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群眼睛長在頭頂的地鼠佬,但凡我們能有任何其他選擇,都不想再回到這惡心的地方了,呸!”</br> 就在唐恩坐在辦公室里大吃特吃時,一群拿著‘熱呼地圖’走出新城的流浪者卻忍不住對著后方的巍峨巨壁啐了一口。</br> 說起來有些不可思議,那里明明是他們以前做夢都不敢進入的地方。</br> 不僅充滿了文明的溫暖氣息,還有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資源。</br> 但如今,一切都變了。</br> 僅僅用了不到半年的時間,便讓他們清楚認識到了地鼠佬的虛偽。</br> 或者說讓他們認清楚了套在頭上那看不到的“枷鎖”。</br> 是。</br> 是成為了避難所的居民,但那又怎樣?</br> 避難所只是將流浪者三個字換成新城居民四個字而已,本質上依舊帶著歧視。</br> “我們要是找不到那處游散部落,難道不回來了嗎?”</br> 一名流浪者走在隊伍中,顯得有些憂心忡忡。</br> 作為新城居民群體的佼佼者。</br> 留在晴港避難所內,以他們前段時間的積累至少還能保持正常生活半個月時間。</br> 但要是出到避難所之外,刻著埃德蒙頭像的臨時硬幣可買不到一根鳥毛。</br> “那能怎么辦,我們的硬幣除了能買酒之外,其他什么都買不了。”</br> 摸了摸口袋里冰冷的金屬硬幣,隊伍靠后的一人接話道。</br> 晴港新城內可不存在什么自由貿易。</br> 別看他們領到了貨幣,但這玩意只能在每天固定的時間段使用。</br> 例如早餐時間,交出一枚硬幣,就能在救濟點領取到一份只能吃個半飽的餐食。</br> 到了午餐和晚餐階段,交出兩枚硬幣便能交換到一份分量稍多點的食物。</br> 想多換,名義上禁止,但實際操作基本限制不了。</br> 很多人自己換了一份后,大可以讓那些吃不起早餐的人幫忙換一份,最后給與些許微不足道的報酬即可。</br> 但誰也沒想到,設置這套規則的人早就料到了這點。</br> 等到冬天來臨,一條特殊的監督規則橫空出世。</br> 因為物資緊張的緣故,每一頓的餐食只能按照流浪者數量的70%設立。</br> 刨除一些確實沒錢吃飯的人,只要有人多換了一份,另外一人就得餓肚子。</br> 另外,如果有人檢舉揭發這種行為,便能得到一份免費的餐食。</br> 而違規者需要支付這份食物五倍的價格,才能免除掉額外的責罰。</br> 雙管齊下,原本暗地里的行為瞬間行不通了。</br> 而這也就導致了這群逃出來的流浪者,雖然手里還有不少硬幣,但卻兌換不成任何物資。</br> 至于折價賣出去?</br> 倒是有人生出這種想法,但那虛無縹緲的游散部落屬實太過遙遠了。</br> 在沒有確定對方真的愿意接收他們,并幫助他們度過這個難捱的冬天之前。</br> 這些硬幣,是他們唯一的資產。</br> “別說話了,我們肯定能活下來,只要那該死的甘道夫沒有騙人。”</br> 領頭的高大男人低聲暗罵了一句,眼神卻依舊鎖定在前方黑暗的城市廢墟里,提防著隨時有可能從某個角落里竄出來的輻射獸。</br> 他的名字叫崔克,并不是流浪者,而是一名僥幸從之前攻城戰活下來的幸運兒。</br> 作為天生不甘愿屈服命運的掠奪者。</br> 繼續躲在晴港避難所里等到手上的硬幣消耗完,再被逼無奈的走出巨壁。</br> 這不是任何一個腦袋正常的人,會做出來的決定。</br> 所以在酒館里一聽到甘道夫的話,他便馬上決定了無論真假,都要前去探探。</br> 假的,那也無所謂。