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最后的任務
楚總長與楚珣這只是兩路人馬,還有一路,當時在澳門。
侯先進這么護犢子一個人兒,他自己帶著老婆跑路了,他可以不管親爹的死活,可是能不管他親兒子、唯一的寶貝兒子?
他兒子當時根本就不在北京。也是因為事出緊急,逃跑計劃倉促狼狽,而且家中電話被監控,不方便聯系指揮兒子逃跑。侯先進倉惶坐在出逃的飛機上,轉道日本,再由中情局的人接應去美國。他途中再想跟他兒子通電話,卻已經聯系不上。
侯一群這時候在哪?
這人在澳門大酒店賭錢呢。
侯一群那陣子,在澳門住了小一個月,整日流連賭場、夜店,偶爾跑去香港倒騰他公司里亂七八糟的不合法生意,往來倒也方便。
這人自從上回被他老爹兜頭蓋臉削了一頓,自覺沒面子,心里氣不忿,被幾個狐朋狗友攛掇著,于是跑到澳門玩兒去了。他長期包下酒店一間豪華套房,每天午后起床,下午享用名貴海鮮,傍晚進賭場,上桌開始賭,一直賭到第二天凌晨,就過著這種放縱糜爛的生活……
侯一群這小子是這么想的,親爹你不讓我跟楚小二混,我就躲這人遠遠的;你不讓在北京賭錢,老子換個地方耍錢,老子上哪不能混個逍遙自在!他也是后來才明白,自己栽了多大一跟頭。他也就只能在四九城紅貴子弟圈子里混,倚仗的是特殊的身份,有人捧,有人抬,甚至有人靠輸錢給他們老侯家行賄“上供”。但凡換個新地兒,他能吃得開?
侯一群那一個月,在澳門酒店里輸錢輸慘了,是他曾經輸給楚珣的十倍不止。
楚珣當初留有后手,故意遮掩鋒芒,謙讓著小猴兒,沒跟他來真的。一旦離開京城勢力圈子,葡京大酒店內各國賭徒大鱷匯聚,賭桌上見了真章,像侯公子這種半吊子,給那些職業賭客提鞋都不配,就是拱手白扔錢的凱子。
一開始,還只是幾萬幾萬地輸,偶爾也贏,弄得他心癢,愈發陷進了賭場的圈套。
到后來,開始幾十萬幾十萬地輸,就摟不住了……
錢輸得太多,他自己公司里流轉的資金根本填不上這個巨大的窟窿。他想動公司的賬,赫然發現銀行賬戶里錢被凍結,誰背地里搞他?
姓楚的。
一定他媽的是楚小二在背后搞鬼,算計他公司,侯公子心里琢磨。
這事也確實楚珣做的手腳。楚處長一方面派人手監控侯公子,另一方面通過銀行下手捏住對方命脈,斷其財路。
侯一群這精明腦瓜子開始盤算,錢欠太多,趕緊跑路吧。
然而,這時候再想跑,哪還跑得脫。侯公子車子被劫,讓人打了兩回。當地要債的黑社會,根本不認你是誰家的公子少爺,揍得是真狠。一群黑衣人拿著斧子,當街追著侯公子砍,一斧子劈碎他的跑車前擋風玻璃,車都劈爛了,你敢跑?
第一次挨打,這人還敢跟對方喊,你們他媽敢打我,你們知道我老子我爺爺是誰嗎,小破漁村里一群農民,上中/南/海打聽打聽去!
第二次,不敢喊了,打老實了。侯一群長這么大,沒挨過這么慘的打,屎尿都快讓人打出來,痛哭流涕,跪地求饒……
他鼻子里塞著棉花球,臉花了,一條胳膊吊著,往北京打電話,管家里要錢。
當時那幾天,他親爹正為開腦瓢治病的事情發愁。侯先進在電話里,聲音疲憊嘶啞:“一千八百萬?”
“敗家的混蛋玩意兒……老子沒錢給你還高利貸。”
“兩千萬,夠給你爺爺開腦瓢取瘤子的錢了。”
“你爺爺病危,可能快不行了,麻利兒給老子滾回北京來。”
侯一群是一朝倒霉,喝涼水都激得他牙疼:“爸,我現在回不去,您幫我一把。您不幫我把這窟窿填上,他們要砍死我!我走不了啊我!爸爸……”
也是侯家出事那天凌晨,侯一群跑路。這時,他尚不知道他們家在北京被抄了,震動四九城。再打給那些狐朋狗友,一個個全都玩兒消失,不接他電話,他借不到一分錢。爬得高,摔得也狠,沒人再捧他、架著他、再給他“上供”。
侯一群壓低帽檐,穿得低調,神色警覺。他只提一只小箱子,攜帶隨身細軟,坐凌晨第一班船從澳門過到香港,想經由香港閘口進入深圳,逃脫高利貸追殺。車子才開到半道,尖沙咀某處路口,突然從四面八方冒出來三五輛車,前前后后將他圍在當間兒!那些車上下來二十幾個身披青龍紋身、手持利斧的打手,眼球翻出魚肚白色,一言不發,帶著殺氣,朝著侯公子的車就過來了!
