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恒習慣用臂環著他,撈在懷里,他垂眸看著他,微涼的手探在柳云晞脖頸,冰得人一激靈。
柳云晞抬眸看他,水汽氤氳,襯著那張白皙的臉,水霧打濕了碎發,滴在眼睫上,睫毛微動,顫著水珠,明明是冷眸,但魏恒卻從中看到了點讓人欲罷不能的情緒。
魏恒的眼光緊追著他,看他清秀的眉眼在霧氣中朦朦朧朧,模樣都是混亂的,但映出來的紅唇卻無比清晰。
寒風吹動,身子也冷了起來。
柳云晞顫著身體,緩緩推開他,笑說:“不回答嗎?”
“回答什么?”魏恒貼近了人,呼吸灑在他的耳側,“你信嗎?”
“你說。”
“不想。”
柳云晞側眸看著他,唇角勾了笑,嘲笑的意味明顯。
柳云晞不信,他做了這些事,說不稀罕那個位置,叫誰也不信。
他轉身要走,魏恒箍著他肩膀,又把人按了回來,然后脫了衣服披在他身上,說:“我說了你也不信,我不貪戀那個位置,只因為是你我才做這些。”
因為是你,所以我愿意涉險。
這句話聽著像表白,聽著像委曲求全,魏恒從來沒有說過他想要那個位置,他的所有的妄念不過只有柳云晞自己而已。
魏恒控制不住自己的私欲,他想要柳云晞知道,想把自己推向他。
但柳云晞卻總是恨恨地推開,還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
衣服披在身上,熱也傳了過來,臉頰透出來的紅慢慢暈染開,柳云晞藏在袖子里的手卻漸漸握緊。
他能想象魏恒的動作,不過他只想拒絕。
魏恒的呼吸又貼了過來,長臂一伸,把人抱在身側,柳云晞一拳過來,恰被他抵住,魏恒含笑說:“動手啊。”
他稍稍松了手,等待柳云晞的下一步動作,又是一拳過來,魏恒閃身一晃,從后邊給了他一掌,不是很重,但柳云晞抬眸時眼睛里帶了狠。
魏恒棲身壓過來,將他逼退,手探在腦后,那動作真是貼心,生怕他再倒在水里。
柳云晞直盯著他,神色里全是不甘心,他說不上是什么樣的情感,想退,卻又退不出去。他感覺自己脆弱又可憐,可魏恒似乎就想他這樣,那看過來的炙熱眼神一再告訴他,你能逃開嗎?哭吧,我來抱著你。
你跑,我就捉住你。
就是這樣,魏恒不會給他任何機會,他不想跟他一起陷入一場僵局,但魏恒偏偏要拉住他,一點緩和的余地都沒有。
柳云晞是這樣想。
魏恒卻跟他恰恰相反,他想看他在自己面前脆弱的模樣,可那眼神明明就傲得狠,就只是看著可憐,其實倔強的要命。
親吻襲過來的那一瞬間,柳云晞沒有逃開,他的本能反應做了最好的詮釋,身體的抗拒沒有戰勝心底的呼喊,他同樣沉浸在這場瘋一般的親吻里,即使毀天滅地也不想管。
魏恒奪走了他的呼吸,攪得他腦海一陣混亂,抗拒的手慢慢放松,垂落在魏恒肩膀上,他借勢抱起人,動作利落到柳云晞還暈眩著,就迷迷糊糊進到了溫水里。
親吻似乎是沒有停下,或許……
柳云晞不知道,他說不清楚,只覺得失了呼吸,唇/齒間只有魏恒的味道,他堵住了他的口,私吞了他的呼吸。
…………
日落西山,西下的余暉灑落皇城,為整個皇宮鍍了一片金色光芒,這光折射,照亮了整個長安。
宣德大殿的殿門忽然被推開,沈清遠從里面走出來,臉上表情不是很好,趙權送他到宮外,畢恭畢敬地拜著禮,說:“皇上近幾日睡眠淺,奴才覺得他精神也不如以前好,可能對人也有影響,望沈大人多擔待一些。”
“趙公公這是說的哪里話,我本臣子,皇上生氣就該受著,公公不必安慰我,況且皇上向來和藹,這些天承受的太多了。”
“大人果真是我北朝之福,皇上得大人這樣的臣子,也是幸事。”
“趙公公謬贊了。”沈清遠微微一笑,“就先送這里,公公快回吧,皇上該找了。”
“沈大人慢走。”
侍奉的小廝遠遠就看見了人,提著燈迎上前:“大人,可算出來了。”
沈清遠點點頭,扶著他的手,上了馬車。
“大人,回府嗎?”小廝問道。
“先回內閣。”
“是。”
馬車內,沈清遠靠在一旁閉目養神,腦海里還在回想著與武帝的談話。
“愛卿,朕是不是做錯了?”
沈清遠看著他,只覺得才一兩日的功夫,平日里的威風凜凜便沒有了,一下子老了許多。
他沒答話,也不知道此時該怎樣安慰。
武帝見他不說話,忽然有些傷感:“你也覺得朕做錯了嗎?”
