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府的燈深夜還亮著,都察院,刑部,以及內閣的人查的頭暈眼花,還是沒找到那消失的四百兩。
也找了當時負責楚王府的工匠,所有的修繕支出對照,一千兩只用了五百兩,另外的一百兩給了禁軍當作工費,而其余的四百兩來去無影。
魏恒叫王伯青楓等人給過來查案的人準備了熱茶,夜宵,可是盡了地主之宜,把這些人伺候的都要相信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沒做了。
沈清遠站起身,對著都察院的人說:“賬目對出來了,就是少了四百兩。”
謝允一聽,趕忙出來解釋:“沈大人,這里可不是我負責,這是先前楊大人應承的事,況且這人都死了,這可怎么辦好。”
都察院的人突然走過來,拜了拜,俯首在沈清遠耳側說:“沈大人,下官有疑慮,這四百兩或許是楊大人給了王爺也說不定,下官覺得……”
“放肆。”沈清遠厲聲道,“這怎么能懷疑到王爺頭上。”
魏恒聽此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道:“陸大人說了什么,竟叫沈大人氣了,不過竟然各位大人來了,不查明白查清楚我魏恒絕不讓你們走,若是對我這楚王府有疑慮,大可以搜搜看,我魏恒行的端坐的正,沒什么好怕的。”
“王爺。”沈清遠拜了拜,“陸大人也是一時口快,倒不至于。”
魏恒挑眉說:“別啊,查查,到時候回父皇面前各位大人也好交代。”
都察院陸林說:“既然王爺都發話了,我也不藏著了。下官懷疑楊安把那四百兩銀子贈給了王爺。”
魏恒皺著眉頭看向他,說:“陸大人,你也太小瞧我了,我一王爺,還缺了這四百兩銀子?”
“想必是缺的。”魏延忽然走了進來,笑著道,“今日楚王府這么熱鬧啊,看來我沒來錯地方。”
眾人見著魏延過來,都拜首,“參見太子殿下。”
“免禮了,免禮了。”魏延擺擺手,“我今天可是來看熱鬧的,什么都不做。”
他說完這句話特意瞥了一眼魏恒,那慵懶得意的模樣都在顯在了臉上,一點遮掩沒有。
柳云晞走在魏延身后,進來了就去了沈清遠旁邊。
魏恒冷眼瞧著他,“我就說內閣怎么就沈大人自己過來了,原來柳大人與太子殿下議事去了。”
“王爺這么說就折煞我了,我與太子殿下在王府門口碰到的,并沒有像王爺所說的議事。”
“是嗎?”
“對啊,我與柳大人王府碰見的。說來柳大人也是清廉,父皇都給賞了住處,聽聞還是住著那廢舊小院,過來一趟不容易吧。”魏延挑高了聲音說。
“住慣了,也就不愿換了。”柳云晞拜了拜,“叫太子殿下費心了。”
一旁站著的幾位大臣一臉茫然,愣是沒搞懂他們這是在說什么。
沈清遠是明理人,在旁邊看了半天,才出聲打斷:“都察院陸大人方才說王爺受賄一事,我覺得太過荒唐,但聽太子殿下的意思,像是知道些什么。”
魏延急于撇清:“沈大人可別這樣說,這話出來倒像是我在指責一樣,只因魏恒說他不缺那四百兩銀子,我才開口。我是聽說啊,咱們楚王買點小首飾的銀兩都要欠著,也不知是真是假。”
柳云晞隱在袖子里的手忽然一緊,但他不敢去看魏恒,只是微微頷首,往沈清遠身后退了退。
魏恒瞥了柳云晞一眼,又沉下眸子,對著一眾人道:“若是覺得我這王府有問題,你們大可以查。”
沈清遠知趣地拜道:“王爺這是說哪里的話,這賬有問題,自然是找工部,怎么也查不到王爺身上。”
陸林不干了,上前對著收下的人說:“沒想到沈大人竟也這般怕事,既然奉旨辦案,自然要查個水落石出,王爺也說了不怕搜查,那下官就得罪了。”
“陸林,你怎可?”沈清遠喝道。
魏延上前拉住人,道:“沈大人,人家陸大人都要公事公辦了,你怎么還拉著,魏恒這里也不怕查,你怕什么呢?”
