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大陸南岸,常年在冒險者口中流傳著一句話。</br> 寧在荒郊野外當孤魂野鬼孤獨度日,也不去難民營地中報團取暖尋找安慰。</br> 講的便是這里的難民營地,到底有多么危險。</br> 每一天,這種地方都有無數人因為各種不同的原因瀕臨生死線,掙扎在能否活下去的關頭。</br> 每一天,又有無數人在這里暗下狠手,靠著謀奪同類的財產而茍活下去。</br> 這里的人異常怕死,但又完全不懼真正的死亡時刻到來。</br> 一旦在這種地方被人盯上,如果沒有強大的實力自保,荒郊野外的那些枯骨便是最好的案例。</br> ...</br> 末日歷八年十二月十四日,轉眼間,已是天元艦隊離開福安大聯合領地的第三天。</br> 沒了這最大的希望后,整個難民營地才兩日時間便變得異常消沉起來。</br> 盡管他們很不愿意承認自己被放棄,但鐵的證據擺在面前,任誰都會有些心生絕望。</br> 清晨時分。</br> 帳篷營地停著棺材的小路上人來人往,不少人都背著小行囊,低著頭急匆匆的往營地外走去。</br> 當然,這并非是他們覺得營地無望,想要離開。</br> 而是多日以來,營地周邊的食物早已經被幾萬人消耗一空,想要找到新的,就必須去更遠的地方。</br> 他們得起的更早,出發的更早,才能趕著夜色籠罩前回到營地內。</br> 云霧迷蒙,山寒水冷,人頭攢動,悄然無聲。</br> 生活在江邊沒有高山遮攔,冬日的寒風要更加冷冽,直吹得不少人都縮著脖子蒙頭前進。</br> 混在這些人之中,周迅也帶著自己的行囊,背著自制的狩獵武器,形色匆匆往外走去。</br> 實際上,他的帳篷里早就積攢了足夠自己一個人渡過整個冬天的物資。</br> 但現在之所以跟著這些人,還是因為...</br> “我的胃口越來越大了,之前的物資我一個人吃還有富裕,可按照現在的飯量,恐怕得...”</br> “三倍不止!”</br> 走出營地,來到一處沒人的地方。</br> 周迅摸出胸前干硬的大餅,惡狠狠的咬下一口,費力咀嚼吞咽。</br> 碳水的攝入,勉強讓他火急火燎的胃部舒緩了一絲,可那種從內而外的迫切感,卻仍然讓他心中燥熱的難受。</br> 種種癥狀表明,他病了,而且病的不輕。</br> 營地里大多數人都患上的血疫,這么多天接觸下來,終于是傳播給了他。</br> 盡管和大多數人的癥狀相比,他的有些奇怪,可營地幾萬人,和他一樣奇怪的人屬實不少。</br> 根據前人的經驗,周迅非常清楚。</br> 如果一旦不能保證足夠食物攝入,自己的身體會快速虛弱,再無一絲可能回轉。</br> 只有持續不斷的高熱量補充,才能勉強維持精神和戰斗力。</br> “我只有一個人...如果倒下,那就是死,必須要振作起來!”</br> 周迅口中喃喃著,眼中閃過一絲讓人心驚膽戰的猩紅。</br> 好戰欲望,讓他最近在狩獵中無往不利。</br> 哪怕面對那些此前不敢挑戰的變異生物,如今也不知道哪里突然擁有了膽量。</br> 只是今天,他才出了營地沒多久,還沒進入往常狩獵的那片地域。</br> 五道身形瘦削,眼中帶著一絲瘋狂的人影,忽的出現在他背后。</br> “誰?”</br> 周迅馬上轉過頭,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br> 讓他意外的是,這五人竟然沒有絲毫隱藏的想法,見到他發現,竟是直接走了出來。</br> 他們直勾勾的上下掃視,露出一股看待“食物”的意味。</br> “我得了三號血疫,吃了我,你們只會更快去死!”</br> 一把抓下來背上耷拉著的木質長弓,周迅熟練的彎弓搭箭,腳步緩緩往高處挪動。