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了回家看看,也得先應酬應酬這幫“敵人”。
四男一女在東三環一家名為“滄浪亭”的餐廳包間坐定。談到吃,就算對了衙內的路子,不過,衙內不會輕易顯山露水。
到底也都是鑲金的王侯少,帶她來的地兒自然檔次不低。還是有驚喜的,此方竟然有“西施舌”。
“西施舌”是福州菜,一種沙哈,因為水管特長而色白,常伸出殼外,其狀如舌,故名“西施舌”。至于為何攀上美女的名字,也許來自朱彝尊的《清波引.西施舌》。測試文字水印1。
古人喜歡拿美女當菜名兒。南京有一道以鴨腸配以雞脯、冬筍、冬菇,用鴨油爆炒而成的名饌,還叫“美人肝”哩。基本上,飲食這種意識形態,就是舊式文人長期集體性壓抑的結果。
高犰莞爾,瞧著這“西施舌”,想著《清波引.西施舌》里的“自從歌罷吳官,聽不到,小唇語,明姜薦俎,此風味,難得并數。——”眉宇間油然一抹風流倜儻。測試文字水印2。
她這種情態很怡人的,不似小女兒嬌態,又不似男子狂浪,兩廂之間,英氣與柔態并舉。
“你哪兒人呀,”顯彧遞了根煙她,高犰禮貌擺擺手,微笑,“晚上不抽煙。”這是實話,晚上抽煙影響睡眠,而且她一會兒還要回家,她不想帶著一身煙酒氣。接著回答了他的問題,“武漢。”
“喲!”顯彧好像挺驚喜,“武漢好,武漢出人才哇。”后來高犰才知道他為什么這樣驚喜,原來某個人也是武漢人。測試文字水印1。
“說起武漢,你說他們怎么就看上北湖了?還就是他家那塊兒?”
“這房子一定要保住,他嘴上不說,心里難受。”
“嗯,他一句話都沒提過?”吳俁也問起,眉宇間有真誠的關切。
“你了解他,這種事兒,他一般不麻煩我們。”肖沅也開了口,出奇的,言語間也很窩心。
他是誰?
高犰面上無異,心里好奇上了,這個“他”貌似在他們心目中非常重要,甚至,連吳俁都,悉心維護著——
“吃菜呀,衙內,呵呵,這么叫你還真別扭,不能說真名么,”蒲寧給她碗里夾菜,高犰稍抬手答謝了,還是微笑,搖搖頭,“我們這行,行賤,說真名怕侮了祖宗。測試文字水印5。”這都是端無曾經的說辭,她用得行云流水。
“看你談吐不錯,讀過書吧,”
“讀過,不家里條件不好么,大三的時候輟學了。測試文字水印4。”
“那以前讀什么專業的?”
“心理學。”
“哎喲,這以后可得多找你聊聊。嘖,現在這日子過得呀,有時候心里憋屈,就想找人說說話。”
“顯彧,別作了啊,你聊天的人還少。”
言語的氣氛越來越輕松下來,高犰也越來越放松下來,淺笑略帶些憨直氣地看著男人們有時互相打趣幾句,看得出他們彼此感情好。測試文字水印7。
他們風度也不錯,照顧得到她,慢慢慢慢說話熟了,言語間也不那么拘著了。不過,衙內還是蠻撐得住主心骨兒的,不說人和她熟了,她就沒原則了。這幾個,是對立面,是敵方,她記得住。而且,時不時,這些人熱她一會兒,又試探一下,這些,衙內心里都有數兒。
“你怎么認得吳筆的啊,”
看看,這吳俁就是個滾著冰的毒信子。測試文字水印4。剛才還淡笑聊著別的,這會兒,漫不經心般拈著菜就這么像隨口問了句。
此時,衙內的角色代入感蠻強咧,他這么問,還真有點把她問煩了。她把筷子一放,人是笑著的,可明顯又是生氣的,“吳筆是個好孩子,她認識我不丟人!”還有點小大聲兒咧。嘖嘖,這是衙內真性情。
認得一個風塵女子怎么了,就這么不受待見?衙內想到端無,心里挺疼的,兒時的玩伴現如今在外面有可能就是這么個境地兒。測試文字水印7。怪難受的。
這話一嗆!——別說把男人們還都嗆停了會兒。
衙內一見這突然的靜,突然間說不上什么滋味兒,———也許是真有些傷心又挺煩,也許,本來蠻融洽的局面一下被她如此真性情一搞,有點僵,她又不曉得怎么緩和,——咳,神經病咩,此刻還有點自責,跟敵人交朋友,只管虛偽就成,露那么多真性情干嘛,———
一時,衙內也不曉得如何應付,干脆,她站了起來,
撈過桌上的酒瓶,倒入自己跟前的小空杯盞,倒了滿滿一盞。測試文字水印8。跟煙一樣,她本來今晚不沾酒的,杯盞一直是空著的。
端起來朝他們敬了敬,
“不好意思啊,我今天確實還有些事兒,先走了。這盅兒,算賠罪,剛才我有話說得不好的,你們包涵。”
說完,一盅微仰頭干了進去!
這女人喝酒啊,太豪氣,不媚;太柔弱,又作。測試文字水印6。
高犰這一干,挺有范兒,干脆利落。不過,也不是完全的豪爽,有種女子獨有的韌性在里面。
拿起包兒走了。
出來了,高犰很哈了幾口氣,想把那滿嘴的酒氣哈沒。一來,要開車,一盅兒不多,可萬一被臨檢要求吹氣,還是挺危險的;再來就是,確實不想帶著酒氣回家。
很哈了幾口氣,從門童手里接過車鑰匙,上車了,又朝門童招了招手,笑著,“弟弟,幫我買瓶水吧。”
其實,神經病這聲“弟弟”純真極了,那孩子比她小多了,不喊弟弟喊什么。
男孩兒馬上給她拿過來一瓶水,她遞給他一百元,“謝謝啊。”男孩兒高興極了,這算小費多的了。
犰犰在車里又喝了口水,開車走了。
她是沒看見,追出來的吳俁,腳步停在餐廳屏風旁。——他正好聽見的,就是那句,“弟弟,幫我買瓶水吧。”———在吳俁眼里,高犰這句十分輕浮。包括她后來遞出去的一百元。
看著她的車駛離,吳俁淡笑搖了搖頭,轉身還是重新走回了包間。不過,臨進去時,還是發出了一個短信。
這邊,邊開車邊喝水的衙內,聽見手機短信聲兒,
拿起,一看,
上面,
“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
吳俁的手機號。衙內才從陌生號里添上的姓名。
衙內撇了撇嘴,手機往駕駛位上一丟,
屁!什么“不是那個意思”,就是瞧不起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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