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傷痛從來不加掩飾，卻也讓傾城吃驚。她之所以明白許多，是得益于前世的經歷。可沐傾舞卻只有一條路可走，但明白的卻比她還多。她便知道這位三妹妹是個明白人，其聰慧程度竟是連她也比不過。
    銀子的事，原本也是為了給沐傾舞。但發生了方婆子苛待的事，她便想著用銀子換取照料。看方婆子一副小人姿態，她便明白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
    在莊子里沐傾舞雖然是主子，但卻總抵不過方婆子這個根深蒂固的下人。若能得她照料，沐傾舞在莊子上的生活也會輕松許多。
    見沐傾舞依舊不信，傾城只得告訴她沐府最近將要發生的事，以襯托白氏真的在忙。
    “爹馬上要納妾，所以白額娘走不開。”
    “又要納了嗎？可惜，我看不到。”沐傾舞一頓，語氣有些嘲諷。想沐相爺納了多少妾，原以為把那些妾室遣散，沐府會平靜許多。卻不想，男人的私欲是沒盡頭的，無論遣散多少，依舊可以再納。
    傾城有幾分尷尬，她甚至沒敢沐傾舞這件事是白氏的主意。
    沐傾舞已對白氏頗有怨言，若是知道此事，指不定會怎樣以為白氏。這對母女關系惡劣至此，再不能有什么隔閡了。
    她換了心情，坦言道：
    “等明年白額娘誕下麟兒，我親自來接你回家。只是委屈你在這里暫住一年。”
    不過是一年光景，就算方婆子如何刁鉆，忍一時鳳平浪盡。待回了沐府，一個方婆子她自問還不放在眼里。
    沐傾舞卻不這樣想，她道：
    “只是暫住自然最好，最怕的是再也回不去了。”
    “妹妹何出此言？”傾城不以為意。
    沐傾舞再次回府過程不會順利，但也不是回不去。最起碼，她這個大姐在沐家還是有話語權的。更何況，白氏也說過，一旦生下麟兒便接沐傾舞回府。
    沐傾舞忽而變得焦躁，她緊盯傾城目光，一字一頓道：
    “姐姐不也知道嗎？白氏她不再是以前的我娘，她現在為肚子里的孩子而活。”
    頓了頓，她又解釋道：
    “姐姐不懂也不要緊，反正他現在還危害不到姐姐的地位。”
    她的話頗有深意，尤其是那個“他”……
    “他？是誰？”傾城追問道。
    她承認，來看望沐傾舞也帶著私心。因為白氏給她的感覺有些奇怪，她卻也不找到任何證據。想到沐傾舞與白氏之間的糾纏，所以便想來此尋點線索。
    顯然，她來對了。沐傾舞對她頗為依賴，如今又身在莊上，依賴感更盛從前。這種情況下，別說是她，哪怕是白氏來了，她也會傾情對待。
    沐傾舞渾身都仿佛有了力氣，她看向傾城，目光忽而變得悠遠，仿佛想到了某件難以忘懷的事。傾城也不催促她，只是面色柔和地看著她。
    大概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有讓人心情平靜的作用。沐傾舞恍惚了很久，回過神便看到傾城的一臉溫柔，她的心霎時被觸動，整顆心都變得柔軟。
    “姐姐，你信我嗎？”她淡然道。
    她的目光滿是期待，一顆心更是落在傾城身上。
    沐傾舞的轉變傾城自然看得明白，哪怕是謊言，此刻她也必須說是。
    “除了逸寒，你便是我最親的人。咱們府中原本兄弟姐妹就少，我不信你又能信誰呢？”這句話，倒也不是全部都是謊言，最起碼，她對沐傾舞的確有姐妹之情。
    沐傾舞的輕輕點頭，面色有了一絲欣慰。她的神色忽而變得焦躁，不安道：
    “白氏肚中的孩子生不得，姐姐若是信我，便別讓他出生。”這些話，她從不敢別人說。但是此刻，就仿佛思緒被打開，面對傾城，她愿意一試。
    “這是為何？”傾城不解，面色平靜，內心卻很是激動。
    因為她只當自己賭對了，在沐傾舞這里果然可以知道白氏的轉變。還沒等她開心多久，沐傾舞卻道：
    “求姐姐相信我，個中原因，我不能說。”她的神色暗淡了下來，一雙慧眼此刻卻滿是迷茫。
    將此事告訴傾城，她已經冒著極大風險。再往下，她卻害怕了。不單單為了她自己，更為了白氏。
    白氏雖然不喜她，但對于她來說，白氏卻是她最為親近的人。她的母親，她不能讓任何傷害，包括……她自己。
    眼見在為關鍵的時刻沐傾舞便不開口，傾城心中焦急萬分，她坦言道：
    “害人總要有理由，這樣莽撞，于白額娘也會有生命危險。若是妹妹說出理由，大可以準備一碗打胎藥，于白額娘自身也沒有危害。”
    她的語氣輕松，實則內心并不輕松。一碗打胎藥，這要遞到白氏手中，期間要經過多少關卡？害白氏已是不易，害她肚子的孩子，更是不易。
    誰料，沐傾舞卻因為這句話而忽然激動起來。
    “我，我不能說。我不是在害人，我是在救人。”她的神色不再平靜，一雙慧眼里滿是不滿和難過。
    傾城嘆了口氣，不由道：
    “妹妹只怕也信不過姐姐吧。”
    “姐姐，我……”沐傾舞想要解釋，卻忽然瞥見周圍伺候的丫鬟，便沒有再說什么。
    傾城擺了擺手，道：
    “你們先出去，別讓旁人進來。”
    素錦向來明白傾城心意，將小丫鬟們都帶了出起，守在門口不讓旁人進來。
    有素錦看守，傾城也頗為放心。見到門窗被嚴實關好，她這才道：
    “妹妹，說吧。”
    沐傾舞原本就心神不寧，被傾城連連逼問已有幾分松動痕跡。想到白氏如今的處境，她不由嘆了口氣。
    “姐姐還記得沐逸冰嗎？”她的聲音深遠悠長，目光不覺飄向遠方。
    這個許久未曾提起的名字再次從耳邊響起，傾城也有幾分恍惚。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英雄，如今卻成了誰都不看上眼的私生子。他的命運已經改變，于沐家、于蘇家都是災難。她沉聲道：
    “那是自然，畢竟也曾是我們的弟弟。”沐逸冰不可小覷，傾城不會因為他如今的身世而對他心有低估。前世，若不是沐逸冰，蘇氏與沐傾心又怎么能得鳳顯青眼。他自有自己的果人之處，這些才智不會因為身份的轉變而有所消失。無非是他的成才要比前世艱難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