</br>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五個人的動向,升起一股棘手的感覺。</br> 瘋狂的難民營地,什么都可能發生。</br> 在即將瀕臨絕路時,沒有底線的人會更加寬容自己,做出一些此前難以想象的惡行。</br> 這五人,他盡管從沒見過,可他們胸前的紅色虎頭徽章卻無時無刻不在說明著身份。</br> 血虎幫。</br> 難民營地中排名第三的幫派。</br> 幫派里面都是零號血疫的感染者,撐過那極致的虛弱后,身體某一方面得到了大幅度的加強。</br> “呵呵呵呵呵,我知道...”</br> 五人中為首的那人往前一步,嘴中發出嘶啞的笑聲,像是在壓抑著什么似的。</br> “小子,你的肉...不好吃,但我們很餓,我們非常餓”</br> “我可以給你們吃的,帶的都給你們”掏出胸前三張大餅,周迅將起拿起示意后,又放回去。</br> 他的手,從始至終都沒離開弓箭,始終保持戒備狀態。</br> “不夠...我們有五個人,三張餅...怎么夠!”</br> “你們不要太過分。”周迅的眼睛瞇了起來,心中的燥熱讓他剛才有一瞬想要直接拉弓就射。</br> 但理智告訴他,如果得罪了雪虎幫,福安大聯合領地他恐怕是待不了了。</br> 寒冷的冬天,他想要遷徙到下一個領地,中途不知道會遇到什么樣的危險。</br> “放心,放心,你的餅我們可以不要,只要你說出...”</br> “你的物資藏在哪里,我們就放你走!”</br> “什么?”周迅心中一驚,面上卻仍然不動聲色道:“我不懂你們在說什么。”</br> “你不懂?”</br> “哈哈哈,你居然說你不懂?”話音未落,那說話的血虎幫成員猛然一動。</br> 他那瘦削的雙腿,竟爆發出恐怖的速度,幾乎瞬間就要沖上來。</br> 只是,一直提防著五人的周迅也不是省油的燈。</br> 才等這人跑了兩步,一根利箭飛過。</br> 狠狠釘在對方的右腿上!</br> “啊!”凄厲的慘叫響起,鐵制箭頭入肉三分,頓時疼的這人趴倒,滿地打滾。</br> 其他速度稍慢的四人見狀,只能停下腳步,忌憚的站在原地。</br> “小子,你可知道你剛才干了什么?”</br> “他是瞬虎,是我們血虎幫排名第九的頭目,你竟然敢對他出手?”</br> “什么狗屁瞬虎,誰敢上前一步,我下一箭就不是大腿了!”</br> 周迅舔舔嘴唇,臉上的表情也兇戾起來。</br> “很好,很好!”</br> 拖著地上的瞬虎,剩余四人沒敢再上,只能嘴上放著狠話慢慢后退。</br> 而一直見到這四人身影消失,周迅才微微皺眉,轉身離去。</br> 干枯的亂林中。</br> 拖著瞬虎一直走了十多分鐘,血虎幫五人腳步才停下來。</br> “沒想到這小子竟然是個狠茬子,也罷,他這種孤兒膽子就是比正常人大一些”</br> 咬著抹布,瞬虎強行伸手對著箭頭處猛地一拉。</br> 嘩!</br> 黑紅色的鮮血彪出,幸好這支箭頭不是三角,而是平角。</br> 在箭頭拔出,將療傷粉灑在上面后,瞬虎雖疼的滿頭大汗,但性命至少算是保下來了。</br> “老大,我們就這么算了嗎?”</br> “對,他帳篷里放著的那點只夠吃七天的,那小子絕對藏著不少物資!”</br> “亞瑟那老小子嘴是真的硬,哪怕我們拿他女兒逼問,他也不肯告訴我們藏物資的地方”</br> 見到瞬虎緩過來,周邊圍著的四人忍不住的出聲道。</br> 習慣了打劫普通人的生活后,讓他們再去狩獵,已經是無稽之談。</br> 畢竟和兇惡的變異生物相比,哪里有和同類較量來的輕松。</br> 而且只要逮住一個肥羊,一次性湊夠一周,甚至一月的物資也不奇怪。</br> “當然要繼續,不管他手上有沒有物資,竟然敢射我,他必死!”</br> “回去就把亞瑟那老小子給我抓起來,還有他女兒,他不說,我就讓他女兒死在他面前!”