“皇上。”沈清遠上前行了禮,“陛下九五之尊,號令天下,錯既是對。”
“你也拿朕開玩笑了。”武帝冷笑一聲。
“老臣不敢。”
“朕看你很敢說,怎么今天不同朕吵了?那日朝堂上,你怎么不說話?”
“堂上混亂,臣沒有查證不敢妄言。”
武帝說:“你看不出么,朕都看出來了,都是安排好的,你瞧不出嗎?”
“臣不敢妄言。”他拜首,“也不信是謀劃。”
武帝停頓了一會兒,片刻后才又說:“他還是怪朕,還想著當年的事,所以楊家一個也不能幸免,當年是朕傳了旨派楊安去了楓林,可萬萬沒想到婉妃這般決絕。”
“皇上不必掛懷,都是過去的事了,況且那時候誰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婉妃出事,恒兒就請旨讓朕送他去北疆,太師府大火,賢王和武王自盡洛陽城門,這一樁樁,一件件,朕能忘嗎?都在心里記著呢,沈愛卿,都在朕心里呢。”
“既然是傷心事,皇上就忘了吧,從心里除去,也好過一些。”沈清遠面無表情地說。
殿內一瞬間安靜了下來,沒有人敢說話,呼吸聲清晰可聞。
沈清遠沒抬頭,但能察覺到武帝漸重地呼吸。
武帝面色不渝,他看著沈清遠,額頭上青筋暴起,怒火瞬間襲來,“你要朕好過?朕哪里不好過,那不過是惋惜,更多的還是恨意。”
武帝淌著冷汗,唇色泛白:“他們起兵造反,還要朕給他們頒個軍功不成,你是老了,看不清形勢了嗎?”
沈清遠跪在堂下默不作聲。
當年削藩令一提出來,他就表示過反對,因為知曉是世家從中作梗,多次勸解無果,本就多事之秋,這樣一來,國家內亂,奸佞當道,也恰給了外敵一個機會。
當朝天子繼位不久,皇位還未坐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誰能想到最后會是這樣的局面。
沈清遠慢慢睜開眼,武帝那句“朕不想看見你,給朕滾出去。”還回蕩在耳畔,沈清遠長嘆了一口氣,掀車簾時,仰頭看到了長安大街上已經點了燈,燈籠在風中搖擺,庭前歌舞不休,迎接著即將到來深夜。
馬車在內閣府外停下,王忠一瘸一拐地出來迎接,見沈清遠下車,趕忙上了前,那動作很靈活,看著那腿也不像是受傷的模樣。
沈清遠下來,對著人道:“都回去了嗎?”
王忠答話:“是,高大人回了兵部,說有些事情要處理,楚王下午來過,把柳大人叫走了。”
“賬簿呢?”
“還在書房里呢,柳大人收拾好就出去了,沒人進去。”
兩人一邊往里走,一邊說著話。
“查了一下午,估計也沒查出一二來,我去看看,過會兒也回府了,你看著,這書房不要任何人進去。”
王忠點頭應允:“是。”
…………
楚王府的燈亮了,下人們提著水和桶從臥室出來,王伯又吩咐青楓把熬的粥端過去,府里上上下下忙的不可開交。
房間里地龍燒得旺,熱的魏恒有些難受,他撐著床榻坐起來,只著了一件青衫,那衣服布料薄,質感也好,穿在身上尤其舒服。
柳云晞睡得安穩,眉頭微微皺著,魏恒抬手幫他撫平,忍不住又貼近吻了下。
睡夢中的人慢慢伸了手,魏恒抓住了他的手腕,心里暗道:也就這時才是安穩的,眉目看著都乖順了些。
青楓敲了門:“主子,該用膳了。”
魏恒從屏風后繞出來,給他開了門,問:“宮里有什么動靜嗎?”
他從青楓手里接過食物,又轉了身。
青楓跟在他后面,邊走邊道:“沈大人回了內閣,聽聞跟皇上鬧了些不愉快。”
魏恒擱下東西,往榻上看了一眼,沒說話。
青楓不敢抬頭,只好躬著身子,可房間里縈繞著濃重的香味,說不上是一種什么感覺,只覺得那味道似乎會叫人上/癮。
“父皇不高興也是正常。”魏恒倒是沒注意他的神色,嚴肅道,“他看出了我的用意也沒有戳穿我,不過這樣做總是給他留了不好的印象,該恨我了吧。”
“主子想怎么辦?”
魏恒抬眸看了他一眼,說:“工部修建池子時不是留了一手嗎,楊安死了,這事也沒幾人知道,正好看看當年是誰與他們同謀。”
青楓說:“主子,這要是捅出去,主子如何脫身?若是無法脫身,皇上怕是更寒心,指不定又要如何打壓主子了。”
魏恒輕笑:“信不過我?”
“奴才不敢。”
“嗯,去給沈大人傳個話吧。”
青楓得了令,微微點頭,然后退出了房門。
榻上的人放緩了呼吸,睫毛微微顫動,靜謐的房間內,呼吸聲清晰可聞,他在這昏暗的房間內躲藏著,殊不知,人已經陷進了魏恒布下的網。
魏恒站定桌前,垂眸看著那碗白粥緩緩騰起的熱氣,余光瞥見榻上的人動了動,他眸底笑意浮現,慢慢漾在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