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駕崩的消息傳到楊府,楊蘇鷙覺得驚詫萬分,明明上一世皇帝駕崩與他在位的第二十年,可這一世卻平白提前了一年。
“阿彘,怎么這般驚詫?”惜音起身握住她的手。
“惜音,我只是驚詫陛下明明不該在這時候。。。莫非是殿下。。”
“阿彘,如今乾坤已定,莫再多想。何況我聽聞陛下已經昏迷月余。”惜音伸手捂住她的嘴。
阿彘總有些沒有根據(jù)但大多很準的直覺,比如那些年戰(zhàn)事上的諸多預感,比如對阿昭的婚姻,比如她對哈爾墩對夏與自己接觸時的那種恐懼,總像是先知先覺一般。
“阿彘,惜音只愿能與你相守余生。旁的,什么都不愿再管了。”靠進阿彘的懷里,緊緊扣住她的腰。
在夏宮的劫難,對惜音來說,并不是那么容易過去。盡管所有人待自己都小心翼翼,楊蘇鷙更是呵護有加。阿彘若是離開一小會兒,她都會胡思亂想。她怕聞酒味,怕做那些親密的事哪怕是與阿彘,甚至怕跳舞。她怕一覺醒來,一切都是夢,她還在虎狼環(huán)伺的夏宮,怕阿彘的死訊是真的,她怕幸福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惜音,你放心。我這一世,最大的心愿便是你幸福平安,我們能好好相守。等一切塵埃落定,我們便辭官歸隱,縱情山水之間好不好?”回抱著惜音,嗅著她的發(fā)香,覺得已經足夠幸福了。
“殿下要登大寶,正是阿彘恢復女兒身的天賜良機。如此,阿彘的女扮男裝的欺君之罪不免也得免,日后再無隱患。二來,借機歸隱,也免兔死狗烹的結局。”
“都聽你的。”
咸安公主御極,楊蘇鷙與柳惜音奉了旨意送大行皇帝的靈柩去皇陵。回程時過大相國寺,按照規(guī)矩,他們要在此處下馬,為大行皇帝誦經七日。
眾人盤坐在蒲團上,主持開始念往生咒,才念了兩句,楊蘇鷙便栽倒過去。
眾人手忙腳亂將大將軍抬回廂房,又叫了隨性的呂大夫來查看。
呂大夫覺得古怪,大將軍的身子一向康健,此時既非中毒又非內傷,怎么連呼吸與心脈都弱了下來。
“柳大人,家族中可有親眷有過如此癥狀的?”
“這我不知,要歸家去問過婆婆才知道。”
“你們不是表親嗎?”
“表親?”
“嗯,將軍受傷昏迷之時,總鬧著要找大人,口中喊著表妹表妹,我便以為你們是表親。”
惜音心中一顫,暫且將疑惑壓下,配合呂大夫施針。
惜音坐在榻旁看著昏迷的阿彘,不仔細想確實不覺得。阿彘知道頗多她與阿昭的往事,甚至知道她跳舞挨家法的事,還有那盞兒時與阿昭見到的那盞兔子燈。阿彘受傷昏迷時總念叨著前世今生什么的,還會一直重復著葉昭愿意什么的。她總說這一世這一世,話里話外像是還有上一世似的。她望著她,有一瞬間她覺得面前的阿彘與記憶里的少年阿昭重合了起來。搖搖頭,這未免太離奇了。
入了夜,楊蘇鷙的呼吸微弱起來,惜音有些慌。叫了呂大夫來看,施了針用了藥,可是脈象已經摸不到了。
“阿彘,阿彘。你醒醒,你到底是怎么了?”惜音搓著她開始冰冷的手,眼淚不住掉下來。
“大人,大將軍她。。。”
是夜,大將軍暴斃。
眾人驚慌失措,飛馬回京去給陛下報信。惜音說要為阿彘換身衣服,讓眾人先退出去。
將她冰冷的身體抱在懷里,撫摸著她的臉。
“別怕,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孤零零的。我和你一起走。”惜音抽出隨身的短劍,朝向胸口。
“叮”一道白光飛過,將惜音的短劍打飛。
一紫衣女子不知何時站在她面前。這女子衣袂飄飄,容貌端莊,氣質出塵,惜音隱隱覺得她有些親切。
“你是何人?”