</br> 瞬虎疼的面如金紙,但嘴里的話卻依舊讓人不寒而栗。</br> “老大,領主可是下了營地內不能動武的命令,我們要是公然違背...”</br> “怕什么,將他們引出來不就好了,領主可沒說營地外不能...”</br> 嗖!</br> 一聲急促的空氣摩擦聲響起。</br> 瞬虎的話永遠的卡在了喉嚨中!</br> 在他額頭上,此時正有一根羽箭飛入其中,箭尾還在不斷的搖曳著,散發著讓人心驚肉跳的威力!</br> “不好,他來...”</br> 嗖!</br> 意識到是周迅去而復返,四人馬上反應過來,想要躲到掩體后面。</br> 可才等他們剛起身,便又有一根羽箭飛過,帶走一人性命。</br> “周迅,周迅,你殺了瞬虎,血虎幫一定不會...”</br> “不對不對,我們會幫你保密,只要你愿意...”</br> 嗖。</br> 剩余三人再卒一人,僅剩兩人。</br> 與槍支不同,在這樣復雜的環境中,弓箭天然就有著絕佳的隱蔽性。</br> 直至現在,他們卻依舊沒有發現對方的身影。</br> “不要殺我,我們告訴你...對,我們告訴你瞬虎物資隱藏的地方”</br> “放過我們,我帶你去拿他的物資”</br> 嗖。</br> 依然的羽箭不帶任何感情,像是冬日的太陽一般,冷的讓人直打哆嗦。</br> 發覺只剩自己一人,最后那名血虎幫成員忽的像是發現了什么,一下沖了出來手臂肌肉充血變至三倍大小。</br> 他猛地拔起身旁一顆小樹,像是瘋了一般揮舞著。</br> 也不知道是不是歪打正著,隨著樹干擊中一顆大樹,周迅的身影從上面跌落了下來。</br> 咕,咯吱。</br> 有著樹枝的緩沖,盡管這下沒摔得骨折,但也將周迅摔得暈乎乎的。</br> 等到他清醒一點時,那最后的血虎幫成員已然沖鋒到了他的身旁,正作勢要拿小樹猛砸下來。</br> “別殺我,我告訴你物資藏著的地方!”</br> 情急之中,周迅一聲大喊。</br> 果然,那人有了明顯的一愣,給了他就地一滾躲開砸擊的時間。</br> 爬起身,周迅下意識的就想摸身后的弓箭,卻愕然發現剛才墜落的時候木弓正好掛在了一根樹枝上。</br> 雖然給了他一絲緩沖,但此時也讓他陷入了危機當中。</br> “怎么辦?”</br> 摸出腰側匕首,將其反手拿在手里,周迅焦急的看著周圍。</br> 對方已經進入了血疫狀態,看樣子是個強化力量的家伙,速度上并不占優。</br> 他現在想要跑,確實沒有問題。</br> 可要是讓這人回去告訴血虎幫,是他殺了這四個人,那接下來的麻煩...</br> 眼中兇光一定,周迅決定不再逃跑,冷靜的將注意力全部放在對方身上。</br> 跑,是死。</br> 不跑,還有可能活。</br> 哪怕付出一定代價,他也必須在這場生死戰中拿下勝利!</br> “我的力量已經堪比虎狼,小子,你拿什么和我大力虎斗!”</br> “就憑這把小匕首嗎?”抱著小樹,大力虎張狂笑著,橫沖直撞的沖了過來。</br> 他的移動速度雖然慢,可出手速度卻絲毫沒受到影響。</br> 連續砸了幾下,周迅躲得及時,可仍然被擦中一次,腰部猛地腫脹了起來。</br> “不好,他的力量太大了,我不能和他正面對抗”</br> “一定要想辦法,先消耗他的體力,這樣才有破綻出現!”</br> 深知不能和對方硬碰硬,周迅只能繼續躲閃,盡可能避免受傷。</br> 但讓他始料未及的是,就在他剛剛升起對方力量太大這個想法后。</br> 自己的體內,卻猛然涌現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和溫暖。</br> 同時,胸口的心臟也開始劇烈的迸動起來,心率瞬間上升到了170往上!</br> “什么,發生了什么?”