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歷八年六月十四日,凌晨五點。</br> 漆黑的夜色下,一輛幽藍色掛著科學院牌照的能車,悄無聲息的從后門滑出。</br> 打開側邊窗戶,吹著夜晚的涼風,蘇摩單手把著方向盤,視線飄向燈光盡頭。</br> 艾劍強的這輛能車,雖然他嘴上說著一般,但實際上卻是一輛應用了第五級能機的頂級版本能車。</br> 其性能強悍,車身堅固。</br> 哪怕是直接撞在堅固的墻體上,車體的高級合金以及吸能結構,也能完美的保證里面的駕駛者和乘客安全,足以當得上“小坦克”的美譽。</br> 只不過此時,蘇摩卻是半點心思都不在這輛車上。</br> 遙望著已經泛起魚肚白的遠方,他的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悲涼感。</br> 誰能想到,想要思想超頻,竟然得用他之前為了領地的供暖,用價值六萬生存點的能石,以及兩萬的點數升級出來的神秘煉丹爐。</br> 靠著這些年丹爐焚燒各類奇奇怪怪的災難產物,偶然一次機會,有人發現了這個神奇的效用。</br> 隨后,又在接下來的數年內,科學院內前赴后繼的研究員們,才用生命不斷測試出了真正的使用方法和效果。</br> 使用它,需要使用者坦然的走進爐內,親手啟動焚燒裝置,眼睜睜看著烈火吞噬自己的肉體,從而在無比的痛苦后獲得思維的擴增。</br> 面對這樣的使用方式,在吉洋淡然的說出后,蘇摩也只能回以沉默。</br> 煉丹爐,在現實世界升級后的時間實在是太短太短。</br> 別說他沒有搞清楚這東西的真正用法和功能,就是天天圍繞著研究的艾劍鋒,恐怕也沒有這方世界內,科學院所有人對其研究的深入。</br> 想要救下吉洋,哪怕動用系統剩余的所有點數,能成功的概率也不過萬一。</br> 而當時,悟透了他的身份,吉洋無限拔高的思維速度瞬間也想清了一切。</br> 他很聰明的想到了蘇摩隱藏身份的苦衷,從而強行壓制著蓬勃而出的感情,沒有表現出任何怪異。</br> 在游戲的監視下,最終,他也只能利用這些時間匆匆交代了一些重要的研究任務,便飄然離開,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行為。</br> 但也正是這幅表現,才使得蘇摩越發的感覺到游戲帶來的制約,以及這方世界的矛盾感。</br> 正因為游戲,哪怕到死,哪怕到最后一刻。</br> 吉洋都無法真切的站在他面前,好好問出那句,這八年您到底去了哪里!</br> 也正因為游戲,這方世界就像是楚門的世界一般,所有人都活的混混沌沌,全然沒了前進的方向。</br> 帶著這絲遺憾,吉洋是這片世界第一個知道他身份的人。</br> 同樣,也是第一個赴死的人。</br> 不過,從他離開前那一抹閃爍光亮的眼神,蘇摩能勉強分辨出。</br> 相較于其他人,他應該走得很“幸福”。</br> 至少別人都是在無邊的絕望感中離去,而他,卻看到了黑暗中的那一絲曙光。</br> “太真實了,副本世界真的太真實了”</br> “真的很難將他們想象成模擬出來的人物,真的太難!”</br> 不斷催眠著自己,這片世界都是游戲通過權限模擬出來,并非是真實的廢土世界。</br> 可一想到吉洋最后那個眼神,以及他最后提供的那些信息,蘇摩仍舊有些難以接受這個結果。</br> 根據吉洋所言。</br> 現在的天元領地看著是花團錦簇,領民生活蒸蒸日上,未來可期。</br> 但實際上,整個領地的潛力早已經提前透支完畢,矛盾已經日益凸顯!</br> 其中。</br> 領地的能石礦,早在半年前就已經將全部的大礦開采完畢,只剩下最后一些庫存勉強維持著能石研究的運轉,屬于用一些少一些。</br> 領地的糧食產量,也基本達到了頂峰,庫存只夠一百萬人吃三年左右。</br> 武器的發展,撞到了科技壁壘上,游戲直接限制核裂變的產生,人類也無法在找到新的材料來替代火藥,產生更強勁的動能。</br> 廢土其他地域的探索,有著災難的限制,探索隊最遠也不過將腳步涉足到了深海里,連除了新大陸之外的第二片陸地都沒能抵達。</br> 整個新大陸就是這么些資源,也只有這么大的地方。</br> 除非不斷的入侵,不斷的攻略,才能保持不斷擴張的腳步。</br> 可這些年來,因為天災越發頻繁的緣故,以及領地內部之間的矛盾。</br> 停下了擴張的腳步,這些矛盾便越來越明顯。</br> 某種意義上,魚人的突然爆發,蘇摩自己也只不過是導火索罷了。</br> 真實的原因還是領地內有人對現狀極其不滿,但又無法用一己之力改變,只能不斷的激化矛盾,不破不立。