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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溫柔的野獸 !
    她,回來了?
    紀小甌頭腦昏沉,仍舊有些暈乎乎的。
    記憶中的最后一幕,是她坐在高大的樹上,望著遠方漆黑的夜幕,等待天亮。
    當時只覺得太過疲憊,就想閉上眼睛休息一會。
    可是卻有一股強硬的力道拉扯著她,似要把她拖進什么空間。就像當初把她帶往這個陌生的大陸一樣,她的身體不斷下沉,下沉,最后精疲力竭地昏了過去。
    意識喪失,紀小甌對接下來的事情毫無印象。
    她是怎么來到這里的?
    誰救了她?
    紀小甌想找人詢問,然而病房里只有她一個人,旁邊的兩位床位都是空的。
    頭頂?shù)妮斠汗苓€未輸完,“嘀嗒、嘀嗒”的聲音在安靜的病房顯得格外清晰。
    透過透明的輸液管,她看見病房的門被推開,然后走進來一個穿校服的男生。
    “你醒了?”男生站在床頭,俊朗的五官露出一絲詫異,很快反應過來問道,“肚子餓么,想不想吃什么?”
    紀小甌怔怔地看著他,許久不見,連名字都叫得有些生澀,“陸……麒昌?”
    對方點頭,“護士說你的燒已經(jīng)退得差不多了,可以吃一些清淡一點的食物。”
    紀小甌錯愕,“你,你為什么在這里?”
    陸麒昌是她的高中同學,就坐在她前面,是班上的數(shù)學委員,成績數(shù)一數(shù)二。
    紀小甌當初在獸人世界穿過的那件風衣,就是他的。
    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為什么會和自己在一起?
    陸麒昌頓了一頓,面色如常地解釋:“我昨天偶然經(jīng)過我們曾經(jīng)郊游的那座山,看見你昏倒在路邊,就把你救了回來。”
    紀小甌:“……”
    陸麒昌又道:“我已經(jīng)通知了你的爸爸媽媽,他們很快就會過來。”
    紀、陸兩家的爸爸是高中同學,兩家常有來往,所以陸麒昌能聯(lián)系到她的父母,并不稀奇。
    別看陸麒昌說得輕松,路邊隨便一撿,就能把失蹤半年的紀小甌“撿”回來。
    紀小甌失蹤之后,紀父紀母打擊太深,尤其是紀小甌的媽媽,成日以淚洗臉,后悔沒有阻止他們一群小孩兒去那么危險的地方。
    紀小甌的前三個月,紀父紀母每天都會去那座山崖下尋找,就連附近的村落,也挨個問了一遍。
    可是仍舊沒有紀小甌的下落。
    直到最近,紀父紀母才去的不那么頻繁了,但依舊沒有放棄尋找女兒的念頭。紀父是派出所備了案,一直在等警方的消息。
    如今,警方的消息沒有等到。
    反倒是等來了故友兒子的消息。
    至于這位故友兒子,究竟是不是“偶然經(jīng)過”那座山,大概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陸麒昌撿到紀小甌的時候,她昏倒在路邊,發(fā)著高燒,衣服和鞋子都濕透了,沾滿泥土,像是從某個地方逃出來似的,整個人狼狽又可憐得不像話。
    ——你這段時間去了哪里?
    陸麒昌看著床上的少女,想問出這句話,又怕觸到她一些不好的回憶,最后,還是什么都沒有問。
    陸麒昌去醫(yī)院附近買了一份早餐,皮蛋瘦肉粥配豆沙包,道:“附近沒別的,你先吃一點,墊墊肚子。”
    紀小甌點了點頭。直到現(xiàn)在,仍舊有些不真實感,像做了一場夢,夢醒之后,兩個世界,截然不同。
    第一口粥下肚的時候,紀小甌握著勺柄,抿起嘴唇,濃長的睫毛撲扇了又扇,一顆淚珠就溢出眼角滾了下來。
    如果真的是夢就好了。
    夢里的那些場景,她轉頭就能忘記。
    可是那些切切實實經(jīng)歷過的事情,無論如何都忘不掉。
    ……
    陸麒昌看著面前哭得泣不成聲的女孩,想了想,從一旁的桌上抽了兩張紙巾,遞給她,說道:“都過去了。”
    紀小甌知道他誤會了什么,但沒辦法向他解釋,于是什么都沒有說,默默地哭了很長時間。
    紀父匆匆從學校趕來的時候,紀小甌正好喝完最后一口粥,抬起烏潤的眼睛,對陸麒昌道:“謝謝你。”
    陸麒昌移開視線,看向窗外,“不用客氣。”
    “囡囡。”紀父站在病房門口,望著朝思暮想的女兒,輕輕地叫了一聲。
    紀小甌僵了僵,轉頭,鼻子驀地酸了酸,剛剛止住的眼淚差一點又落了下來,叫道:“爸爸。”
    紀父立即走到病床前,把紀小甌上下看了一遍,見她身上沒有明顯受傷的痕跡,松一口氣,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心有余悸地重復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
    紀小甌的燒已經(jīng)退了,紀父詢問過護士之后,便去樓下給她辦理了出院手續(xù)。
    回來之后,不停地向陸麒昌道謝。
    陸麒昌正兒八經(jīng)地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不管怎么說,紀家從此欠了陸家一分恩情。
    回去的路上,紀小甌坐在副駕駛座,望著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仍有些恍惚。
    高樓,商場,街道……她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這些東西了。既熟悉,又陌生。
    紀爸爸握著方向盤,等紅綠燈的間隙,問紀小甌,“囡囡,你想先回家休息,還是去醫(yī)院見媽媽一面?”