侯一群縮在車里,一動不動,也沒喊叫,一汪驢尿水自褲襠縫兒慢慢洇出來,在車廂里流了一地,自個兒今日就要身首異處。
側窗玻璃被一斧子劈開。
玻璃炸碎飛濺,鋪頭蓋臉,眼瞅著一斧子就砍進車里來……
千鈞一發,路口斜刺里又拐出兩輛黑車,急剎,車中下來七八名穿黑色風衣戴墨鏡的男子。為首的男人黑發削短,個子瘦高,身手利索,一棍子敲掉一枚斧頭,再單臂一甩!一名滿臉橫肉的打手順著這人發力的方向,仿佛被一股力道牽引著,飛了出去……
當天,尖沙咀市民當街目睹一誠尼迪航天中心內部一名華人工程師帶電腦芯片資料出走,被接應的人員迅速帶離邊境,乘船轉道古巴回國……
雙方就是在搶時間,看誰動作更快。
侯先進本人,這時候還坐在中情局接他的專機上。飛機即將降落,身旁是數名CIA特工。
機載電視屏幕滾動播放最新新聞。美國電視臺手快嘴大,搶發新聞,轉引中國發布的消息:“據北京消息透露,自中國軍方某高官出走境外、疑似叛逃之后,據稱,該高官的獨子目前已在澳門落網,被中國國安部門擒獲……”
侯先進猛一抬頭,盯著電視屏幕,瞬間臉色灰敗,沒有人色兒。
他說不出話,懷里緊緊抱著他的文件箱……
華盛頓……佛吉尼亞……佛羅里達……德州……內華達……
進入夜晚的賭城維加斯燈火輝煌,長街兩側游人賭客人流攢動。仿埃菲爾鐵塔在夜色下閃爍壯麗的燈光,百麗吉酒店前的人造噴泉池正演繹動人的歌劇。
百麗吉酒店賭場包房里,幾個上歲數的老男人,衣冠楚楚,玩兒德州撲克。
幾個老頭兒中間,有個華人模樣的男人,就是韋約翰。
話說,韋約翰怎么偏巧在這兒?這人退休移居舊金山,在加州陽光海岸買下豪宅、游艇,逍遙自在,頤養天年。他老婆前兩年去世,兒子上大學離家住校,老頭子平時就一人兒,每天秋冬季來一趟維加斯,賭場里住半月,玩個牌。
來維加斯賭錢是韋約翰二十年沒間斷的業余嗜好。他也是用這種方式掩蓋銀行賬戶里每年一百多萬來路不明的收入,他賣命的報酬。
韋約翰手指間夾著一根雪茄,翻開兩張底牌。包房內電視機里滾動著同樣的新聞:“中美外交再起爭端,中方發出抗議……據北京消息透露,軍方某高官疑似叛逃,北京方面指責華盛頓……”
韋約翰拿紙牌的手指稍一停頓,隨即穩住,面無表情地看牌,雙眼注視牌面,閃爍的目光卻分明透露復雜的心境,指頭緊緊捻著牌……
這是楚珣事先與賀誠商量:“老侯叛逃的消息,第一時間就放出去,早晚人盡皆知,不如咱們先放消息,通知人員隱蔽或者轉移。”
楚珣說:“還有侯一群被抓的事,我們先放料,逼對手談判,從中爭取時間。”
臨出發前,賀誠叮囑楚珣:“我倒不擔心別人,下面的人跑路方便……老子擔心大菠蘿。”
楚珣快速思考:“姓侯的只知道我身份,他并不清楚大菠蘿真身,他根本就不認識大菠蘿。”
賀誠思忖著說:“是,他不認識,但他帶走一些文件,那里面有咱們從大菠蘿手里拿到的情報,特定人物在特定時間范圍內能接觸的資料,對方一看就明白……這就是最大的暴露。”
楚珣眉頭慢慢擰緊,神情無比凝重。
賀誠啞聲道:“就好比大菠蘿給咱們提供的那份檔案,從沒提過禿鷲是誰,但是已經足夠我們順藤摸瓜抓出真身……”
楚珣一口幾乎把下唇咬出血。
二十年的潛伏,兩只大鼴鼠,都是插在對手胸口上的一把刀,在對手心臟地帶打洞挖糧吸血吃肉!“菠蘿”與“禿鷲”這么多年明槍暗箭的較量,難不成最后,因為一著不慎讓大菠蘿陷于暴/露真身四面包圍危急境地?!
楚珣說:“頭兒,我知道該怎么做,我這趟把菠蘿帶回家。”
一架直升機降落維加斯小型機場,黑衣特工人員沖下飛機,直撲目標酒店。抓捕行動眼瞅著一觸即發。
與此同時,頂著紫色雞冠頭的人身背吉他盒子,含著薄荷糖,踏進百麗吉酒店壯麗恢弘的大廳,一身黑衣墨鏡,身形在大理石地面上映出影子。
霍傳武身后,楚珣一襲光頭,黑眉俊臉。他快速走過布滿玻璃荷葉的酒店大堂,五彩琉璃在臉上打出異樣沉靜的光彩。
楚珣的易容精致絕妙。明明是他,卻又完全不像他。他連眉毛都剃光了,毫不吝惜把臉一毀到底。他給自己重新描出兩道上挑的眉型,眼線在眼角處帶勾,瞳仁光澤深漩,表情平靜。
楚珣來了,對方抓捕的特工也快到了。
雙方人馬齊聚酒店,數量黑色轎車堵住前后門。百麗吉門前的壯觀的噴泉勝景在歌劇詠嘆調中升華,彎曲的水柱騰上百米高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