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橫先開,立刀在側(cè)。”魏恒沾著酒,邊說邊寫,“是他嗎?”
柳云晞拿了筷子,字沒寫在桌上,都點在了魏恒手背上,但魏恒看他面上無事人一樣,那模樣似乎不是故意的。
“桓林掀不起什么大風(fēng)浪,但世家貴族里已無可信之人,楊安謀心太重自然不會收手。”
柳云晞?wù)f完要抽回手,卻被魏恒眼疾手快的牽了過來,人一拽,桌子都跟著晃了晃。
柳云晞眉頭微皺:“做什么?”
魏恒注視著柳云晞,淡聲道:“我才要問你做什么?”
“不是討論正經(jīng)事嗎?”
“可不是,”魏恒揉著他的手,“那你撩什么呢。”
柳云晞抬腳踹了他一下,“放開我。”
這下好了,手腳都被束縛了。
魏恒看著他笑:“你故意的啊。”隔在桌上的手探在下邊,開始不安分了,他褪了柳云晞的衣襪,摸著那腳有點涼。
“這么涼,你做什么了?”
柳云晞垂著眸子,揀著菜吃,也不說話。
魏恒放開他的手,順便把他另一只腳也放在了身上,給他暖著。
柳云晞這下才抬眸看他,眉眼里散著點情意,臉色都比方才好看了些,但魏恒沒看出這情是真是假。
柳云晞就是這樣,好壞都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唯獨深夜里魏恒把人揉碎了,情/潮上來,才能看出來他那眉眼里浸著的溫柔是真是假。
魏恒多少也習(xí)慣了,妖孽嘛,會勾人是真的,吃人也不是假的。
那些只有夜深人靜才能看到的風(fēng)流浪蕩,罩在柔媚里,只給對方看。
…………
柳云晞沒什么胃口,被魏恒強著喂了一些,實在吃不下了,就擱了碗筷。
一頓飯,兩人也沒吃幾口就喊著人撤了。
王伯進來收拾的殘局,沒讓其他人來。
進來時這桌上的兩人坐的端正,柳云晞百無聊賴地在桌子上點筆,也不知道寫了什么。
魏恒把玩著杯盞玩一樣。一點端倪都瞧不出,倒真像正正經(jīng)經(jīng)議事的模樣。
王伯也利落,三兩下就收拾好了,又輕手輕腳地闔上門退下。
腳暖熱了,身上也就熱了,柳云晞那點倦意也上來了。
他抬眸看了魏恒一眼,又抻了抻腳,說道:“倦了,送我回去。”
魏恒擱了他的雙腳,利落地起身,人一提又抱在了懷里。
“真的累了。”他這話說的情真意切。
“那就睡這兒。”
柳云晞攀著他的肩膀,聲音低低:“明日早朝。”
“我知道。”魏恒把人擱在榻上,又把那雙腳扯了過來,擱在了腹部,說:“我叫王伯燒了熱水,洗一洗睡這兒吧。”
柳云晞聽他語氣柔和,不禁起了身,注視著人,“你做什么?欠你東西了?”
“欠不欠你自己不清楚嗎?”
“是不清楚。”柳云晞?wù)f,“接觸的人不多,在意的東西不多,也沒什么好欠的。”
魏恒瞧著他,眸光深邃,仿佛要將眼前的人揉進骨血里。
魏恒覺得他就是有這種能力,明明剛才還是溫情樣,轉(zhuǎn)頭一句話就能把那燃燒起來的火給澆滅了,滿口的不在乎,不在意。
面上那點溫順都是唬人的,魏恒近一點他就把人推出去,不遠(yuǎn)也不近,不冷不熱,就是讓你抓心撓肺的難受。
魏恒捏著他的腳,不自覺地用了些力道:“不是欠我東西么,這是不打算給了?”
柳云晞明明感覺到了痛,但還是微微一笑:“要什么?都給你。”
“把心給我嗎?”魏恒問他,“你舍得啊。”
柳云晞棲近了人,笑笑說:“怪不得都要給你安上受/賄的罪名,那種沒用的東西你也貪?”