    紀小甌想起那天接通的電話,立即回頭,緊張地問道:“媽媽怎么了?”
    紀父嘆息一聲,把事情的始末向紀小甌說了一遍。
    就在前幾天,紀母走在路上,看見一名長得很像紀小甌的女孩兒,一時激動,趕忙跟了上去。
    經(jīng)過一個路口,沒有注意身側闖紅燈的車輛,被車狠狠撞了出去,右腿骨折,輕微腦震蕩,傷勢有點嚴重。
    紀小甌聽罷,鼻子一酸,囔囔地說:“我想去見媽媽。”
    于是紀父就把車開到了市中心的另一家醫(yī)院,帶著紀小甌上到住院部六樓。
    紀母住在608病房,房里只有兩張床位,另一位是名上了年紀的老太太。
    老太太下樓梯時摔了一跤,不小心把骨頭摔斷了。
    紀小甌走到門口,就聽見對面床鋪的老奶奶正在和她媽媽說話:
    “何老師,你在看什么?”紀小甌的媽媽姓何,又是大學教師,老太太知道以后就喜歡這么稱呼她。
    紀母坐在床頭,手里拿著一張照片,微微笑了一下,溫和地說:“看我女兒。”
    老太太聞言,好奇地湊了過來。
    照片是紀小甌去年照的,穿著火紅的騎馬裝,戴著麒麟頭盔,雙手握著韁繩,騎在馬背上,回頭對著鏡頭燦爛地笑了一下。
    紀小甌眼睛很亮,笑起來彎彎的,像兩輪月牙,襯得整個五官都明亮了不少。
    老太太看了,忍不住用方言稱贊:“儂女兒老漂亮哦!”
    紀母笑笑,大方地承認:“嗯,像她爸爸。”
    病房外的陽光透進來,照在紀母的頭頂,露出她發(fā)間幾根銀白色的細絲。
    紀小甌向前挪動一步,哽咽著道:“媽媽。”
    紀母愣住,緩緩抬起頭來,看見門口的紀小甌時,眼眶迅速紅了,“囡囡……”
    早在陸麒昌找到紀小甌,通知紀父紀母的時候,紀母便要跟著紀父一起過去。
    只不過她的腿剛打上石膏,醫(yī)生囑咐過不能下地,這才忍了下來。
    現(xiàn)在看見女兒完好無損地站在面前,淚水忍不住倏然滾落。
    紀小甌飛快地撲進紀母的懷里,像小時候那樣,臉頰輕輕蹭過她的肩膀,一遍一遍地叫:“媽媽,媽媽,我好想你……”
    紀母雙手顫抖地抱住她的身體,哭泣得幾不成句,“媽媽也很想你,囡囡……媽媽特別想你。”
    “對不起,我讓你們擔心了……”紀小甌埋在媽媽肩頭,淚水再也沒有忍住。
    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哭了很久,隔壁床位的老太太以為紀小甌擔心媽媽的病情,不斷地安慰:“乖孩子,伐要哭,儂媽媽么事提……”
    到了晌午,母女倆的哭泣才漸漸止住。
    紀父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道:“到中午了,囡囡想吃什么?爸爸去給你買。”
    紀小甌吸了吸鼻子,用手指擦擦眼淚,想了一會兒,說道:“紅燒鰻魚。”
    紀母不同意道:“不是說早上還在發(fā)燒,還是吃點清淡的東西吧。”
    紀小甌也不是很堅持,改口道:“那爸爸就看著幫我買吧,我吃什么都可以。”
    紀父離開之后,隔壁床位的老太太去了洗手間,紀母拉著紀小甌的手坐在床頭,一下一下輕輕地婆娑她的手心。
    “囡囡,告訴媽媽,這段時間你都發(fā)生了什么?”
    紀母看得出來,女兒有些地方不一樣了,至于哪里不一樣,卻又說不上來。剛才當著丈夫和外人的面,沒有問出口,現(xiàn)在屋里只有她們兩個人,紀母開口道。
    紀小甌垂著眼瞼,沉默良久,才緩緩吐出,“我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這句話她在電話里也說過,紀母問道:“有多遠,你是怎么過去的?”
    紀小甌張了張口,“我也不知道怎么過去的,我一醒來就在那個地方了。”
    紀母握著她的手緊了緊,以為她是受人脅迫,“那這段時間……你都和誰待在一起?”
    腦海里驀然閃過一個身影,強勢,野蠻,而又深刻。
    紀小甌搖頭,嗓音帶微弱的懇切,“我不想說,媽媽,我可不可以不說……”
    紀母的心更痛,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入懷中,哄道:“好,好,不想說就不說。只要以后囡囡好好的,永遠留在爸爸媽媽身邊,再也不離開我們,我們就知足了。”
    紀小甌微微一僵,然后,很輕的,很輕地點了一下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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