</br> 一番思索。</br> 對于第一點蘇摩沒感到意外,畢竟進入生存版本以后,那些恢復礦產儲量的卡片用一張少一張。</br> 八年時間過去,領地能收購到茫茫多的卡片,繼續維持著產量,將能石發動機推動迭代出好幾個版本,又給新大陸所有人類普及了能石載具,已經可以堪稱是奇跡。</br> 到了現在,所有人類手中的卡片估計早就消耗殆盡,這才使得能石礦無法恢復。</br> “能石礦...想要恢復儲量,在八年后的廢土自然是棘手無比,但我的儲物空間內還有恢復儲量的卡片,不是問題”</br> 打開儲物空間,檢索了一下剩余的卡片,蘇摩放下心來。</br> 還好,游戲雖然限制了他流民的身份,無法告知領地其他人真實身份。</br> 但在儲物空間這些東西上,卻是沒有任何制約。</br> 除了山海繪卷卡片因為太過bug,被禁用無法拿出之外,其他低階卡片,包括那張該換地形的高階卡都能使用。</br> 并且,這些卡片和上次一樣,哪怕是在遺跡里用了,也會在出了遺跡自動恢復。</br> “一張一級的儲量提升卡,兩張一級的10%儲量恢復卡,還有一張三級的50%儲量恢復卡”</br> “完全夠用了!”</br> 一腳油門踩下,超越前方慢悠悠的貨車。</br> 感受著瞬間提升到130的車速,蘇摩眉頭一松,緊繃的心情也緩了下來。</br> 糧食,武器,對外探索。</br> 這些都不是他在意的事情,只要能夠再次統一領地,根本不愁以后怎么發展。</br> 反倒是那些想要改革,和抗拒改革的蛀蟲們。</br> “這些人必須抓出來,該打就打,該殺就殺”</br> “尤其是這該死的身份制度,必須第一時間廢除,我可沒這么多時間墨跡”</br> 隨著實力增長,閱歷提升,蘇摩越發的不再像以前那般平和,與世無爭。</br> 他開始發現,自己越來越見不得那些讓自己心頭不快的東西了。</br> 沒日沒夜的思考如何能在這片世界活得更久。</br> 苦思冥想如何才能獲得更多的權限。</br> 還要將人類的未來,挑在自己的肩上。</br> 生活已經足夠壓抑疲憊了,為什么要在副本里繼續壓抑著自己?</br> 松弛有序,才能保持精神狀態的平和。</br> 想通了接下來要干的事,發覺前方的路牌標注,距離桑田鎮只剩最后三十公里時。</br> 頓時間,蘇摩的心情又變好了。</br> 盡管這一天異常漫長,漫長到他從早到晚都在疲憊奔波中,還和數百魚人干了一場生死大戰。</br> 但這收獲,也讓他欣喜無比。</br> 用以制造收割機的緩沖合金,會在天亮以后,由科學院直達寶魚重工開始生產。</br> 制造逐日戰甲的些許輔材合金,以及部分低于四級的特殊合金,也被他以“實驗”為名申請了下來,下午由專人帶到。</br> 而后天早上,也就是十六日的早晨,則是夏收正式開啟的時間。</br> 一切都踏上了正軌,只需要在等待一兩個月時間,便是真正洗牌的開始。</br> 六點二十,朝陽初升。</br> 趕在桑田鎮宵禁剛剛結束,蘇摩開著能車,一路回到了熟悉安心的古田三街。</br> 在街頭往里面一看。</br> 果然,黃小娟一夜沒睡,正等在院落門前正不斷的打著哈欠,四處張望。</br> 而奧利奧則是慵懶的趴在旁邊,愜意的吹著涼風。</br> 看到能車駛入,奧利奧站了起來,嗅了嗅。</br> “汪汪!”</br> “咦,宗哥回來了?”</br> 看到蘇摩招了招手,示意打開院門自己要將能車開進來,黃小娟先是一喜。</br> 但隨后,注視到蘇摩抬起的手臂上竟然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勢后。</br> 她又止不住的一驚,連忙沖了上來。</br> “我沒事,是科學院那邊,哎呀,這事三言兩語解決不清楚,你只知道你宗哥我能撿一條命回來,這都是走了大運了”</br> “放心,我已經拿到了研究員的身份,以后再也沒人欺負咱們了!”</br> 熟悉了黃小娟,蘇摩自然知道如何對付。</br> 才等他嚇唬了兩句,說是科學院機密,又表露自己已經拿到了研究員身份后。</br> 黃小娟果然一驚,連聲改口不再追問,只怯怯的回到大房內取來藥箱。</br> “害,我這都是皮肉傷,沒事...嘶...”</br> 嘴上還在說著,可等到蘇摩解下來身上早就被血水沾染的內衣時。</br> 這才發現。</br> 幽能水雖然治療了所有內傷,保證不會留下后遺癥。</br> 可身體上,卻幾乎沒有一處完好,到處都是青紫以及細小的裂口。</br> “早知道再和科學院,申請點幽能水了”</br> “虧了虧了”</br> 齜牙咧嘴的被黃小娟包扎成一個粽子,再看著她端來香甜的米粥,酥軟勁道的大白饅頭,以及幾碟可口的小菜。