</br> 按照地圖上的標注,從巨壁出發到集散點,最多只需要兩個小時的腳程。</br> 這點距離都夠不上他以前夜里外出蹲點一次的長度。</br> 真的,那就前去試試。</br> 他對甘道夫口中的‘有工必有酬’、‘自由貿易’等等名詞感興趣極了。</br> 此前之所以跟著那些掠奪者前去沖擊晴港巨壁,就是因為他不想過著那種沒點尊嚴的人生,被人家當成傻子一樣騙來騙去。</br> 他想要活著。</br> 用自己的雙手或者拳頭!</br> “小心。”</br> 一只狡猾的變異鬣狗從角落里竄了出來,想要襲擊隊伍中明顯有點失神的后方。</br> 崔克一聲驚呼,提醒了那些本來就高度緊張的人。</br> 但等到那些失神的人反應過來時,鬣狗已然撲咬了上來。</br> 兩個倒霉蛋就地一滾,只是被鋒利的爪子擦破了身上的皮。</br> 但剩下那人就沒這么好運了,直直的被尖牙咬在大腿處,發出一聲慘叫。</br> “好膽,畜生!”</br> 崔克怒目圓睜,想都不想的掏出背上的木矛,往那鬣狗身上扎去。</br> 但誰能想到這畜生簡直就像成精了一般,竟然趕在矛頭到來之前松口跑開。</br> 哈.哈呲。</br> 低沉的呼吸聲從鬣狗的嘴里傳來,似乎在品嘗著剛才撕咬下來的血肉。</br> 如果是以往,剛才它絕對不會松口,直到咬下來一塊肉才肯罷休。</br> 然而自從腦袋沒有那么混沌以后。</br> 它,并不著急。</br> 望著眼前這群流浪者,鬣狗非常清楚,他們對待傷者的態度。</br> “還能走嗎?”</br> 崔克低頭一看,皺起了眉頭。</br> 被擦破皮的兩人還好,天寒地凍的,也不怕傷口短時間內惡化。</br> 只要后續能及時消毒,基本上不會有什么大問題。</br> 但被咬在大腿上的人可就慘了,四個尖牙刺出來的血洞止不住往外滲血。</br> 隔得近點,甚至能隱隱看到骨頭。</br> “放放過我!”</br> 大腿上的刺痛暫時被腎上腺素分泌緩解了不少,倒霉蛋連忙拉住崔克的手請求道。</br> 他后悔了,后悔走出了那座安全的巨壁。</br> 但現在,后悔已經沒用了。</br> 作為一名流浪者,他太清楚如果受了這樣的傷會有什么后果了。</br> 被拋棄,只能說是板上釘釘的事情。</br> 這里距離集散點至少還有半小時的距離,沒人會愿意保護著一個拖油瓶走在危險的城市廢墟中。</br> 他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懇求對方不要將自己當成‘獵物’,給予最后一絲活下去的機會。</br> “你有多少硬幣?”</br> 一名胡子拉碴的流浪者湊了過來,眼神中全都是侵略性。</br> “二十一枚,我,我全都給你們。”</br> “呵,這可不”</br> “夠了!”崔克打斷了大胡子的話,眼神冷冷的掃了一眼其他人。</br> “我拿五枚,其余你們分,有問題嗎?”</br> 算上倒霉蛋,隊伍一共九人。</br> 十六枚硬幣七個人分,顯然不夠每個人分到一樣的數量。</br> 但對崔克這樣的安排,所有人卻沒有任何意見。</br> 無他,流浪者群體里講究的就是強者為王。</br> 在他們眼里,身體強壯戰斗力彪悍的崔克拿到份額,擁有話語權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br> “你叫什么名字?”</br> “感謝您的仁慈,我叫嚴,阿嚴,謝謝您!”</br> 有著東方面孔的流浪者顧不得疼痛,連忙翻轉身體趴在地上砰砰磕頭。</br> 雖然不一定能活下來,但至少不用馬上死了。</br> “呵。”</br> “拿了你的硬幣,我會把消息帶到那處集散地的,至于他們會不會救你。”