“愛玩啊。”魏恒也笑著,“你覺得沒用就把心擱我這兒,我捧在手心不行嗎?”
王伯不合時宜地敲了房門,魏恒應(yīng)了聲,依舊看著他。
“剛才還說什么都給,這會兒又不想給了,以為我好騙啊。”
魏恒看著丫鬟下人們進進出出都在,冷不丁地給了他一下,柳云晞沒受住他突然來的力道,聲音從嗓子里散了出來。
丫鬟們低著頭把該干的活干了,又低頭出去,仿佛旁若無人一樣。
柳云晞想抽回腳,魏恒好像早就瞧準(zhǔn)了他的動作,暗暗加重了力道,抽了半天,直接躺下了。
柳云晞仰頭,看魏恒臉上隱著笑,“放開我。”
“事情還沒說完,急什么?”
魏恒借勢扯下他的衣帶,抱著人就往浴室去了。
偏院的臥房建的大,兩處屏風(fēng),分別隔開了床榻和浴室。
那里建的倒不大,浴桶剛剛?cè)菁{兩個人。
魏恒也沒給他褪衣服,直接就把人扔進去了,桶里溢出來一些水,柳云晞?wù)麄€人浸在水里,頭發(fā)都濕了。
他掙扎著從桶里站起身,無語地看著魏恒。
“你洗著。”魏恒說,“我去老將軍那里看看去。”
說完,就轉(zhuǎn)了身,柳云晞還未反應(yīng)過來就聽到了關(guān)門聲。
柳云晞褪了衣裳,又解了發(fā)帶,如墨的頭發(fā)散了下來,他泡在熱水里,涼意都散了,心也跟著舒服了。
魏恒不是壞人,柳云晞心里清楚,但同時也可以肯定他不是好人。
剛開始見到,柳云晞就從那雙深邃的眸子里看到了狼子野心,但魏恒不表現(xiàn)出來,也可能真像他說的,他的天地不在這里,誰知道呢,他不想深究。
柳云晞不懂得馴養(yǎng)小動物,不論是獵鷹,還是狼崽,或是忠誠的小狗,所以他的耐心用不到魏恒身上。
其實魏恒這人在他這里簡單的要命,給點甜頭,他就可以認(rèn)你,一直跟著你,直到現(xiàn)在柳云晞都沒認(rèn)清楚,因為他從未在魏恒身上停留。
可能那些不見天日的瘋狂里柳云晞暴露過,但他只把這些當(dāng)作是一種發(fā)泄,魏恒會讓他痛,會反復(fù)的折磨人。他說不上是不是喜歡這種感覺,可他無法放棄,即便自己都覺得骯臟不堪。
柳云晞喜歡痛,痛了就能證明他自己還活著,還能感受,不然他總以為自己是行尸走肉。
柳云晞慢慢閉了眸子,又想起了些往事。
…………
窗外的雨似乎還下著,淅淅瀝瀝,攜了一絲春日的氣息。
魏恒從偏院穿過走廊到了前廳,轉(zhuǎn)身時,看到書房里亮了燈。
魏恒眉頭一皺,向著書房走去,門是開著的,輕輕一推就開了。
堂前坐了定北侯,也跪了人。
魏恒看清了人,越過跪著武青,笑著道:“師傅還未歇下呢。”
“你不來找我,我不就在這等著了。”定北侯說,“忙什么了,我聽府里的人說你早就回來了。”
“歇了歇,有些累了。”
定北侯雖已年邁,可那眉宇間的銳氣不減,戰(zhàn)場上拼下來的命,看著格外有氣勢。
魏恒跪在堂前,對著人拜了拜。
“都做了王爺,還拜我做什么?起來吧。”
魏恒沒起,反而叩了頭,道:“多謝師傅不遠(yuǎn)千里趕來救我。”
定北侯說:“死了一個孩子了,你若是再不在我身邊,我這個老人家可就沒人管了。”
魏恒看著人笑了笑,坐在了一旁,看向跪著的武青。
武青對上他的視線,低下頭拜了拜,沒再說話。
“兵部和工部的事情我聽說了。”定北侯道,“我看桓林還在,兵部侍郎提拔了高湛,這是皇上的主意?”
