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犰睡覺必定是要做夢的。當然。這跟她的破腦殼有關。不過。她不引以為病。反而覺得一個人睡覺不做夢簡直枉生為人。
灼灼月光下的土坯圍墻開著頹敗的棉花。一道石門正對著她。
石門上刻著兩位門神。他們的舌尖上各立著一個袖珍人兒。石門上還鐫刻了飄逸的窗。眾多飄逸的窗形成一種自遠飛來的印象。門楣上的石匾寫著:越我者亡。失陽絕后。。
門旁還靠著一個人。手捧清燉豬手往嘴里塞。其實并看不清他的五官。可就感覺得到他的眼睛向上眺望。邪狎之氣頓入九霄。他表情嚴肅地彎腰下來。油乎乎的手摸了摸她的錢袋說。足夠了。。。。
高犰一下驚醒。
雙手護腰右側。“我的錢袋。。”那小氣的模樣也頓入九霄。
卻。
轉眼望去。。。。
他坐在床邊。歪頭看著她。
高犰想一下坐起身。可是。尖丑的大肚子阻礙了她本應敏捷的動作。非常滑稽。醬個做仰臥起坐特次的胖女生。又躺了回去。
陳牧輕笑。
她睡覺。嘴兒微張。夢酣甚還打點小呼嚕。
“我的錢袋。。”一聲叫。清脆得力。兩手忙護右腰。可惜腰圍太寬。左膀子護不過來。反而搭在大肚子上。打得一pia。
醒了。見著自己又是一驚。起身那么一滾。。。。十分有趣。
高犰在他眼睛里見著取樂。她臉皮子薄。本能一羞。但當一反應過來身處之境。立即變成惱羞成怒。
這次不用“仰臥起坐”姿態起身。而是側身爬起。醬個熊貓。“你。你。。。”指著他。入眼一看這破敗的小廟。心里更是驚怕無法。。。又氣又怒又怕又羞。這孩子著實說不出話來了。
但凡她這時候是腦子搭錯線。“間歇性穿越”到任何一個人物。她都不會如此驚慌。身處險境。高犰還有些傻福。往往“穿越”的不是英雄好漢就是絕對大奸大惡之人。還真嚇不著她毛栗大小的膽子。
可是。
現在可是百分百本尊。
腦袋清清楚楚一高犰。那德行。。。當漢奸的膽子。當太監的心。。
只記得。自己去上廁所。
裙子才摟起來。剛準備脫小內褲往下坐。。。口鼻就被捂住。臨暈前。高犰腦海里只蹦出來四個大字:廁-所-色-狼。
“廁-所-色-狼。。”終于找著嘴。高犰指著他高叫。
陳牧扒開她的手指。淡淡移眼看向她雙腿間:“我見過。”
高犰家變態不少。應對變態有些經驗。她瞪過去。“見過你媽b。”沖口而出。。。
說這丑的話。高犰第一次“勇于嘗試”。魏小白教過。鄭小六教過。龔曉躍教過。她家所有“小”字輩兒“變之神”全教過她。說法不同。理論差不多:應對變態。不能示弱。要以“泰山壓頂與其爭鋒之勢”比其更變更態。
可惜。到底第一次使用。又在腦袋尚未完全武裝清醒的急促情形下。聲音稍小。爭鋒不夠。倒顯猥瑣下流。高犰很懊惱。
陳牧卻并未見怪般。淡淡一笑。“我是見過我媽的b。”
高犰倒吸一口氣。。。。真是變態之極品。
完了完了。落入他手。我尸骨何存。
可一想腹中之“雙虎將”。。。高犰驚怕同時又兀起驚強勇氣。。。我怎么能讓我的兒子們陷入險境。。。
“我。我知道現在落入你手。再問原因實在無用。我。我只想請求你保持起碼的人性。。。我懷了兩個孩子。你要害我。起碼也等我把他們生出來。”
犰犰這哭得快。一紅。一濕潤。豆大的一滴淚就掉了下來。說這話。屈辱而又驚怕。憤怒而又無助。
陳牧看了她一會兒。
起身。有些一瘸一拐走去拿了塊毛巾。
并不是瘸拐的那么嚴重。只是。看得出腿腳不方便。
