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事，傾城一陣心涼。從什么時候起，竟連她最疼愛的舅舅，也隱瞞了許多事。
    “地下城的目的只是為了進攻鳳昭國嗎？可這么多年，鳳昭國依然安然無恙。”傾城找到白氏話語的漏洞，若王家與沐家都是外族人，那么這么多年，即便舅舅不知道內情，沐相爺難道就不會聯合外人攻擊鳳昭國嗎？
    可她看到的只有圣上的懷疑，和沐家的忠心。
    白氏解釋說：
    “沐家祖上，已經和國家斷了聯系。可他們世世代代守護著地下城，為的就是終有一日聯系上國人，等待進攻。”不行動不代表不存在，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沐家存在的意義就在于一擊致命。
    白氏的話毫無根據，卻讓傾城不由選擇相信。她疑問道：
    “沐家是哪個國家的人？”
    究竟是哪個國家，竟然有著幾代人的計劃。
    對于傾城的疑問，白氏只能搖搖頭道：
    “很可惜，我沒有查到。只怕，連沐相爺不知曉。”
    沐家早已脫離許多，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不能忘記。她想，這也是沐相爺為何如此隱忍的原因。
    在地下城，白氏見到了一個與她印象里完全不同的沐相爺。殺伐果斷，執掌生死，那樣的沐相爺令白氏崇敬，卻也令她害怕。
    她明白，自己必須要死。
    哪怕是不因生死，也因沐相。
    沐家的勢力遠比想象中還要強大，這正和白氏心意。
    她之于圣上，早在圣上舍棄她時，便什么心思都沒了。她恨，恨她的求而不得。她需要一個強大的力量幫助她復仇，而沐相就是最好的人選。
    她怎么舍得將這么好的人選雙手供奉給圣上呢？
    “為什么你會將這些告訴我？”傾城懷疑，她似乎什么都沒做，只是詢問，白氏便直言不諱。
    難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白氏若沒有一個可以領她信服的理由，對于這些話，她還是不敢相信。
    白氏的眸光終于有了片刻閃爍，她的情緒有了幾許波動，卻很快隱藏了起來。
    “大小姐，我只有一個心愿。”她看向傾城的目光充滿悲傷，語氣也有些傷感道：“舞兒這輩子沒跟著我享過福，我想將她托付給大小姐。”
    今生今世，她唯有沐傾舞是最為掛念的。
    當初，為了護得沐傾舞一命，她不得不將親生女兒趕離自己身邊。
    可惜，她終究是要死的。可惜，在死之前，她還不能見女兒一面。
    “你這么相信我？”傾城疑惑。
    她與白氏之間，不過是利用與被利用，談不上什么感情，也沒有什么感情。
    白氏肯與她說這么多，還將沐傾舞托付給她，是不是對她的期望太大了？
    白氏笑了笑，在沐府，她最相信的就是傾城。她也知道，若是沐府有朝一日得以存活，絕對不是因為沐相爺，只能是因為傾城。
    這位大小姐她以前也未曾發覺，但自夫人去世之后，原本玩世不恭的大小姐徹底變了。
    或許，這就是母親的意義。
    白氏心想，不知道她去世之后，沐傾舞又有什么改變？
    可惜，她看不到了。
    “我們合作過一次，我相信大小姐的為人。大小姐若是不肯幫我，今日又何必如此。”白氏語氣柔柔的，看向傾城的目光也多了一絲溫柔。
    她仿佛透過傾城看到了沐傾舞，看到了朝思暮想的女兒。
    傾城提醒道：
    “其實，你可以不用死。只要你將這些話告訴圣上，沐家就不復存在了。”
    讓這樣一個美好的人死去，傾城于心不忍。而白氏將這些告訴圣上，沐家許也不會滅亡。
    畢竟，事情已經過了那么久。即便沐家祖上是外族人，難道沐家上下就該死嗎？
    如今，沐家是鳳昭國的臣子，為鳳昭國出生入死。
    白氏搖搖頭，她回過神來，看向傾城的目光已經不似看一個小孩子。她淡淡說：
    “圣上也好，沐相也罷，這一生不再相信任何男人。我要讓圣上求而不得。”
    她的目光堅定而銳利，已經下定決心的白氏有著令人不容反抗的力量。哪怕是傾城，心也漏了半拍。
    還沒等她開口，白氏接著道：
    “好了，你出去吧。剩下的時間，該我表演了。”
    傾城不知道白氏所謂的“表演”是什么，但有些事，她已然阻止不了。
    “圣上，沐夫人醒了。”
    圣上正在訓斥沐相爺對家庭的不負責任，冷不丁聽到白氏蘇醒的消息，便匆匆而去。
    沐相爺和沐老夫人面面相覷，讓不知道的人看到，還以為圣上和白氏有什么關系呢。
    雖然，他們的確有什么關系。
    當沐相爺攙扶著沐老夫人也要進屋時，卻被圣上的暗衛給攔了下來。
    暗衛一句話也不說，但姿態明顯。
    “里面是我夫人！”沐相爺怒斥道。
    他連見自己夫人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可暗衛紋絲不動，考慮到這許是圣上的安排，沐相爺不敢糾纏。
    沐老夫人嘆息一聲，搖搖頭，走開了。
    沐家之亂已起，沐相爺頭上的綠草已經長滿。
    屋內。
    “霜兒……”圣上站在榻前，雙手握住白氏的手，叫著她的小名兒。
    白氏幽幽轉醒，看著眼前的圣上，面色一片溫柔。
    “三郎。是你嗎？”白氏叫著對于圣上的昵稱，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仿佛一片冬日里的暖陽，溫暖如初，令人倍感舒服。
    圣上的心在這一刻有些恍惚，他仿佛見到了十年前的白氏。
    在冬雪紛紛中踏雪而來，圣上還是記得第一次見到白氏的情景，她就好像天上的仙子一般美好，柔和的語氣，淡然的模樣，讓他一看到便再也挪不開雙眼。
    可是，他為了江山利益，竟將那么美好的一個女子送進了沐府，受到了這非人的磨難。
    “是朕，朕來看你了。”圣上將白氏冰涼的雙手握在手中，心中一陣嘆息。
    白氏還有些恍惚，她驚喜道：
    “三郎，我不是在做夢吧，你真的出現了。真好。”
    真好，在她臨死之前還能再見圣上一面。
    這個女子的癡情令圣上動容，他走上前去，沉聲道：
    “霜兒，你在沐府受苦了，朕這就接你回宮。”說著，他便要抱起白氏。
    此刻，他再也顧不得其他。他想到了白氏的付出，他不能再辜負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