沈清遠微頓,然后對著魏恒點點頭,揮手道:“搜……”
主事大人下了命令,大家隨即散開了。
魏恒把這些當官的請進了前廳,王伯一一給人換了熱茶。
廳里爐火燒的正旺,魏延一進來就覺得有些熱,便脫了氅衣,說:“談起剛才的事來,我還想問,怎么王府這么缺錢,買個東西都要欠著人家我可是聽魏寧說,那賬是他幫你結的。”
魏恒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端了茶,說:“那時走的急了,忘了這事,那老板要找我就好了,怎么還要到寧兒那了。”
“就是說,那翠玉軒的老板也是不知趣,那楚王的身份擱這兒,還能少給嘛。”
柳云晞端著茶,頭都沒抬。
他在這群人里既沒有資歷,官職也不大,自然就沒有說話的權利。
面上不顯,那心里早已思緒萬千。
他在這朝堂任職也有數月,上一次被武帝賞賜還是秋獵之時,與云倬他們商議了計策,回來這幾月,他一直在太子和楚王之間周旋,倒是忘了自己的計劃。
還記得那次魏恒說他,“云晞,思慮太多了。”
這樣想來,倒真叫魏恒說準了,思慮太多,以致于所有計劃遲遲沒有進展。
柳云晞抬眸看了一眼,各人臉上都沉著不同的神色,各懷心事。
魏恒也恰抬頭,兩人隔著一些距離,視線在半空中交匯,魏恒勾著唇角,眼底是無盡的笑意,那慵懶閑適的模樣,像是隔絕在了這事之外,與他毫無關系。
柳云晞也笑,熱茶飄出來的霧氣縈繞在面前,魏恒瞧著那臉都要泛紅了。
廳外搜查的人進來一波,匯報說沒搜到。
這話剛落,院子里便傳來了呼喊聲,眾人探著身子往外瞧著。
那侍衛扶著腰間的佩刀,單跪在了門外,喊道:“大人,找到了。”
沈清遠率先起了身,激動地差點沒穩住身形,柳云晞見狀,立馬擱了茶盞去扶他。
“帶我去看看。”
坐在前廳里的人順勢起了身,都跟在那侍衛后面,向著偏院去了。
最后,都站在了那山泉小池前,帶頭的人微微一拜,說:“大人,就是這里。”
沈清遠看了魏恒一眼,又吩咐搜查的人說:“下去,撈上來。”
柳云晞眉目微蹙,他是怎么也想不到,前日魏恒還將他扔水里,今日就在這里發現了缺失的銀兩,可能嗎?
魏恒似乎干得出來。
下到水里的人忽然拜道:“大人,這銀兩撈不出來,都建在池子里呢。”
“什么意思?”
“銀兩擱池子下面。”那人回說,“需要把這水抽了。”
一群人是折騰了半天,一直忙到快天亮才把那水給堵了,池子里也抽了個干凈。
沒了東西,這池底有什么自然就看得清楚明白了。
陸林沒猜錯,也就不發言了,他說:“王爺現在還有什么說的?”
魏恒仍是一臉淡定,回道:“沒有說法,更沒有想法。我魏恒剛才說了那種話,還真是打臉,雖然不知道是陷害還是怎樣,既然這銀子在我楚王府出現,自然我來承擔。”
魏恒說完又看向沈清遠,道:“沈大人,既然這錢真就在我府里查出來了,我也不多做狡辯,不過這錢雖是在,那殺人的罪和受賄的罪我是不認,還望沈大人還我一個清白。”
王伯和青楓匆匆趕來,喊道:“王爺……”
魏恒看了兩人一眼,說道:“不怕,我行的端坐的正,沒做過就是沒做過,不怕他們深查。你們且退下吧。”
沈清遠看了看周圍,最后才道:“王爺,得罪了。”
魏恒很是配合,眉頭都沒皺一下。
柳云晞隔著人,對上了魏恒的目光,看那嘴型像是在說,“云晞,愚蠢。”
愚蠢?哪里?
難道是因為上一次的事情,可這池子分明就……
柳云晞腦海里忽然閃過什么,他想起魏恒說過的話,“我出了計謀,他們也一定有反計,怎么會讓我得逞。”
所以這反計果然就來了。
正思考間,魏延忽然笑了起來。
他看著那些侍衛把魏恒帶走,忽而又感嘆了一句:“魏恒勾結楊安,竟也做出這般大逆不道的事來,叫父皇知道了,保不準又要龍顏大怒了。”
魏延說完看向沈清遠,故作姿態道:“沈大人,這事沒查明真相前就先不要同父皇講了,免得他老人家又不高興,再者,我可是聽聞父皇這些日子休息不好,若是再為這事大怒或者茶飯不思,這案子是小,傷了龍體可就事大了。”
陸林阿諛奉承的本是多,聽完魏延的分析,馬上舔著臉就貼上了:“我看太子殿下所言之事不假,下官雖是懷疑王爺,卻也是信任他的為人。這事,還是水落石出了再告訴陛下也不遲。”
什么是一丘之貉,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折騰了大半夜,楚王府也終于靜了下來,魏延走在了最后,像是在等柳云晞。
見他出來,魏延才上了跟前,垂眸盯著他,道:“看清了嗎,這皇城里你最該依附誰,今日之事就是給你個提個醒,若是你再猶豫不決,明日被押進天牢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