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宿遷接觸久了，她也覺得這老頭挺好玩的，既然紀明沒有讓她防備些許，可見這些事在宿遷面前并非秘密。
    更何況，一個入了半化神的大能，即便有事，她也躲閃不及。
    “哎呀呀，真的是啊。”宿遷大喜，但隨即又冷下聲音，“先前老夫問你，你可是騙了我。還說不是‘長天宮’的人，嘁！”
    他就說嘛，鳳焱那個臭小子怎么會與外人這般親近。敢情……
    “修煉巫術，就一定是‘長天宮’的人嗎？”傾城反問。
    這回，老頭更吃驚了。
    “你，你，你別告訴我，你不是‘長天宮’的人！”
    這可太令他驚訝了，不過在此困了百年，仙界居然出現這樣大的變故。
    “晚輩的確不是‘長天宮’之人，乃是從下界飛升而來的。”
    “下界飛升？可是巫界！”
    宿遷立即出言，這回換傾城吃驚了。
    “前輩……也知巫界？”
    巫界在仙界這般出名嗎？
    “哎！”宿遷長嘆了一口氣，“老夫有一故友亦出自巫界，你來了，他應該會很開心。”
    提及故人，哪怕天性活躍的宿遷也添了一抹傷感。
    “五百多年前的一場大戰，他自禁巫力封印自身，可恨……”
    宿遷憤憤不平，可恨什么到底沒有講出。
    當年的事，他亦有責任。同為道門修士，他本不該講同族的壞話，那些人做事讓他看不過眼。
    “前輩所說之人，可是長青？”傾城代他說除了長青的名字。
    “不錯，是他，你認識長青？”
    宿遷的心情已經無法用“驚訝”來形容，他太，太震驚了。
    長青自我封印五百年，這個剛剛飛升的小仙怎么會知道長青。難不成，她飛升的時間不止五百年？
    傾城從宿遷的語氣中聽出了許多情緒，于是，她便將他與長青的故事講了出來。
    為破除空間封印，這件事總要對宿遷講明，早一刻，晚一刻也沒什么區別。
    聽過傾城的講述，宿遷久久不能平靜。
    千年啊……
    他有些牙疼。
    千年前，就算他也只是個無名小輩。
    虧得他也認為眼前的傾城只是個小丫頭，敢情……
    他有些為鳳焱虧得慌，這事鳳焱知道嗎？他好不容易動了情，喜歡上的卻是千年的老太婆。
    “前輩？”
    傾城見宿遷久久沒有回應，只得喊了一句。
    “我在。”宿遷在蚌內回應，他只是太驚訝了。
    沒想到這小丫……額，傾城居然是長青的徒弟。
    “你想要解除仙界的封印？”
    宿遷問。
    “是。”
    傾城坦言，這就是她尋找宿遷的原因。
    “這么說，你們進入大澤地也是為了去劍門找我？”
    宿遷的聲音聽不出什么心情，傾城只能稱是。
    “哈。”宿遷笑了，聽起來心情卻不是很好。
    “小子，你聽到了嗎，要解開封印啊，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宿遷話鋒一轉，竟是問起鳳焱的心思。
    傾城瞥了眼不動如山的人，不解宿遷的意思。
    “嗯。”紀明淡淡應了一聲，得到宿遷嘆息不止。
    “不找了，我不回去了！”
    他聲音篤定，再無半點勸說可能。在傾城不解之際，他還對傾城道：
    “那個，傾城是吧。我不給你們找風晶了，你們在哪撿到了我，就把我送回哪里去。反正，我不跟你們走。”
    這……
    好端端的，這是發生什么事了？
    “前輩……”
    “停！”
    傾城剛要詢問，卻被宿遷直接打斷。
    “我喊你‘前輩’行嗎，我才活了一千多歲，可擔不起這聲‘前輩’。總之無論說什么，我心意已決。”
    宿遷堅定無比，傾城卻很是不解。她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只得看向紀明。
    然而，紀明也不曾解釋。
    一行人在扁舟之前，朝著深海駛去。
    一路上，宿遷再未發出一言，而紀明亦在打坐。
    滿心疑問的傾城，在兩個人身上都得不到答案，也只能靜坐一旁。
    扁舟下潛到千米之后，四周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黑色的海水似能淹沒一切，傾城心中沒來由感到恐慌。
    無淵海，無淵海。
    沒有盡頭，無邊無際。在大海深處，更是如死一般詭譎，死亡氣息濃厚，仿佛生命已在終結。
    看著無邊的黑暗，傾城想起了鳳焱。
    她的鳳焱。
    決一死戰之際，她分明看到了鳳焱眼中的擔憂。千年的緣分散盡，他們之間怕是再無前緣可續。
    一滴清淚自傾城眼角滑落，她想到了很多，很多，眼前的情景忽然一變，她仿佛看到了鳳焱跌落在她面前的場景。
    死亡，接踵而至。
    明明前一刻他還安然無恙，可是下一刻卻鮮血滿身。
    “不!”
    傾城大聲呼喚，試圖阻止他的消散。
    可終究，有心無力。
    這世間，再無鳳焱！
    “鳳焱，鳳焱……”
    一聲聲呼喚，是傾城心底最真實的聲音。
    她想見見他，告訴他，她想他了。
    無淵海海底千米之地，許久未曾開口的宿遷嘖了一下嘴巴。
    聽著傾城的一聲聲呼喚，他不禁感嘆愛情之神奇。
    他還以為傾城與鳳焱，不過是鳳焱的一廂情愿，可傾城被颶風的幻境迷惑后，居然聲聲喊著鳳焱的名字。
    這可真是……
    宿遷感覺自己在蚌中待久了，也十分渴望看看青天白日的模樣。如果可能，他是不是也能和某個人再續前緣呢？
    紀明看著緊握他手的人，心情復雜。
    宿遷可以認為傾城口中的“鳳焱”是在喊他，可他卻明白，傾城喊的是另一個人。
    另一個與他名字、長相都極為相似的人。
    可是，那人在哪呢？
    那人怕是永不會出現，那傾城要這樣一直等下去嗎？
    機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境，但他并不想成為另一個人的影子。
    傾城偶爾見他時的模樣，那份溫柔流露，總讓他不覺心動。但冷靜下來，他卻明白那并非因他而起的溫柔才是傾城最為真實的模樣。
    如果可以，他真想擁有這般溫柔的傾城啊。
    紀明無聲地嘆了口氣，反握住傾城的手。如果他們之間注定是這樣的緣分，就讓他再感受一下她的溫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