“你我緣分未到,我本不該現(xiàn)身。她如今是回到她該去的地方去了,你有你的命數(shù),不該尋死。”
“她去哪里了?我要去找她。我答應了與她相守余生,她是我的娘子呀。”惜音眼里含著一包淚,面上滿是決絕。
“若你死了也尋不到人呢?”
“不會的。她曾說過我與她是生生世世的緣分,此生了了,還有來生。仙子又何苦勸我?”
“若我告訴你她本是亡魂一只,附在死人身上,貪戀人間,還改了凡人命數(shù),如今往生咒送她歸黃泉,你還要去尋嗎?”
“我不管她是誰,她都是我娘子,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尋她去。”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罷了。你睡吧,一會兒她就回來了。”紫衣女子一揮衣袖,惜音便暈了過去。女子提她蓋好被子,還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
“九妹,看來你還是要重蹈我的覆轍呀。唉~”
楊蘇鷙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一睜眼便躺在一條河邊。河岸邊開滿了妖冶詭異的花朵,她看了看周圍,什么都沒有。
“惜音?惜音!”她喊了兩聲。
遠處有一座石橋,橋旁邊蹲坐著一個白衣女子。“惜音!”楊蘇鷙跑過去。
女子抬起頭,是一張美麗卻陌生的面孔。
“抱歉,打擾了。我認錯人了。我還以為是我娘子。”
“你也等你娘子嗎?我也是。可是我等了五百多年她還沒有來。”女子的眼中一片黯然之色。
“五百年?”楊蘇鷙嚇了一跳。
“姑娘,這是哪里?”
“這是奈何橋啊。”女子苦笑著。原來面前這個人,是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嗎?
“奈何橋?我死了嗎?怎么可能!”楊蘇鷙跑到岸邊,看了眼水里自己的影子,她又變回了葉昭。
“不!不會的!”她這與表妹一世相守,還沒開始,怎么就沒了呢?
“孟婆!你出來!孟婆!你說話不算話!你騙我!”葉昭大聲叫喊著,她跪在地上嚎哭。
“騙子!表妹怎么辦!”
孟婆姍姍來遲,站在她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若不是神君要我來帶你回去,我都不知道你來了。你日后離那些往生道場遠些,否則沖撞了,魂魄就會離體。別嚎了,跟我走吧。”
葉昭可憐兮兮地望著她,擦了擦臉上的眼淚。
“姑娘。”那白衣抓住她的衣袖。
“若是你在凡間,見到我娘子,說與她,我還在這兒等她。”
“你娘子叫什么名字?長什么樣?”葉昭見她可憐。
“她,大概跟你一樣高。長得很漂亮。她叫蕭靈均,是個。。”
“好啦好啦。遇不到的。菀柔姑娘你也別等了,過了橋,投胎去吧,等不到的。”孟婆打斷女子的話,拉起葉昭便走遠了。
“喂!你這人怎么這么冷血!那姑娘心心念念尋她娘子,你。。”
“哎,你們這些凡人真是麻煩。你也不想想,什么樣的人五百年還沒死。”
“難道她娘子拋下她走了?”葉昭不解。
“說來也可憐。這姑娘與下凡的神君相戀一世,還教唆她改了命數(shù)。這本是大罪,可神君不忍心她受罰,便全部承擔了下來。受了五百年的剜心之痛,剃去情根,還散去萬年修為才保住她。”
“這神君可是那位憐憫我的?”葉昭發(fā)問。
“正是。所以你還要回去嗎?”
“那惜音日后也要受那些痛嗎?”葉昭怔住。
“神君會保她的,你不也用十世榮華換了這一世情緣嗎?不會的。”孟婆嘆了口氣。
“那神君自己都要受苦,如何保的住她?這苦可以我來替嗎?”葉昭拽住孟婆不再往前走。
“你們這些凡人真啰嗦,九公主又沒有自己去做皇帝,改國運。趕緊回去,不然一會兒她醒了又要尋死了。她若死了,便歸位了,可不是那么容易回凡間的。”孟婆氣急敗壞蹬了葉昭一腳,將她踹回人間。
惜音醒來時,見自己趴在阿彘身上,阿彘正含情脈脈看著自己。
“惜音,你醒了。唔~”
不由分說吻住她,“我不管你是誰,叫什么名字,長什么樣子,我只知你是我娘子。”
朦松欲醒,嬌羞還困,錦屏圍翠。豆蔻初肥,櫻桃初綻,玉闌同倚。 ––《水龍吟》方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