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擔心鳳鈺的成就,就前世而言,他并不是無能之輩。她關(guān)注的不多,只知道武安侯的小侯爺交友滿天下,平生最為不屑的便是官家,看他偏偏生在皇家,與官打交道更是常態(tài)。
提到武安侯,鳳鈺的面色難得僵硬。他鄭重道:
“他只以為我不務(wù)正業(yè),說了也是白說。這件事,城弟是除趙欽外第二個知道的人。”
如此,便是將傾城看得極重。
鳳鈺并不會因為傾城的年紀而不以為意,相反,如此年紀不靠家世而創(chuàng)辦酒樓,如此氣魄就連他尚不能及。對待傾城,他只有滿滿的敬佩。
不知道如果當他得知眼前的王城,便是他口中那個伶俐女子時,又會有怎樣的反應(yīng)。
“鳳兄俠義,王城遠遠不及。”傾城不敢托大,她做這些為何她再清楚不過。比起鳳鈺的舍身取義,她半點不及。
鳳鈺只是苦笑,這些如今還只是他的美好暢想罷了。
“一切都還未曾開始,便已遇到阻力。”他口氣滿滿自嘲,說了這么多,趙欽卻還是不肯離開。
見到傾城,他大概能夠明白趙欽不愿離開的理由。如果他也可以無拘無束,那么他也情愿留在這里。這里是如此不同,從上到下透著一股家庭般的溫暖。
他可以等,可鳳昭國已經(jīng)等不及了。鳳焱為什么回去南疆,一切早有定數(shù)。大戰(zhàn)在即,身為鳳家子弟,他豈能因此而舍棄大義?創(chuàng)建鏢局只是其一,為戰(zhàn)場運輸物資才是他最想做的事。
傾城也明白物資對于軍隊來說意味著什么,比起在舅舅的軍隊建功立業(yè),趙欽能夠成為鳳鈺的左膀右臂才更有實現(xiàn)價值。
“鳳兄若是信得過我,我去勸說趙欽。”傾城如是說道。
鳳鈺不可置信地看著傾城,忙道:
“如此,甚好。”
“只是,若勸說不動……”傾城也有自己的顧慮。
鳳鈺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他先前已經(jīng)勸說無效,傾城主動幫忙,哪有賴定別人的道理。
“那一切便是天意,與城弟無關(guān)。”
鳳鈺很是明理。
有了鳳鈺的話,傾城便無所顧忌,雖然她說不敢保證趙欽能夠答應(yīng),但也有幾分把握。
傾城能夠親自找他,趙欽還有些吃驚。別人雖然不知傾城身份,但他卻十分明了。
“公子,可是出了什么事?”他試探問道。
自傾城再次回來,對他與對大家都是一樣的。此番忽然找他,難免讓他猜測。在朝陽他也跟著大家一起喊傾城“公子”。
傾城搖頭,只說鳳鈺種種,趙欽頃刻明了。
“可是他讓你來找我?”趙欽的臉色立刻冷了下來。可見鳳鈺應(yīng)該沒少和他說,而趙欽的態(tài)度一向堅決。
“不是,是我主動要來找你。”傾城否定了趙欽的猜測,而把所有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趙欽也是一個牛脾氣,決定了的事便不會更改。可傾城偏偏要挑戰(zhàn)他的脾氣,這讓趙欽有些惱怒。
“為什么?公子難不成不想讓我留在酒樓。”他十分不解,按理說留在酒樓與傾城有利,她又怎么會幫著鳳鈺來勸他?
傾城再次否定了他的想法。
“我很想讓你留下,但大丈夫志在四方,你該有自己的選擇。”
她創(chuàng)辦酒樓只想讓自己有一個容身之所,朝堂局勢瞬息萬變,在舅舅回朝之前,她必須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因為到那時,萬人鐵騎便會顯露,作為王家的后人,她與弟弟便成了可以牽制的棋子。
王家人向來重情義,想到舅舅前世為她做的一切,傾城悔不當初。前世,可以有鳳顯的計謀,今世也會有別人出現(xiàn)。她必須要留有后路,必須要保全王家的血脈。
酒樓只是她的避難所,而趙欽也不該只守在這里。他的一身本事,應(yīng)該發(fā)揚光大。
趙欽并不理解傾城的想法,他不以為意道:
“我的選擇便是留在酒樓。這里的生活我很喜歡。”
的確,沒有人會不喜歡這里。哪怕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小侯爺都想留下,更何況這些沒了家的人。
“只是因為喜歡,所以便要留下?”傾城問道。
“對。”趙欽非常肯定。
趙欽的想法也是大多數(shù)人的想法,他們過慣了顛沛流離,所以對家的渴望也越發(fā)強烈。酒樓滿足了他們對家庭的幻想,在這種現(xiàn)實中離開,還沒有誰愿意舍棄。
這本是好事,但對趙欽來說卻并非如此。
“安逸的生活大家都很喜歡,只是有些人卻永遠也無法擁有。”傾城試探性說道。
“那是朝堂的責任。”趙欽的態(tài)度很堅決,甚至還帶著一絲厭惡。
厭惡?
傾城不明白趙欽經(jīng)歷過什么,居然會有這種感情。她便故意呵斥道:
“你難道就不想為國家盡一份力嗎?”
趙欽的情緒也有些激動,他閉上眼睛,腦中思緒萬千。他想到了曾經(jīng),想到兒時的往事。再次睜開眼睛,他的眼眶中一片血紅,硬是將眼淚又憋了過去。
“大小姐,不是我不肯盡力,而是這個國家已不讓我盡力。十二年前的那場大戰(zhàn),鳳昭國傷亡慘重,我的父母親人也死于那場戰(zhàn)役。這么多年,圣上并沒有討伐,只是以養(yǎng)兵之說鎮(zhèn)守西域。若圣上賢明,本該早日討伐,那些死去的人,他們又如何能夠安心?”
這是趙欽第一次訴說自己的身世,他的身世除了小染誰也不知道。十二年了,他第一次愿意正視。以往的任何一次,每次想到這些他便快要崩潰。
傾城不解:
“你學了一身武藝又有何用?”
她敏銳地覺察出趙欽并不是他所說的那樣,對參軍漠不關(guān)心。先不說他對戰(zhàn)役的了解,僅僅是他的一身武功也絕不是沒有想法之輩。
以趙欽的性格,他既然能夠習武,必定是想上戰(zhàn)場為父母報仇。如今就這樣舍棄,豈不可惜?
知道瞞不過傾城,趙欽也不隱瞞,直言道:
“不錯,我一開始是想?yún)④姡墒ド系呐e動令人寒心。我不愿為他盡忠。”
好在屋內(nèi)只有傾城與趙欽二人,趙欽的這句話如果被別人聽到,那便是誅九族的大罪。圣上無能,但也是趙欽一個無名小卒就可以隨意亂說。更何況,圣上并非昏庸。這件事,也是傾城現(xiàn)在才稍稍領(lǐng)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