</br> “算了,你還是別抱希望吧。”</br> 對著巨壁方向努了努嘴,崔克想了想,又把腿上別著的一把木質小匕首取了下來。</br> “拿著吧,如果結果不了他,你懂我意思的。”</br> 拋棄同伴對于掠奪者而言,是一件很難的事情。</br> 干掉那條狡猾的鬣狗對崔克來說也不是什么大問題。</br> 但他不會為了陌生人白白浪費體力去追捕這畜生,從而引得更多黑暗中的輻射獸沖出來。</br> 給對方一把短刀用來自盡,并把消息帶到可能存在的集散點,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br> “謝謝,謝謝您。”</br> 阿嚴渾身顫抖著,接過這把短匕。</br> 其他人很快瓜分了他交出來的硬幣,并進行了簡單的搜身后,又踏上了前往集散點的方向。</br> 前后不到三分鐘,剛還有些溫度的廢墟馬上陰冷下來。</br> 寒風呼嘯。</br> 那條發起攻擊的鬣狗似乎早已料到了這一幕,狗臉上甚至露出一絲嘲諷。</br> 看吧,這就是人類。</br> 只要沒有利益關系,他們就會果斷的拋棄同伴。</br> “來啊,畜生,來啊!”</br> “爺爺就在這里,有本事上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br> 望著背靠著混凝土堆怒吼的阿嚴,鬣狗臉上的嘲諷神色更濃。</br> 這廢墟的附近沒有多少輻射獸,大部分都因為先前幾次晴港軍出擊跑到了南邊。</br> 所以它并不害怕阿嚴的吼叫會引來其他獵食者搶奪。</br> 困獸猶斗。</br> 如何輕松的拿下對方又不付出代價,才是它想要做的事。</br> 叫吧。</br> 叫的再大聲一些。</br> 失血帶來的影響,膽氣的消退,以及低溫的摧殘。</br> 相信用不了一個小時,還在大聲叫囂的阿嚴就會像死尸一樣躺在地上。</br> “畜純畜”</br> 確認了鬣狗并不會撲上來后,阿嚴臉上的絕望神色開始顯現。</br> 他很想起身,一步步走回到巨壁后方,回到溫暖的房間,回到酒氣四溢的酒館。</br> 但一個半小時的腳程,依照現在腿上的傷口。</br> 除非發生奇跡,否則絕無半點可能。</br> 要是沒有聽信那該死的阿道夫的鬼話就好了!</br> 阿嚴絕望的想著,開始下意識的自責為什么要不加思考的跑出來。</br> 明明二十一枚硬幣,還足夠他在巨壁后安穩生活半個月時間。</br> 如果能撐到冬天過去呢?</br> 開春以后的晴港避難所會不會有新的工作,讓他能和之前一樣賺錢活下去?</br> “我跟你拼了!!”</br> 越想越氣,尤其是出現幻覺,將鬣狗的頭看成阿道夫時。</br> 阿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氣,嘴里發出一聲怒吼離開了掩體,拖著那條殘腿從地上沖起來往前撲去。</br> 他全身的每一塊肌肉都被憤怒調動了起來,整個人就如一臺發狂的重卡,毫無理智的往前撞去。</br> 然而可惜的是,那鬣狗完全沒有半點要拼命的意思。</br> 甚至連交手的想法都沒有。</br> 只是一個靈巧的縱躍,便從剛剛站著的地方跳到了旁邊。</br> 甚至為了嘲諷阿嚴,還輕輕一躍落在了他剛才呆的地方,低頭舔舐了下地上殘留的血液。</br> 戲耍之意,溢于言表。</br> 呼,呼。</br> 絕望嗎?</br> 看到鬣狗的反應,阿嚴喘著粗氣無力的癱軟在地上,手中緊握的短匕也松了下來。</br> 被一頭輻射獸戲耍,說出去真是件難以讓人相信的事情。</br> 但這一切卻真實的發生了。</br> 自從世界發生了奇怪的變化以后,這種詭異的事情已經不再是什么新鮮事。