,更需要懲罰。
我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說了不該說的話,而我應(yīng)該為此道歉,更應(yīng)該為此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
母親的斥責(zé)和謾罵是對我言語的教誨,母親的掌摑和鞭打是對我行為的告誡。
我要用真誠的心去接受,去懺悔。
可是,可是真的好痛啊!
好痛苦啊!
為什么?
為什么呢?
我想逃,不,不能逃!你的錯誤還沒有得到原諒!
好痛~
誰?誰能幫幫我?
求求你,求求你幫幫我,好痛,真的好痛。
那我來幫你吧,逃吧,逃到心靈深處,那里沒有痛苦,那里什么都沒有,什么也感受不到。
謝謝,謝謝你。
不客氣,因為我就是你啊,我叫瀧川,請多指教。
我,我叫瀧川絢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