掉大豆豆的犰犰看見他這走路的樣子。。。大豆豆突然掉慢了。早曉得他是個瘸子。可真當看到。。。這不是心善不善的問題。是任何有純良的人都會本能對殘疾人士興起憐憫之意。。。。犰犰又慢半拍地想。他一個瘸子。又能把我怎樣。除非他有幫手。。。掉大豆豆的人又似乎有些愣地四處望去。。。。這廟太破。這地太偏。這塊兒鳥不拉屎沒人煙。。。一陣悲苦又涌心頭。我懷了兒子應該享福的。卻還要受這罪。。
又哭起來。
陳牧把毛巾遞給她。
犰犰不接。垂著頭抬起胳膊用手背擦。像個孩子。
陳牧手垂下。把毛巾拿在手里擱在雙腿上。也微低下頭。
“他們拆的是我家的祖宅。我家住在北湖##號。跟你家就隔三戶。”
高犰一下抬頭看著他。
“我媽媽死在那個宅子里。那宅子還在守孝。他們卻在我家門口立了塊死人碑。然后再砸。。。。你都看見了是么。”
陳牧歪頭淡淡看著她。眼神不說冷。可也淡得叫人心中難受。
高犰看他一眼。不敢看了。
陳牧又把毛巾遞給她。這次。她接住了。擦自己的眼淚。這一說。她是個壞人咩。
“這個廟。我媽媽也住過。”陳牧抬頭環四周看了看。“你們家砸了她的家。讓她最后連‘魂歸故里’都沒個地兒了。我請你來她生前呆過的地方贖贖罪怎么不行。”陳牧盯著她。犰犰更是不敢抬頭。
陳牧此時就像一把鋒利的刀。磨的又銳又尖。直插高犰最嫩弱的軟處。干脆利落。分毫不多余。
“你可能會想‘冤有頭債有主’。拆我家宅子的是那些權貴們。欺負你一個懷了孕的女人。。。。。且不說。這‘頭’這‘主’就是你。說實話。我確實沒有種去扳動那些權貴。無疑以卵擊石。”這話兒。更叫高犰汗顏。手指頭扭著毛巾死白。
“我聽說你在西藏是入了佛的。號妙吉祥。總有些神意憐憫心吧。那里都是佛經。”他指了指對面墻角根兒。高犰扭頭瞅眼看過去。。。嘿嘿。此時二犰像被捉著的老鼠。眼睛哭得紅通通的。羞愧難當。當然。也有些委屈。嘴巴稍撅。。
確實。那面墻看上去就是個書架。只不過被藏藍的布遮掩著。
“你就在這里潛心念佛給我媽媽超度吧。讓她念此為家。不再想到原處兒。那房子拆了也就拆了。。。”
這意思。就是我在這里給他媽媽念經。把他媽媽引這兒來。有個“魂歸故里”處兒。那房子的事兒就一筆勾銷了。
犰犰努努嘴。想著想著也覺得理所當然。就是覺得。。有點委屈我兒子。
她吸吸鼻子。又抬起眼。
“你這么說也有理。可是。我爸爸和妹妹現在都在香港。妹妹還命在旦夕。。。他們要知道我失蹤了。我爸爸。。。”說著說著。犰犰又哭起來。“我還不知道囡囡怎么樣了。。”
她掉豆子的速度相當快。估計跟懷孕也有關。情緒轉瞬即換。
陳牧又看她一會兒。
“我會捎信告知你爸爸你一切平安。至于你妹妹的情況。。。我也會轉告給你。”
犰犰望著他一邊醒鼻子一邊直點頭。
陳牧拿過她手上的毛巾。又慢慢走過去在木桶里洗了洗。扭干。再拿過來遞給她。
這次她干脆接過來就擦眼淚。
告訴了爸爸她平安無事。爸爸也會告訴他們吧。那么他們也不會太著急了。。。犰犰心中是有她的隊伍們滴。
確實。這冤有頭債有主。房子的事兒。冤冤相報何時了。如果真能這樣就能息事寧人。高犰想。我就受點委屈。給他媽媽超度吧。。。。咳。犰犰確也是心軟了。任何涉及“媽媽”的事兒。她放不下的。
(《之聲東擊西》正在預定中。歡迎捧場。摸紙質犰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