</br> 就連槍支大炮都會變成廢鐵,輻射獸有一些智商又算什么大新聞呢?</br> 即便他再愚鈍,這一刻也清楚認識到,眼前的鬣狗完全明白他的想法!</br> 而且還可能料到了他的所有反撲手段。</br> “放過我,我可以給你不,我可以從巨壁后給你帶來更多的食物。”</br> 突發奇想的阿嚴忽然出聲,試圖和這條鬣狗進行交易。</br> 他實在是沒有任何辦法了,只能寄希望于這種異想天開的事情。</br> 但這種級別的溝通屬實有些為難鬣狗。</br> 它那小腦袋別說是接受人類的語言了,就是想明白自己如何更好生存下去都是個大問題。</br> 不清楚阿嚴到底在說著什么,鬣狗靜靜地蹲在原地。</br> 等待著,等待著飽餐一頓到來。</br> 它能感覺到,時間似乎越來越近了。</br> 阿嚴身上的絕望已經溢了出來,連它這個不同物種的生物都能感覺到。</br> 才不到十分鐘時間,便躺在地上沒有了聲息。</br> 放棄了?</br> 看著唯一可以當成武器的短匕也被扔到了一旁,鬣狗呼呼笑了起來。</br> 不過它并沒有著急撲上去,而是一直耐心的又等待了半個小時左右。</br> 再度確認了阿嚴沒有聲息后。</br> 鬣狗靈巧的往前一躍,就想從眼前肥美獵物身上撕下來一塊肉。</br> 事實也證明,它確實成功了。</br> 依舊是那條放在外面的左腿,依舊是之前的傷口處。</br> 尖牙刺入了皮膚內,灼熱的血液從撕裂出噴射而出,濺了一地。</br> 按照以往的經驗,只需要輕輕往后一拉,便能從容的拽下來一大塊血肉。</br> 但就在它想這么干的時候。</br> 呼!</br> 一道尖利風聲響起,本來還躺在地上的阿嚴忽然暴起,手中攥著一塊混凝土碎片,狠狠砸在鬣狗脆弱的咽喉處。</br> 一道鮮血飚射而出,但這次卻是從鬣狗脖頸處爆發!</br> “畜畜生,憑你也想吃我!”</br> 一下一下,阿嚴裝若瘋狂的砸在鬣狗身體各個部位。</br> 碎塊尖銳的部分不斷刺入鬣狗身體內,剜出一個個碩大傷口。</br> 也不知道砸了多少下,直到身體里最后一絲氣力消失,阿嚴這才停了下來。</br> 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鬣狗緊咬的大嘴已經歪歪扭扭,脖子都轉了一圈。</br> 從它的臉上,阿嚴看到了一絲恐懼。</br> “呵,老子也夠本了!”</br> 想起阿道夫的話,阿嚴無聲無息的笑了一聲,無力的躺在地上。</br> 過往的人生,如同走馬燈一般開始呈現。</br> 從艱難的出生,到困苦中長大。</br> 從下水道里尋找食物九死一生,到和人爭搶一丁點物資打的頭破血流。</br> 似乎沒有什么值得紀念的時候,也沒有什么值得感謝的人。</br> 臨死前,阿嚴腦子里甚至無法具象出一個值得懷念的對象來。</br> 父母?</br> 早就在他生下來還沒記事的時候,提前一步離開了這個苦難世界。</br> 朋友?</br> 流浪者哪里有什么朋友,可能前一刻還要好的兩人就會因為一塊黑面包廝打起來。</br> 或許崔克算一個吧?</br> 至少他還給了自己一個同歸于盡的可能。</br> 阿嚴腦子開始混沌起來,視線也開始模糊。</br> 隱隱約約中,遠處似乎出現了‘崔克’那張粗獷的臉龐,還出現了幾道看不清臉龐的身影。</br> 他伸出手,無力的抓了抓,隨后又垂落下來摔在廢墟里。</br> 就這樣,死過去也好!</br> (本章完)</br> 。m.yetianlian.cc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