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晞畏寒，所以這一趟出來穿了不少。

　　狐裘披在身上，飄在風里。

　　楓林小院響起一陣疾馳的馬蹄聲，魏恒端坐在書案前，低眸看著手里的人名，也是沒想到他會回來的這么快。

　　柳云晞疾風一樣踏進門，緊接著“砰”一聲，把后面的人關在了門外。

　　他隨手解開身上的狐裘，罩在衣架上，那流蘇折扇從懷里落了下來。

　　魏恒沒有抬頭，但感受到了他帶進來的冷寒之氣。

　　房間里炭火燒的旺，剛剛那一番疾馳又讓他出了汗，柳云晞這會兒額頭都浸了薄汗，他喘著粗氣，站定在書案前，看著魏恒：“云倬呢？”

　　“這么擔心她？”魏恒放下書，抬起頭來看著他，“不帶著就不放心？”

　　“她現是我柳府的人了，若是犯了錯也不該由王爺責罰，這樣越矩了。”

　　魏恒起身，從一旁拿了折扇在手，微敲著掌心，走過來站在他面前。

　　柳云晞未退，抬眼看著他，可能是因為屋子里燒了炭火的原因，魏恒穿了那件錦線勾邊的寢衣，與送他的那件是同款布料。那衣服絲薄，隱隱還能看到他內里緊實的肌肉線條，這俯首的動作一出來，倒真像個登徒子了。

　　柳云晞笑了笑，嘲弄道：“這打扮真像個風流鬼。”

　　魏恒目光在他身上打量著，見他發梢上掛著幾滴汗水，額角的細汗已經攏在了眉角，周身帶著一絲冷寒，好像還有淡淡的草木香。

　　就連汗里都浸著香氣，挺好聞的。

　　魏恒說：“熱啊。”

　　“我以為你回來的這么快，是想清楚了，原來是找人，可她不在我這里。”

　　“在哪？”柳云晞問道。

　　“我丟了一塊玉佩，叫她去尋了，你見過嗎？”

　　柳云晞搖著頭，不清楚他要說什么。

　　“玉佩是琉璃色，玉佩上雕刻的云騰栩栩如生……”魏恒頓了頓，“其實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找不到就回來了，等等吧。”

　　柳云晞察覺到他話里有話，一下子反應過來，他見魏恒轉了身，才去身上摸了下。

　　柳云晞驚覺，身上的玉佩果然沒有了。

　　魏恒唇角勾了笑，慢慢回身，輕咳聲，說：“怎么這個神色，你也丟東西了？”

　　“沒有。”柳云晞收斂了眉目，把那驚訝變作不動聲色，他看著魏恒說，“丟也丟不在這里。”

　　“這話說的，你若是丟在這了，我還能不還你么。”魏恒說道，“既然回來了，還走嗎，走的話幫我帶上門，有勞了。”

　　“不走，外面太冷，這里暖和，住下了。”

　　魏恒目光微動，“別啊，我這小院太簡陋，留不住你，回去吧。”

　　窗柩上的雪忽然滑下來一些，掉在窗臺上，慢慢融化了。

　　魏恒看著窗外，不禁感嘆了聲：“若是還在北疆，這會兒弟兄們應該在營帳里烤著火，喝著酒呢。”

　　柳云晞坐在了炭火旁，書案上放著的暖爐他也拿了過來抱在懷里，然后聽著魏恒感嘆這個冬日。

　　“往日這個時候，羌胡人都要開始思量著接下來怎么度過這個寒冷的冬日了，或者有部分人已經來北朝疆土上掠奪食物了。”

　　柳云晞忽然笑了起來，他說：“王爺是個閑不住的人，這長安城哪里比不得北疆，竟讓王爺這般惦記。”

　　魏恒轉身，對上他的目光，“繁華之處，盡是落寞。”

　　柳云晞知道他是有了心事，說：“要不要喝點酒？”

　　不一會兒，青楓燙了酒端過來，順便收拾了幾碟小菜。

　　酒倒滿了杯子，魏恒卻沒有喝，他側著身子，在柳云晞身上打量了一番，才笑著道：“能喝嗎？到時候回不去，該說我刻意了。”

　　“幾杯是沒問題。”柳云晞靠過來，直接端起來飲了一杯，說，“古人借酒消愁，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魏恒抬手，奪了他手里的杯子，有些不悅：“喝這么急做什么？”

　　“那日王爺想醉，今日卻是我想醉了。”

　　魏恒說：“我被束在這長安城里，心里有怨言也是應該，你哪來的愁？”

　　柳云晞從他手里拿了酒杯，隔著杯子瞧他，說：“我的愁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王爺接近我時想必已經把我的底細查了個清楚吧，我卻什么都不了解啊。”

　　魏恒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確實了解清楚了，裝個可憐的模樣，實則一肚子壞水。”

　　柳云晞沒有掙扎，順著他說：“沒辦法，這皇城里做事舉步維艱，不處處留著心，哪日被人設計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王爺不該跟我這種小人計較。”

　　柳云晞把杯子遞過去：“再來一杯。”

　　“你又想打什么主意？”魏恒手上的力道又多了一分，“今天別想給我耍花樣。”

　　“昨天玩的好好的，今天就冷淡的像要把人殺死。”柳云晞故意抬高了聲調，“真是小孩性子。”