</br> 蘇摩嘴上吐槽,心中卻有種莫名的安心感。</br> 同時,在重歸領地之主的道路上,一條理由又被添了上去。</br> 再次成為領主。</br> 他要給所有生活在這里的普通人,所有生活在這里他關心的人,以及這方世界的妹妹父母。</br> 重塑一個擁有希望的新領地!</br> 重塑一個,可以看得到明天,可以過上安穩生活的未來。</br> 哪怕。</br> 只有一年時間!</br> ...</br> 自在糧坊內。</br> 經過幾日的醞釀,前來的報名的收割工人依舊絡繹不絕,從街尾,一直堵到了店鋪門前。</br> 較高的分成倍數,先進一些的能石工具,以及長期以來的口碑。</br> 這些都成了糧坊壓過對面乾坤糧行一頭的原因。</br> 站在店鋪門前,看著一項項文書被填好,又被放入旁邊的收集箱內,隨后被專人運往希望市內,進行報備。</br> 還是代理掌柜的張博文,心情異常不錯。</br> 這些天來,在他的努力下,糧坊簽約的工人已經超過六千之數,已經超過了往年的人數。</br> 按照這個幅度下去,截止到后天夏收開啟,人數突破八千也不是不可能。</br> 而有這么多人,夏收,自在糧坊的成功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br> 至于對面的乾坤糧行?</br> 想到這里,張博文更加開心了。</br> 兩天前,他忐忑的提出,等到夏收結束以后不再進行惡意競爭,大家共同經營環境。</br> 本想著會被父親張達,以及姐姐張敏無情拒絕。</br> 但事實上,他才剛剛說完,兩人便連連點頭。</br> 甚至張達還隱隱約約有些退意,一副這次夏收結束就不再涉足糧食行業的姿態。</br> 這般表現,張博文剛開始還詫異了半晚上,思索著父親和姐姐為什么有了這般改變。</br> 可到了早上,一忙起來,他便又忘了個一干二凈。</br> 當然,作為新掌柜,張博文也不是沒有憂慮。</br> 讓他有些擔心的是,師傅蘇有宗在協助開發出能石鐮刀后,已經連續請了兩天假,人不知道去了哪里。</br> 昨晚在張敏的催促下,他親自帶著大量禮品親自登門,也沒能見到人。</br> 而到了今天早上,孫權再過來的時候,甚至也沒和他帶話,說是要繼續請假的事。</br> 這便導致了張博文不時會心悸一陣,擔心蘇摩去向。</br> “咦,博文,你咋還在這里監督入職呢,不去學習?”</br> 忽地一道熟悉聲音,從身側傳來。</br> 張博文臉色一怔,隨即不敢置信的心中一喜。</br> 扭頭看向右側。</br> 果然,蘇摩渾身上下纏著白色的繃帶,像個粽子一般,慢慢的從不遠處走進。</br> “臥槽,老師,你這是怎么了”</br> 咋呼一聲,張博文連忙迎了上來,將蘇摩攙住。</br> 但在發覺自己手上勁太大,捏的蘇摩齜牙咧嘴,以及縫隙處透露出來的“恐怖傷勢”后。</br> 他的臉上猛然升起一絲怒火。</br> 桑田鎮,自廢土五年徹底發展起來后,有著護衛隊全天候的巡邏,已經很少發生惡性事件。</br> 并且這里的規則只會保護擁有身份的領民。</br> 對于那些外來鬧事者,通常只有兩種處罰。</br> 第一,趕出去,永遠不能進入天元領地。</br> 第二,血債血償,造成什么樣的損失,便對應承擔后果。</br> “靠,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把你打成這樣,你告訴博文,我馬上帶人滅他全家!”</br> “別,你一個小孩子,天天滅人全家”</br> “老師我這是自己不小心和別人發生了沖突,不礙事,就是些皮肉傷!”</br> 發覺不少人已經看向自己這邊,蘇摩連忙扭過頭,示意著進去再說。</br> 倒是張博文,如今的威勢不小。</br> 只是對著旁邊直接一揮手,便馬上便有聰明些的店鋪員工,從里面拿出來一張擔架。</br> “老師,你還是躺上去吧”</br> “我已經讓人去請醫生了,放心,所有治療費都由咱們糧坊負責!”</br> “好吧”看著自己這便宜徒弟竟這么關心自己,蘇摩只好順勢往上一趟。</br> 幾步路過去,直到避開門口的視線時。</br> 伴隨著一道熟悉聲音響起,他才抬起頭來。</br> “蘇先生這是怎么了,哎呀,你們都手腳輕點!”</br> 從內堂中,張敏急匆匆的跑出,臉上帶著滿滿的諂媚。</br> 和前些天冷著臉的她相比,現在的態度,竟明顯好了數十倍。</br> 只是,在她的眼底。</br> 蘇摩卻察覺到了一絲隱藏極好的情緒。</br> 那是一種看待昂貴貨物的感覺?</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