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恒不動聲色地端了白粥過來,沒有說話,也沒了動靜。
柳云晞閉眼不動,甚至連呼吸都緩了下來,精神高度集中,他聽著魏恒的聲音,沒了腳步聲,只有慢慢飄過來的熱氣。
魏恒微微一笑,坐在榻上,一點一點靠近,“云晞,醒醒。”
柳云晞沒動。
魏恒早知道他醒了,他也擱下了手中的碗,棲身過來,非要跟他玩敵不動我不動的游戲。
溫熱的呼吸灑在頸側,慢慢在那處暈染一片熱氣,藏在被子里的手慢慢收緊,柳云晞慢慢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心里不住地吶喊著,不能動,不要睜開眼,不可以亂了呼吸。
魏恒貼近他的眼睫,燙熱的呼吸又散了過來,他看到了柳云晞微微顫動的眼皮,也知道沒有人能在這樣的狀態下,控制住自己的神智。
柳云晞閉著眼,感受著……
溫熱的呼吸變得局部起來,略微曖/昧的氣氛也被強烈而來的壓迫感取代。
微涼的唇觸上來的一瞬間,柳云晞控制不住地動了。
他依舊沒有睜眼,可感覺到那強烈的壓迫感又進了一分。
“哼……”
是冷笑,嘲笑,還是……
“還不醒嗎?”魏恒低笑著,“要兇了啊。”
柳云晞剛剛睜眼,還未反應,魏恒再次奪走了他的呼吸。
柳云晞收緊的手從半空垂落,他被吻到頭暈目眩,魏恒還是沒打算放開人,直到他眼底浸了水汽,窒息感慢慢加劇,他才掙扎著從魏恒身/下逃了不來。
“別……”柳云晞啞著聲音。
“不要?”魏恒瞧著他,笑得恣意,“不要,不可以,不行。”
柳云晞抬眸看著他,心底的氣一下沖進了腦海,魏恒總是能讓他上火,而他自己又總是不經意間變成自己討厭的那種人。
不應該有情緒,不該被谷欠望支配,更不應該跟魏恒……
“你能控制住幾次,咬牙?握拳?掙扎?”魏恒無情地打斷他的思考,“你這樣告訴自己嗎?沒用的啊,云晞,看看你,自己潮紅的臉頰,還有耳廓蔓延過來的紅,脖頸處隱隱跳動的脈絡。”
魏恒邊說邊摩挲著,“他們從來不會拒絕我。為什么壓抑自己,不要想那么多,讓自己放縱一下,忘掉那些,拋棄你的雜念,就看著我,我不會讓你受傷。”
柳云晞垂眸,看著自己手腕上的紅痕,又摸索在自己頸側,那里該有好幾處殷紅。
魏恒胸口起伏著,看他在紅色上落下纖指,微仰了頭。
明明什么都沒做,可那微笑的臉頰,卻漾了一片深情,魏恒覺得自己是隔著霧瞧他,所以再媚也不似真實,怎么辦,那一舉一動都像是撩/撥,引著他上去,抓住那只手,推在腦后,再是無盡的放/縱。
亂吧,一起就好了。
魏恒這樣做了,他管不了,也控制不住,他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風流嘛,不瘋怎么可以。
柳云晞還沒調整好呼吸,炙熱又再次將他包/裹。
柳云晞存了一絲神智,他想努力讓自己清醒,但魏恒將他禁/錮起來,在那混亂的僵局里根本找不到出口。
柳云晞緩了呼吸,迷/亂間,他聽到了一聲低吟:“滄海橫流,我要你獨享清歡,遺世而立。”
…………
沈清遠再見著柳云晞時,已經是翌日清晨。
暖陽當空,府里的積雪都暖化了。
柳云晞踩著水,穿過長廊,遠遠就看見了沈清遠。他俯首上前行了禮,神色略有些尷尬。
沈清遠瞧了他一眼,看見他俯首間脖頸處的紅,面無表情地道:“嗯,昨夜你……與高湛查到什么了?”
“高大人說有幾處問題,都給圈出來了,我過會兒再仔細對照一下,看看能不能……”
沈清遠打斷他:“不用看了,一共三處,我昨夜都看過了。”
柳云晞微微皺眉,抬頭看了他一眼,說:“大人也看著有問題嗎?”
“我記得禁軍統領當日捉了一獄卒,也是時候審問了,你吩咐下人,將他帶到堂前來吧。”
柳云晞拜首:“是。”
不一會兒,王忠便把那獄卒帶了過來。
沈清遠端坐堂前,垂眸看著他,問:“兩天了,想好怎么說了嗎?”
獄卒一聽,連忙拜道:“大人,小人冤枉啊,您一定要替小人做主,真是冤枉啊。”
“這里不是刑部,也不是都察院,我不會對你用刑,你大可放心,不過你也最好誠實,我雖不用刑,可我內閣也有審訊人的規矩,犯了錯,自然是要罰的。”
獄卒連連磕頭,道:“是,小人知道沈大人為官清廉,定會為小人做主。”
沈清遠垂首看著他,面色嚴肅,說:“工部楊大人死的那夜,是你值守牢獄?”
“是。”
柳云晞也端坐著,沒有插話。
“那這牢獄里究竟發生了何事?”沈清遠再次問道,“人好好的在牢里,又為什么會死?”