　　魏恒放開他，自己喝了一杯，挑揀了幾樣小菜放入口中，低垂著眸子，沒說話。

　　柳云晞看到他眉宇間沉著的戾色，知道他心里一定有了懷疑，只是還沒道破。

　　看這樣似乎是不打算說了。

　　他也順帶著揀了幾口菜，席間一下子沉默了。

　　魏恒兀自喝了一杯酒，撐著手臂，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才說：“這一夜讓你睡得不舒服嗎，你要這么對我？”

　　“戲弄我好玩？”

　　“說什么戲弄，都是逢場作戲，王爺愛玩，我也樂得自在，哪有什么高貴可言。”

　　床笫之歡，何來高貴。

　　魏恒端詳了他片刻，壓在心底的氣一下子涌了上來，酒杯一扔，摔在地上滾了一遭。

　　柳云晞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魏恒拽了起來，他借勢一環，攔腰一抱，將柳云晞夾在了腰側，向著床榻而去。

　　“做什么？”他被這一系列的動作驚到，甚至都沒法掙扎反抗。

　　緊接著魏恒就束著他的手腕，棲身壓了過來，他問：“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回府，沐浴更衣。”

　　“是不是順便跟人喝了茶，談了談朝堂趣事。”

　　“瞞不過你。”柳云晞說，“都知道了，問來做什么。”

　　“收了我的禮，卻要跟太子密謀害我，你也是厲害。”

　　“我什么都沒做呢，怎么害你？”柳云晞辯道，“你是王爺，那是太子，哪一個我敢違抗，不都是要掉腦袋的大事，雖說我賤命一條，可現在還不想死。”

　　柳云晞冷眸看他：“我還不能死。”

　　魏恒緩緩地呼出一口氣，全都灑在了他臉上，他腰帶束得松，這會兒一折騰，直接散開了。

　　魏恒赤著上身，那點英氣爽朗都顯出來了，兩人貼的近，柳云晞一抬手就能觸到他。

　　微涼的指腹不經意地滑過魏恒肩膀，魏恒“嘖”了一聲，捉住他的手，沒好氣地說：“摸什么呢？”

　　“不小心的，手太涼，想藏起來暖暖。”

　　魏恒捉住他的手，壓在了頭頂，“我看你跟太子相談甚歡，不然他怎么能把隨身的玉佩給你？”

　　“什么？”柳云晞裝不知情，眼神還帶著疑惑，“太子還送我東西了，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一定很貴，當了能買坐宅院嗎？”

　　“在我這里，你想要的話，就給我說清楚。”

　　“不知道是什么，也不想要。”柳云晞說，“玉佩這么珍貴的東西我要來干什么，掛也掛不了，藏還心虛，賣也沒人敢收，沒見過，也不會收。”

　　屋子里的炭火熄了，但持續的溫度卻沒有降下來。

　　他被魏恒壓得喘不過氣來，便微抬了頭，可兩人離得實在是近，于是便抵觸上了他的鼻尖，“你先放開我，力氣太大了。”

　　魏恒沉了沉眸子，說：“你剛才那番解釋太多余了，聽起來像狡辯。”

　　“你若是信我，就不會在這質問，我解釋與否根本不影響你的判斷，也左右不了你的想法。”

　　“云晞，睡都睡過了，狡辯有什么意思呢？”

　　“就是說啊，玩都玩了，現在計較起來了，挺不大度的。”

　　柳云晞被壓在頭頂的胳膊動了動，他想抽出來，可魏恒沒給他動作的機會。

　　幾乎是一瞬間，他便覆過來吻上了他的唇。

　　呼吸被谷欠望吞沒，柳云晞睜著眼睛，看到他深邃的眉眼。

　　魏恒在他唇角咬了一下，看著人道：“我不管你跟太子密謀了什么，但別讓我發現，不然，你這條小命就保不住了。”

　　柳云晞感覺呼吸里都是魏恒的味道，帶著股霸道，緊逼而來。

　　柳云晞緩了緩，莫名笑了，覺得這人還挺有趣，便說：“你又誤會了，我沒想做什么。我這么惜命的人，哪里敢做什么。”

　　柳云晞又說：“之前你說冠了你的姓才給我收尸厚葬，可如今有了如此羈絆，我應該也死不了了。所以，我說聽你的，就是要聽楚王殿下的意思，你不動，我不動。你動，我配合就好了。”

　　魏恒聽出了他的意思，但還想著調戲一番，笑著說：“我不動的時候，但你要動。”

　　柳云晞仰著頭，眼神里醞釀的那點情意都發在了魏恒身上，魏恒忽然偏了頭，沒再正視他。

　　柳云晞挑眉說：“原以為三皇子是個浪蕩子，哪想到，純情起來倒是可愛了。”

　　魏恒眼神里帶著兇狠，他說：“你最好別動，也別誘惑我，我還不想傷了你。”

　　紅唇被潤濕，在這暖帳里亮著，魏恒捏著他的手腕，把人帶進了懷里。

　　他說：“狠還是你最狠，說著讓人中意的話，眼底卻冷漠得像一灘死水，平靜地看不到一點波紋。這清冷高貴的模樣給誰看啊。”

　　“你知道就夠了。”柳云晞說。

　　“你可真是壞透了。”

　　魏恒壓制住人，咬了他：“皇兄能給你的，我一樣可以，不要去依靠任何人，我就能給你。”

　　柳云晞輕吟了幾聲，腰/身忽然被抬高，他聽到魏恒在他身邊耳語：“你要的我都給你，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