魏恒頷首,說:“是,并未同眾人商議,直接下了圣旨。”
“高湛這個名字有些陌生,他是誰?”
“之前在戶部任一個不起眼的小官職,后來出了事情又被調(diào)去了兵部任主事,師傅常駐北疆,不知道他也是正常。”
魏恒不緊不慢地道:“高湛與楊家有些恩怨,與謝家多有淵源。”
“你這一計把謝家推出來,可想好對付的辦法了?”定北侯看他,說,“謝修潔的手段你還未見過,小心對付才是。”
“謝家?”魏恒微頓,似是考慮了一番,然后道,“謝家登臺,王家自然也會想制衡之法,這點倒不用擔(dān)心。”
“這長安城里真正能在背后謀局的恐怕只有王謝兩家,兩朝元老,在這朝廷里的人脈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清除干凈的,你既然開始了,就不能放棄,不然只會得到世家的反噬。”
定北侯比魏恒更清楚這朝堂的局勢,他看得也透徹一些,所以給魏恒的忠告自然嚴(yán)謹(jǐn)。
魏恒點點頭,垂眸思考著。
定北侯長舒了一口氣,默了少頃又說:“皇上知道知人善用,你也不必太在意,看看這幾次,出了事不假,可他的心卻沒放在世家這里,更無偏袒,這說明什么?”
“父皇也想整頓朝綱,把放出去的權(quán)慢慢收回來。”魏恒說,“兵部楊易的案子父皇借助武將軍刺客的身份匆匆了結(jié),這就說明了一切。他面上看著不情愿,實際也是在支持。”
“皇上最懂得制衡之術(shù),一切又拿捏的妥當(dāng),沈清遠(yuǎn)不倒,世家絕無稱霸之日,反過來同樣如此。”定北侯頓了頓,“工部現(xiàn)今沒有合適的人選,只能讓謝允獨當(dāng)一面,所以你必須未雨綢繆,接下來要動哪個就要先找了替代之人,計謀得多了,也會留下禍患,讓皇上對你感到厭惡。”
魏恒說:“我不做,找了個替我冒險的。”
一直在旁邊跪著的武青突然抬眸看他,待看清了魏恒的神色后又暗暗垂眸,收回了視線。
定北侯笑他:“擱在皇城里沒學(xué)會別的,竟會使壞了。”
魏恒接著他的話:“壞也要使在恰當(dāng)?shù)臅r候,不然就不叫壞了。”
魏恒起身,拜了拜:“師傅早些休息,明淵先退下了。”
定北侯喊住他,道:“禁軍的事,你不出出主意?”
“武將軍比我更有經(jīng)驗,師傅同他商量便可,我沒有意見。”
院子里積了水,微弱的光照在了水坑里,盈了滿院明亮。
魏恒踏過積水,奔著他的光去了。
柳云晞睡著了,手臂撐在桶沿上,魏恒進來時,還聽到了囈語。
他關(guān)了門,走過去看了他半晌,不忍叫醒。
魏恒知道他這幾日不好過,各種沖擊估計讓他都理不清了,精神狀態(tài)不好也是正常,只是這人看著越來越瘦了。
起初是想著幫他一下,未免太累,怕他撐不住,到了現(xiàn)在魏恒是有些后悔了,但明顯有些晚了。
他不自覺地抬手摸上了那瘦削的臉頰,一瞬間驚訝,竟比前幾日又瘦了些。
柳云晞微微一動,頭從手臂滑落,魏恒眼疾手快撐了手臂過去,才好好的把人扶住。
這一晃,人也醒了,他說:“回來了……”
這一聲出來,魏恒心尖被觸動了。他從水里撈出人,也不管濕漉漉的身體沾濕了他的衣服,直接抱著去了榻上。
柳云晞緊抓著他的領(lǐng)口,低聲道:“濕了。”
魏恒棲近了,說:“讓他濕著。”
他還想吻他,也想讓那濕氣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