</br> 再度往旁邊翻滾,周迅還沒能搞清楚剛才具體發生了什么。</br> 但這一刻,他腦子卻是迅速反應過來,連忙默念:“我要速度,我要速度!”</br> 想法生成,與之前相似的那股暖流果然再度出現。</br> 一股新的力量出現在他左邊小腿上,給速度帶來了一絲微小的變化。</br> 與此同時,心率也再度上升,達到了180左右。</br> “還能加,還能加,給我再加點速度!”</br> 生死之間,只是一點速度的變化,就讓他感覺到眼前的大力虎似乎有了破綻。</br> 捂著胸口,周迅心中依舊默念。</br> 但這次,卻是左右兩腿同時變化,給心臟帶來了難以想象的巨大的壓力。</br> 表現在外,便是心率直接突破了205,直達人類極限210!</br> “夠!夠了!”</br> 猛然提升了至少五成速度,帶來的幫助足以讓他徹底看清楚大力虎的破綻。</br> 只在對方剛剛舉起小樹時,他便腳下猛地一瞪,往旁邊竄去。</br> 大力虎反應過來,作勢就要橫掃。</br> 可這一下,卻不料自己還沒能掃出來,對方就已經繞到了身后。</br> 情急之中,他放下小樹就想用拳頭迎擊。</br> 只可惜。</br> “領主,可沒說...營地外不能殺死你們這群蠢豬!”</br> 匕首沒過脖頸,帶起一絲凄美的血花。</br> 下一秒,隨著溢出的鮮血變多,大力虎充血的胳膊也瞬間像是被放了氣似的,癟了下來。</br> 他無力的倒在地上,想要捂住自己脖子,但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br> “哈,哈哈哈...最終,還是我贏了!”</br> 周迅跌坐在地,抬起脫力的胳膊放在急速上下起伏的胸口處。</br> 維持著極限心率作戰,哪怕只是十幾秒時間,也讓他感到渾身輕飄飄的,達到了猝死邊緣。</br> 而那股奇特的力量解除,躍動的心臟卻沒停下來。</br> 但幸好,心率總算不再提升,開始小幅度的緩降下來,讓他不再那么難受。</br> “看來今天沒有時間去...”</br> “是誰!”</br> 咯吱。</br> 剛剛升起一股活下來的慶幸,忽的聽到旁邊響起一陣脆響。</br> 周迅面色狂變,掙扎著就想要起身做防御狀。</br> 可他剛剛才放松下來,此時又哪里會有力氣,這下不僅沒起身,還差點跌倒。</br> 而在他的不遠處,聲音響起的地方。</br> 一道如老鷹般的人影,竟豁的從天而降,落在地上濺起無數灰塵。</br> 比起剛才他倉惶的落下,這人明顯要強出許多,只微微蹲下膝蓋便緩解了沖擊力。</br> 但這,還不是讓周迅震驚的。</br> 他的視野中,這名身著黑色袍子的男子,他裸露在外的皮膚,竟然是那樣的健康,散發著淡淡的古銅光芒。</br> 并且,哪怕是黑袍也遮蓋不住他渾身隆起的肌肉,從上往下打量,比起剛才的血虎幫幾人明顯要健壯不止三倍!</br> “該死,他能擁有這樣的身段,絕對戰斗力非凡。哪怕我全盛時期,也不一定能拿下”</br> “現在...”</br> 看著對方一步步走來,周迅心中更涼一分。</br> 他想要呼喚剛才那股神奇的力量出現。</br> 但實力差距懸殊,面對這男子,哪怕是潛藏的力量也選擇了裝死,沒有任何動靜。</br> “放過我,我可以給你物資,給你很多物資,包括我的,還有瞬虎的,他們都是你的戰利品!”</br> 等到黑袍男子距離自己僅有最后幾步時,周迅終于忍不住的大喊道。</br> 這是他最大的籌碼,也是唯一能拿出來的底牌。</br> 但讓他意外的是,那黑袍男子卻像是聽到什么好笑的事,忽的笑了起來:</br> “物資?”</br> “小子,比起物資,你可重要太多了!”</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