“奴才也不知,就是,就只是睡了一覺,再醒來就……就出事了。”
“你為什么逃?”
“我離開時并未發現問題,我還看那位楊大人坐在墻角呢,我才剛出城就被沈將軍給捉住了,說我鬼鬼祟祟,大人明鑒啊,小人,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說你換班之時,楊安并未死?”
“我,我只是看到他坐在角落里,我不知道是死是活,真的不知道。”
沈清遠與柳云晞對視一眼,柳云晞了然,遞了書卷過去。
沈清遠接過來,翻看了幾眼后,怔在了原地,面色不太好,最終看著人說:“這天牢人多,獄卒也多,這楊安也是重犯,為何只你一人看守?”
獄卒說:“昨夜確實不是我一人值守,只不過到了后半夜,那牢獄里陰冷,值守的幾人便在一旁睡了,我看著大家都歇了,我也趴桌上睡了。”
“后來呢?”
“后來天亮,我醒來時他們已經不在了,我等著輪值的獄卒來,才走的,我家里還有病重的老母親,也沒仔細看獄中人情況,這才釀下大禍。”
柳云晞不動聲色地聽著,總覺得哪里不對勁,這獄卒雖然表現的很恐懼,但他說起謊來卻非常通順,一點慌張也沒有。
“你說的當真?”沈清遠問道。
“是,小人所說句句實話,絕無虛言。”
沈清遠扔了書卷,砸在了人身上,那獄卒直接嚇懵了。
“事到如今你還敢撒謊,這上面寫的清清楚楚,昨夜本不是你值守,而是你提前找人同你輪換了。你若說這是巧合,那么我告訴你,你的老母病重,昨夜就已經去世了,你不是不知道,恰恰是因為你知道,你才這樣做的。”
堂上立刻靜了下來獄卒抬頭看著沈清遠,“沈大人,我是被冤枉的,我根本不知道你說的那些事,您說家中老母親已經死了,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母親還好好的,怎么可能死。大人,小人冤枉還請大人給小人做主啊,”
“一派胡言。”
柳云晞恰在這時站了出來,對著人說:“我看你說謊倒是說的認真,怕是這腹稿早在心里背得滾瓜爛熟了,你昨夜就知道人已經死了,不但沒有說,還試圖遮掩。這些到底是誰指使你的?”
那獄卒縮著身體,再也不敢抬頭。
柳云晞繼續道:“你昨晚是不是先給與你一同值守的獄卒下了藥,然后又在給犯人楊安的食材里下了藥,我說的對嗎?”
“小人不能明白大人在說什么,您說的這些,我都沒有做過,我不清楚。”
沈清遠又瞪了一眼,眉目冷厲,道:“不管你為誰做事,現在已經不是遮掩的時候了,這里查的明明白白,你家主子叫你做了替死鬼,你還不說,那你可真是忠心了。”
獄卒哭喊著:“大人,小人從未做過,冤枉啊。”
“你母親病重,你是知道的,所以才跟值守的獄卒換了輪班,你家主子安排了你事情,你也照著做了,他給了你什么,你要這般給他拼命,甚至自己那死去的母親還未下葬……”
“說,誰指使你的?”
獄卒默不作聲,他這變臉也快,方才還哭哭啼啼一副求饒的模樣,這會兒倒瀟灑起來了。
他抬起頭來,正視著沈清遠,說:“沒有人指使,這樣的貪官污吏不就該死嗎?能殺了他,我感到榮幸,也是為民除害了,不是好事嗎,為什么查我。”
他眸子里的堅定跟剛才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柳云晞看著他,不明白他這底氣哪里來的。
獄卒給沈清遠磕頭,強硬道:“他楊安這樣的貪官就應該死,若不是他貪得無厭,搶占了我們的地,我母親怎會病重,若不是他們楊家強搶民女,我妹妹又為何會不堪屈辱,上吊自/殺,都是他們楊家做出來的事,我不該恨他嗎?沈大人為官廉政,卻治不了這樣的壞胚,我沒有錯,這樣的人就該死,我這是替天行道。”
這人說的正義凜然,倒真像那么回事了。
他如此義正言辭,柳云晞更加不信了,他說:“這就是你殺人的理由嗎,那你給他下的是什么毒藥,又是哪里弄來的,詳盡說出來聽聽。”
“殺了就是殺了,我無意狡辯。”
柳云晞看了他片刻:“那為何剛才還喊著冤枉?”
“我本就冤枉,替民除了害,還要被抓來,為什么不能喊冤?莫非你也跟那些人一樣,是個貪官?”
沈清遠定神看著他,最后道:“你若是認了,就簽字畫押。”
柳云晞沒明白他,轉而看向人,喊:“大人?”
沈清遠長嘆一口氣,說:“他本來就是替死鬼,你指望他能跟你說些什么?”
“可是?”
“他即使說了受誰指使,你以為呈到皇上面前,他就信嗎?”
“不要天真了,就像你明明知道那賬本哪里有問題,卻一再不敢說出來,不怪你,也不怪他,怪就怪這世道,他造就了這皇城里的生存法則,一旦有人違背,就不得好死。”
柳云晞抬眸看過去,看見了沈清遠的無奈,他還在思量,片刻后,他聽他道:“把證供以及賬本的事攏一下,呈個折子給皇上吧。”
柳云晞微頓,“楚王他……”
“不要做無謂的爭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