犰犰只身一人北上進京了。
說起來,帝都現在算得上她半個家鄉。“娘家”沈家,“婆家”鄭家,俱是天子腳下貴胄重臣。不過,一切在衙內眼中悉為浮云。憂心忡忡呀,囡囡如何?
歲月綿長,城市在老,北京冬春的空氣摧我心肝。
犰犰下了飛機,拉起大衣的衣領,行色匆匆前往301。
“犰犰?”囡囡實在沒想她會一人就過來了,忙起身,牽扯到傷口,還有些隱隱作痛,才術后一兩天嘛。
犰犰手里的手提袋一松,就著急跑了過來,“你別動!你別動!”傾身小心翼翼扶著妹妹躺下,馬尾辮甩到肩頭一邊,著急的模樣倒像個小孩子。測試文字水印1。
囡囡慢慢靠好,憂心得看著她,“一個人來的?”
犰犰一人很少出遠門,因為她那病,一個城市丟了,好找;滿世界丟了,要傷多少人的心————
犰犰點頭,忙又說,“爸爸現在在上海,我給他打過電話了,爸爸知道我來看你了。”
囡囡也點頭,又看她穿的大衣,“北京現在還有點冷,穿我的羽絨服吧。測試文字水印5。”
犰犰站起身,脫大衣,室內的暖氣蒸得她的臉蛋通紅。“我不冷,我還沒脫保暖衣呢,”說著,還低頭去拉起毛衣下擺,越發像個小孩子。
囡囡笑。看見妹妹笑,犰犰心一下暖起來。囡囡雖然病著,可是這么舒心一笑,更是美的遠離塵世。犰犰想,我妹妹真漂亮。
正說著,兩個護士進來給她換點滴了。
犰犰憂心又著急,“你就一個人躺這兒?你給我打電話呀。”主要是這么一看,妹妹手術后躺這里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犰犰心疼得要掉淚。測試文字水印8。
囡囡那邊手被護士扶著打吊針,這邊一手抬著要去握住犰犰,忙安慰她,“有同事照顧的,要不我一個人怎么能行?是現在就剩打吊針了,我也想靜一下,叫她們都回去休息了。一會兒她們還要過來的。”
犰犰反握住她的手,側身坐了下來,眼睛望著護士給她扎針,濕漉漉的。沒做聲。
護士給她扎好針,點滴那里調整好適當的速度,“今天你有兩副口服的藥,家屬過來拿一下吧。測試文字水印3。”
犰犰忙起身,跟了出去。
拿了藥,犰犰一邊看藥盒上的說明一邊往回走,突然發現藥盒上說“術后慎用”,怕有問題,又返回護士站,走到門前聽到里面的護士們說,
“703床的才是個真美女,人家那才是純天然的,完全沒有一點整過的痕跡。”在說囡囡。
“是的是的,還是個才女呢,外交部的。”
“咳,這樣的美女以后鐵定嫁高官。”
“人家這嫁的,叫人服氣呀,哪像高干科那位,一心攀高枝兒,還鬧大笑話,——”聲音壓低了些,畢竟在說同事的閑話撒,
“咳,陳湄確實也很漂亮,就是太功利。測試文字水印6。她在咱們醫院,主治醫生以下的,想跟她搭訕兒,人家還不理呢。不過上次那事兒她也是太丟份兒了,北京軍區那韓司令員,——她也太不量力了,表現的那么明顯,人家怎么會看上她?那是韓應欽呀,——”“韓應欽”每個字從那護士口里說出,都是,贊嘆。
“就是就是,怎么會有那么帥的人!他每次來301,我都后悔自己當年怎么沒考上高干科。測試文字水印9。”
“呵呵,他來301畢竟少,你去北軍總啊,那是他常去的,——”
犰犰是微撅著嘴走的,后來一想問題還沒問呢,又返回去問,護士說沒事兒,這藥是消炎用的,適用闌尾手術。
犰犰又微撅著嘴出來。
突然,她好想他。想得心里醬有個小手在摳!
那天,也是在這301,她被她爸爸牽走了,她回頭看他,他就站在那兒,離自己越來越遠,———
犰犰想著想著,想哭,
這么多人里,他是最叫她覺得抓不住,總覺得他會隨時離開自己,盡管情濃之時,他說過最疼她,只疼她,也說過永遠不離開她,可是,感覺,——神經病只相信自己的感覺,——她就是抓不牢他,———也許韓應欽之于高犰太接近不可及的神祗,犰犰的自卑總能發酵到最濃烈,————
現在好,又聽到他人同自己一樣的仰慕,還有知道的,不知道的,那么多的“漂亮的人兒”仰望著他,追逐著他,肖想著他———
犰犰難過,難過的心里疼。測試文字水印5。測試文字水印5。
不過,衙內到底是成熟了許多,妹妹病著呢,心里難受也不外露,悉心照顧妹妹,就是話少了。妹妹睡著了,她就坐在一旁發呆。想他,有點瘋了的想他,——
她可以給他打電話的,而且,她也相信,她電話一打,他就算在天涯海角也會過來找她。可是,犰犰不想打電話,她突然想這次主動去找他,甚至,不斷想著,見到他的第一眼要說什么,———說,韓應欽,你再對我說說,你只疼我,———說,韓應欽,你抱抱我,再也不不離開我,——想著想著,犰犰去揉眼睛,
“犰犰?是不是困了?”囡囡醒了,關心地看著她。測試文字水印8。
她搖頭,微笑,可笑起來,囡囡看著就是那樣地心疼,“不困。我有點餓了,想出去吃點東西。你想吃什么,我給你去買。”
囡囡笑笑,指了指床頭柜上一桌子的東西,“你看我還吃得下什么,都有了,你出去轉轉吧,別走遠了,把手機帶著。”
犰犰點頭。囡囡是看出點什么了吧,犰犰又有點羞澀,起身穿大衣,“我出去走走,一會兒就回來。測試文字水印8。”
囡囡微抬身,“穿羽絨服。”
犰犰拗不過她,放下大衣,穿上她的羽絨服出門了。
囡囡放心她一個人出去轉悠,主要是放心這里是北京城!現在更不同往日,犰犰在這里比在武漢還安全。
犰犰一出門,人就魂不守舍起來,腳步卻有著堅定的目的性:她要去韓應欽國子監胡同的宅子!
301室內溫度還是很高的,犰犰像游魂,不過在室內走時還沒扣上羽絨服的扣子。到了大門口,冷風一灌進來,她一哆嗦,低頭扣上羽絨服。
低頭扣扣子的犰犰是沒瞧見,從她像游魂一樣從樓上坐電梯飄下來時,已然有一雙眸子注視她良久,
剛才不經意抬眼,一望見是她!———那眉心一紅點兒在男人的臉龐上瞬間仿若有了灼燒感,驟燃,卻也瞬間冰涼下來。
因為她,白鶴筱在這301足足躺了一月有余,生死數茫茫,直至今日還拖著藥罐子,現在雖已回家療養,可間周就要來這里躺上半日,已經叫小少心神俱疲。
沒想,一眼望見———是她,——
白鶴筱甚至沒有吱聲隨從,就跟著她一路走下來,
她停,他停,
她走,他走,
她低著頭在那里扣扣子,又把手揣進荷包里,像抹游魂迷茫茫走了出去,——
白鶴筱望著她,她像個走失的孩子,走著想著,貌似悠閑,又貌似沉重,
跟著她,
白鶴筱涼薄著臉,清冷著心,無欲著情,
跟著她,
也許好奇,
也許帶那么點,嫌惡———
反正,就是跟著她了,一路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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